千真万确,战老夫人中毒了。
对于夜风华来说,中毒并不可怕,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才真正可怕。
她见到战家当家主母荣桂英时,如同在海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沉声重复,“大嫂,母亲中毒,事关重大!”
荣桂英见夜风华脸色苍白,全无人色,在北楼被拦下的一丝不快立时烟消云散。
她扶着夜风华,坐到北楼入口庭院处一个亭中的石凳上。
两人顾不得寒冷,神色都异常紧张。
荣桂英沉默半晌,显然是在仔细思考。待她开口时,问的却是,“听说你把翠羽赶回侯府了?为什么?”
夜风华被这冷不丁一问,一时有些错愕,“赶回侯府?她并不适合留下侍候母亲,所以我留了赵嬷嬷,自然就要送她回侯府。”
荣桂英凉凉一笑,“那丫头说是你把她赶回侯府的。”
“大嫂你信吗?”夜风华不明白一向拎得清的大嫂为什么在听到母亲中毒后,还能扯这些闲事,“我只能说,我没有赶走她。”
荣桂英摆摆手,继续问道,“翠羽一向心细如发,侍候母亲侍候得极好,为何你会觉得她不合适?”
“母亲除了中毒,确实有痨病。这痨病是有传染性的,当时我的确先考虑的是翠羽。因为她年轻,身体抵抗力好。可她一个劲儿哭,嘤嘤呜呜,我听得很烦,而且根本不利于母亲养病,所以我就让她回侯府了。”
“她回侯府去跟我说,是你把她赶出王府的。”荣桂英淡淡道。
夜风华这才发现荣桂英并非是责问自己,心头一凛,“大嫂怀疑下毒的人是翠羽?”
“她今天行为十分反常,明知侯府最忌搬弄是非,却一再暗示我,说你把母亲软禁起来。原本我还不知道她何以今日会如此不谨慎,作为老夫人房里的贴身丫环,是不该犯这样的错。”
经荣桂英这一提醒,翠羽的表情和说过的话也都一一浮现在夜风华的脑海。
她想起来了,刚才她只是交待翠羽要注意些什么,并未提到老夫人是什么病。
翠羽却压根听不进去注意事项,只反复强调“老夫人平素就咳血”。
这分明是慌乱之下的掩饰。夜风华心头沉甸甸的,“若是母亲房里的丫头下的毒,那就太可怕了。”
要知能进主屋,尤其是做到老太太的贴身丫环,那是需要本事的。
尤其翠羽还这么小,如果不是有着特殊原因,是肯定无法近老夫人的身。
荣桂英看出了她的想法,点点头,“我记得翠羽是前年进的府,出身清白。在进府之前,就有专人查探过。这丫头心灵手巧,绣花描眉,梳最复杂的宫花头,都特别拿手,无一不出类拔萃。”
“所以就被选进了母亲的院里?”
荣桂英摇摇头,“哪里那么容易?去年母亲在云佛寺被毒蛇咬了,一堆人吓得束手无策,只有翠羽冷静,将母亲的裤腿撕开,用嘴一口一口把毒血吸出来。为此翠羽昏迷了四天才醒过来。大夫也说,若不是蛇毒吸得及时,母亲性命难保。”
夜风华明白了。
怪不得战老夫人刚才还说“放心,翠羽可靠的”,想必就是这场救命之恩带来的信任。
可细思及恐,如果战老夫人去云佛寺的行踪泄露,事先有人放了有灵性的毒蛇,只咬战老夫人一个。
否则如何是那么多人一起,偏偏蛇就认得战老夫人?
待战老夫人被咬后,翠羽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吸了战老夫人腿上的蛇毒。
如此,方能获取信任。
荣桂英见夜风华眸色变幻莫测,知她已经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不由得喃喃道,“翠羽会是谁派来的?”
夜风华的思绪却飘远了,总觉得翠羽这样的人在自己府里也有一个相同的类型,骤然失声道,“沐儿!”
一个轻盈的身影从亭柱后转出来,猛地跪倒在地,“王,王妃,您,您叫我!”
夜风华脸色雪白,惊魂未定。
她其实并不知道亭柱后有人,只是因着翠羽,联想到自己府中也有一个所谓“心灵手巧,绣花描眉,梳最复杂的宫花头,都特别拿手,无一不出类拔萃”的丫头。
她嘴比脑快,便失声喊了出来。
却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喊出个真人来。
夜风华想到自己刚刚和荣桂英聊天的内容,被面前这个丫头全听了去,不由得火冒三丈。
她沉声道,“你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是谁让你来偷听的?”
沐儿被吓得泪流满面,嘤嘤呜呜哭起来,“求王妃饶命,奴婢没有偷听。奴婢只是怕王妃冷,来给王妃送披风。不曾想,王妃和战夫人在此聊天。奴婢怕打扰到,所以才在柱后驻了足。”
夜风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嘴角漫出一丝凉意,“是吗?那本王妃的披风又在哪?”
沐儿一愣,再一顿猛磕头,“奴,奴婢一定是心里惦记着王妃冷,匆匆出门,却忘记拿王妃的披风……”
“一派胡言!”夜风华狠狠一拍石桌,本就冷红的手更加通红,“看来今日本王妃不下重刑,是得不到一句真话!”
她远远朝着北楼门前的侍卫挥了挥手,待侍卫跑近,冰冷下令,“把这丫头押下去,本王妃偏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沐儿花容失色,只一个劲磕头,“求王妃饶命!求王妃饶命!沐儿早就表明过心迹,不会对王爷有半分肖想!王妃,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冤枉啊……冤枉啊……王妃……”
见沐儿被侍卫拖走,荣桂英猛地豁然开朗,“王妃这是要打草惊蛇?”
夜风华点点头,“对,打草惊蛇!从今日起,我挖地三尺,也要把王府和侯府里隐藏的所有敌人全部清理干净!”
她深深凝视着面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干练女子,声音低沉却郑重,“战家有大祸,罪名很可能是‘叛国投敌’。一旦罪名坐实,战家将是灭门大祸!大嫂,此事迫在眉睫,我无法跟你细说是怎么能预知未发生的一切,但请你信我,信我这一次!”
荣桂英震惊得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