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行。”席熙伦应得爽快,说实在的,尹雅静的性格他很喜欢,不是个喜欢死缠烂打的女人,还记得有一次,她问他,中国有句古话叫君子有成人之美,这是什么意思?

    他跟她解释了一遍,她说:“我也要做个君子。”

    她如今确实做了君子,没有强求。

    “你也这么巴不得我嫁出去,免得妨碍了你跟黎琬琰吗?”尹雅静有些郁闷。

    “我希望你找到幸福。”席熙伦真诚道,他到底还是欠了她的一段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偿还不清。

    尹雅静心口一窒,她此刻才是真正从那段单恋中走出来,“我会找到幸福的,熙伦,也祝你幸福。对了,明天我会跟Abby一起回国,早上8点的飞机,晚上十点到海城机场。”

    “好,我会派人去接你们。”

    “别让叶瑾源来,我不想见到他。”尹雅静刻意强调了一下,席熙伦失笑,想起先前瑾源在办公室里羞涩的模样,他说:“好,不让他来接。”才怪!

    席熙伦开车到了医院楼下,他停好车,提着包装精致的红胡桃木盒子下车,来到病房外。

    他看到琬琰正趴在病床边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轻轻推门进去,小李最先发现他,他竖起中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小会客厅里的矮几上,然后走进去。

    他站在病床边看了一会儿,发现琬琰睡得有些沉,而且那个姿势睡觉很不舒服,他弯腰将她抱起,身体突然腾空的失重感将她惊醒,她睁开眼睛,对上席熙伦炯亮的黑眸,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睡觉怎么也不兴去床上睡,生病了可不能再来医院照顾伯母了。”席熙伦嗔怪道,她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让他看着急在眼里疼在心里。

    “哦。”琬琰挨了训,心里却甜甜的,当着小李的面,又觉得不好意思,她挣扎着想下来,席熙伦偏不让,她只好道:“你上了一天班,不累么?怎么还来医院?”

    “你在这里,我怎么能安心回去,伯母今天如何?”席熙伦抱着她来到小客厅,将她放在沙发上。瞧她愁眉不展,就知道情况不太好,“别担心,我给你提过的那个很厉害的医生,明天来中国,有他在,会没事的。”

    “熙伦,妈妈告诉我,她想出院,她不想继续待在医院里等死。我听了很难过,但是我也认真想了想,妈妈病了一年多,她没有一天开心过,下午她告诉我,她最开心的就是我带她回家那几天,我想等妈妈的病情稳定下来,我就带她回乡下去。”琬琰懂得,妈妈是想落叶归根,想再看一眼熟悉的家园。

    席熙伦心情沉重起来,目前这种情况,放弃治疗的话,只会加速死亡。“琰儿,你真的想好了吗?想好了后果了吗?”

    “我……不知道,我想救她,希望她陪着我。但是,老天只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我要好好利用这一个月时间,不让妈妈走得遗憾。”琬琰眼泪在眼眶打转,妈妈说,三月到了,迎春花开了,樱花桃花梨花也会相继开放,他们家院子里那几株桃树,每年都开得很漂亮,她想在午后跟她一起看桃花。

    那样惬意的日子,恐怕明年都不会再有,她不想妈妈遗憾,也不想自己遗憾。

    “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等Abby到了,等他组织了专家会诊,我们再决定要不要出院,好不好?”席熙伦柔声道。

    “好。”琬琰拼命点头。

    “好了,别点头了,吃饭吧,我进去看看伯母。”席熙伦起身去消毒柜里拿了碗筷,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在她手里,然后转身走进病房。

    黎母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席熙伦进去时,她正悄悄的抹眼泪,他便明白,刚才他们的对话,她已经听进耳里。席熙伦装作没有看到她哭,他坐在病床边,跟黎母聊起家常。

    黎母看着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她还想要为女儿做最后一件事,她打断席熙伦的话,吃力道:“熙伦,我还有一个心愿,你能帮我完成吗?”

    席熙伦笑问:“伯母,您还有什么心愿?”

    “在我死之前,我想参加你跟琰儿的婚礼,我想亲眼看到她幸福。”

    琬琰在外间喝粥,听到黎母这气若游丝的话,差点将粥碗扣脸上,她急忙将碗放下,匆匆奔进里间来,也不等席熙伦说话,她急道:“妈妈,您瞎说什么啊,呸呸呸,上天的神灵,我妈刚才胡说的,您没听见,您没听见。”

    席熙伦瞅着她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知道她是介意黎母刚才说那句我死之前,他逗她,“伯母说得是这个理儿,我们可不就少了一场婚礼了吗?”

