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王也是一身湿透,跟着周太医几步跨到太后榻前。
周太医让众人散开,只留皇后、睿王、原王和跪着的晴嬷嬷。他先将太后的眼皮翻开看了看,又切了脉,道:“太后娘娘应是脑风,为气虚血瘀而致。”
他打开随身药箱,取出银针,犹豫了一下,问:“皇后娘娘,臣欲为太后娘娘针炙,可否?”
皇后道:“有几成把握?”
“若控制病情,下官有九成把握。若让娘娘醒过来……”他不敢说下去。
皇后正欲回他,外面通传:“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除皇后外,众人皆跪拜行礼。太祖神色焦虑,太子跟在后面也是满脸忧色。他们大步走到太后榻边,太祖沉声问一旁跪着的周太医情况,周太医说了。
太祖看了看皇后,问:“梓童,你怎么看?”
皇后不答他,对周太医说:“先控制病情。”
周太医应了,又看向太祖。太祖点头,道:“按皇后所说。快!”
周太医忙站起来,将银针一根根扎到太后头上,脚上等穴位。然后不断地捻着每个穴位的银针。所有人屏声静气,紧张地看着,整个殿内鸦雀无声。
约半个时辰,周太医收针,又翻开太后眼皮看了,再切脉。
“怎样?”太祖与皇后同时问道。
周太医擦擦汗,道:“病情稳住了。但下官的针法是前朝太医正燕太医所授,只学了三天,其他还未及学习。故而,让太后醒过来,下官不敢保证。若能寻到燕太医,太后淸醒就有把握了。”
睿王听到“燕太医”几个字,心里一动。
燕晨的义祖父也姓燕,当时也是他让齐夕脱胎换骨。难道……
太子也忽地想起那天救农人时,燕晨快若闪电的针法。
“父皇!”
太子与睿王同时开口。
太祖好像才发现众人还跪着。他让众人平身,又望向高大的睿王,道:“睿儿,太后日夜思念你,今天为去迎你,又……”
顿了顿,又道:“你的伤怎样?”
睿王再拜了下去,道:“父皇,儿子不孝。伤不要紧。儿子会日夜守在皇祖母身边,直到她老人家醒过来为止。”
他忍了忍,又道:“儿子恰巧认识一位女子,她恰巧精通针炙之法。要不,让她来试试?”
太祖不悦道:“民间那有什么人能强过太医?睿儿胡闹!”
太子却在旁问:“二弟举荐的可是晨娘?”
睿王垂眸道:“正是!”
原王急得插嘴道:“父王,那晨娘针法精准,太子哥哥亲见的。”太子忙忙应道:“正是。”
太祖有了兴致,见三个儿子都举荐同一人,奇道:“此话当真?你们都认识?”
太子便将那天燕晨救了老农的事说了一遍。
太祖仍在沉吟,皇后道:“即如此,她也在山原,那里来得及?”
原王道:“正好,她已和儿臣来了西京。”
太祖转头问周太医:“太医认为呢?”
周太医心道,如真有这么一人倒也好。如果她精于针法,一来可将太后救醒,二来自己也可学习一番。
他禀道:“下官觉得,救太后娘娘要紧。先让她在旁人身上试试,臣在旁看着,高低优劣臣还能分得出的。”
太祖看了看焦急的皇后,便点头道“也好!宣她入宫吧!”
原王又抢着说:“儿臣知道去哪寻她!”