    结婚,给她一场隆重的婚礼,他想过,但没想到要上赶着被黎母催。他知道,该圆黎母一个梦,也该圆他们一个梦。

    琬琰眼睛瞪得像铜铃,自从那晚见过潘朵后,她就没想过婚礼的事。她知道,潘朵是席熙伦的心结,如果她过得不好,他也不会幸福。

    她默契地不再提要去登记的事,就这样装傻充愣,哪怕那天他说给她房子给她股份,那都婚前财产,她都忍住了没有问,婚前,那什么时候是婚后?

    她承认她变得贪心了,她想要拥有他,完完整整的,合法的拥有他。她想,什么都比不了一张结婚证书,这样牢靠的关系,不再是任何人能破坏的。

    可是她又怎能自私的拴住他,如果最终她还是留不住他,这纸结婚证书,只会成为她抽筋剥皮的伤,只会成为她死缠烂打不愿意放手的借口,只会成为他们再也回不去的裂痕。

    所以她宁愿没有站在那么的地方,也不愿意狠狠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席熙伦,你疯了不成?”琬琰斥道,这个时候他跟着添什么乱?

    “琰儿,看在我跟你求了那么多次婚的面子上,这次就爽快点,当着伯母的面,痛快答应了吧。伯母,您要帮我做主啊。”席熙伦耍无赖。

    黎母笑起来,不知道牵动那根神经,又猛得咳嗽起来,琬琰连忙奔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在害怕,害怕看到她像早上那样不停吐血,止都止不住。

    黎母干咳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地躺回床上,整个人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琬琰难过地望着她,眼里泪光闪闪,到底还是没有当着黎母的面哭,她担心她哭了,她会耗更多心力来装没事。

    小李倒了杯水过来,黎母摆了摆手,她看着席熙伦,“婚礼的日子定下来后,通知我一声。我这个样子,恐怕不能跟亲家好好见上一面了,熙伦,你代我向你母亲致歉。”

    席熙伦点头,琬琰也没有再反对。

    两人一直等到黎母再度沉沉睡去,才走出病房,来到小会客厅里,琬琰坐下来,粥已经凉透了,她捧着粥碗喝了一口,虽然天气回暖,但是这粥喝咽下去,就像咽了一坨冰渣子下肚,从喉管一直凉进了心里。

    席熙伦不动声色地取走她手里的碗,走到微波炉旁边,将碗放进去,设定时间按了启动。微波炉的声音虽小,但是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下,还是显得有些吵人。

    琬琰只觉得那声音像是在脑门上装了一个马达,轰轰没完没了的。

    她搁了筷子,却听见席熙伦说:“明天我们就去试礼服吧,这事拖不得了,要尽早办。”

    琬琰抬起头来盯着他的背影,像是要在他后背凿出个洞来,“席熙伦?”

    “婚礼的细节,我会让公关部出一份详细策划书,你到时看一看,有不满意的地方,就让他们修改。这一段你肯定会很忙,要在医院里照顾伯母,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席熙伦快速道,生怕她会反悔似的。

    琬琰站起来,缓缓走到他身旁,短短一天功夫,她的脸色有些憔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却清澈无比,仿佛能洞悉人心,她认真地看着他,“熙伦,你确定你要娶的人是我?”

    “叮”一声,微波炉定时到了,席熙伦弯腰从里面拿出碗来,碗底有些烫,鲍鱼粥鼓着泡泡,热得有些过了,他端着碗,有些狼狈地几步走到矮几旁,将碗放在矮几上,然后直起身来,顺手捏住她的耳垂。

    她耳垂凉凉的,珠圆玉润,捏着舒服,又正好给他降温。

    琬琰脸一红,耳朵都烫了起来,“哎呀”轻唤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哪里学来的坏习惯,烫着手了管人家耳朵捏?”

    “你的耳垂捏着舒服,软软的,像是QQ糖。吃饭吧,成天想些有的没的,我不娶你我娶谁去?”席熙伦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小小的,肉肉的,捏着别提有多舒服。

    琬琰将耳朵从他的狼爪下解救出来,她瞪着席熙伦,突然神情柔软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说:“那…潘朵怎么办?”

    潘朵怎么办?这个问题席熙伦不只一次问过自己,但是无解。

    人们常说,如果理智乱了,跟着心走,心会带领你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

    如今,他只想跟着心走,那么,他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不能顾虑重重。

    结婚,或许是那把斩断乱麻的快刀。

    “琰儿,那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你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做一个美美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