皇后推了原王一把,说:“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原王便一溜烟冲进大雨中。睿王都未及叫住。太祖让内侍去通知内卫,特许人请来后,骑马入皇宫。
这边,太祖又宣了太医院的一干太医来为太后会诊。
燕晨被娘子军旧部迎到一处宅子中。
这宅子在大街上,前面一溜铺面,八扇大门,后面是个三进院子,还有东西两个跨院。铺子还算齐整,各类药材也都放在柜子里,只等开业。
沁娘带着寄哥儿去收拾屋子。燕晨留在堂前,叫人将门板下了,关上门。
一名叫申娘的旧部上来对燕晨禀道:“这里原来就是一家药铺,后东家老母病重,回老家侍疾,我与我爹就盘了下来。”
申娘的爹竟就是那位牛车上的老汉,唤陈恒。现在也在堂中。
申娘又道:“我与我爹略通医术,以后就在这医馆帮将军打下手。”
燕晨道:“嗯,外人面前万不可称我将军。”
申娘脸一红。“将军”已深入她们的心,一时忘了换称呼。
陈恒道:“其他人也基本安顿下来,各行当都有人。还有的进了朝臣府邸做下人。”
燕晨非常满意。短短时间有了这么妥当的进展,说明娘子军真的能人不少。
她沉吟道:“这里就作为联络点,每一旬将消息汇来。你爹就是这里的掌柜,我做坐堂大夫。”
又看下其他人,道:“伙计就由你们充当,此处一个外人也不要雇。”
众人忙答应了。
申娘道:“将……燕大夫还是要有人侍候才行。要不还是去买几个下人?”
临渊上前禀道:“晨娘不用操心这个。原王殿下吩咐了,说明日他会派下人过来。”
就听原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晨姐晨姐,快开门!有人吗?”
燕晨诧异不已,忙让人打开门,原王一身湿透,站在门外,后面是一排同样湿透的侍卫牵着马。大雨随着风灌了进来。
燕晨唬了一跳,一把将他拽进来问:“明远呢?他出事了?”
原王摆摆手,道:“不是,不是……”看见一屋陌生人,又顿住了。
燕晨让众人避开,才问:“出了何事?”
原王道:“我皇祖母,太后,太后患了脑风,昏厥了。”
燕晨一惊。
齐家老夫人历来对齐夕最好,本来燕晨此次回来,最想见的就是她老人家。怎么会中脑风?
原王道:“我与太子哥哥和二哥举荐了你,父皇母后还在宫中等着……”
燕晨一句话没说,抓起已放下的银针布包,又从路上制的药中拿出一种丸药,跨进雨中,从侍卫手中扯过马缰,又朝愣愣的原王叫道:“快,走啊!”
原王这才反应过来,翻身上马冲入雨幕之中。
他以为,燕晨言谈中不喜皇族权贵,要请燕晨入宫,恐怕要费一点口舌,没想到燕晨如此爽快。
燕晨心急如焚,脑风是急症,救治不及时,要么猝死,要么瘫痪,言语皆失。她怎么忍心那位豪爽大度的仿若她嫡亲祖母般的老太太出事。
大雨中,一行人泼墨般驰向皇城。
寿康宫内,太医们惶诚惶恐地会诊,但太后连吞咽尽失,纵有汤药,也喂不进。
太祖脸色阴沉,皇后坐在榻边,紧紧握着太后的手,眼睛通红。
太子与睿王一左一右跪在榻前,也是目光焦灼。太子妃跪在太子身后,用手绢不时擦下眼睛。
所有嫔妃在外殿候着,大气不敢出。
令贵妃表面神色悲戚,心里乐开了花,要用很大力气才压住不将欢愉之色露于脸上。
这老太婆历来不喜她,如这次死了,岂不快哉!从此,她定可扬眉吐气,在后宫横着走。等她的儿子登基,她就是太后,而如今的皇后,哼哼,还得在自己手下看脸色行事!
进了皇城,内卫急上来说:“皇上特旨,原王殿下与大夫骑马入皇宫。”
皇宫中能骑马的大道却绕得颇远,燕晨不耐烦了,忽地跃到原王马上,将他拽住,说:“带路!”
腾空而起,施出轻功绝技,挟着原王跃上房顶。
原王才知燕晨要抄近路,哇哇叫着指路。
燕晨挟着原王,在雨幕中起起跃跃,如雨幕中的一道轻烟,只听见原王的“左,左,右,右”的声音。让宫中内卫惊得目瞪口呆。这这,这要是刺客,他们哪是对手?
到了寿康宫,早有宫女迎上来,将干爽衣服送上,带燕晨去换衣。
燕晨几下将身子擦干,换上干衣,又用一块布巾将头发全部包起,高高盘于头上,用两支衩子固定好,拿着银针,就随宫人进了大殿。
太子、睿王已站了起来,见她到了,暗中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