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琬琰将小吉他放在沙发上,让他自己玩会儿,她起身跟在郑诗敏身后上了楼。
进了房间,郑诗敏坐在田园风的布艺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坐吧。”
琬琰走过去坐下,表面镇定如常,心里却战战兢兢的,“伯母,我走后,那个药汤,你要天天泡,对身体好,一会儿我把药方写下来,没有药材了,你就叫佣人去买,千万不要断。”
“啰嗦!”郑诗敏打断她的话,看到她垮下去的脸,她又不忍心,“算了算了,我听到了。黎琬琰,作为儿媳妇,你身上有很多地方我都不满意,可是我儿子喜欢,我不想让他难过,我勉强接受你了。现在,我把我儿子交给你了,如果他少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琬琰眼前一亮,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她万万没想到郑诗敏会跟她说这番话,她以为她会让她别痴心妄想。
琬琰一激动,猛地站起来行了个礼:“遵命,老夫人!”
郑诗敏笑骂:“好了,别贫了,我有正事交代你。”
琬琰立即正襟危坐,等着郑诗敏的交代。
琬琰惴惴不安地坐在那里,郑诗敏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叹道:“你长得真的很像潘朵,但是你们的气质完全不像,潘朵像一棵长在悬崖峭壁的百年松柏,坚韧傲然,而你则像天山上的雪莲,纯净自然。”
“伯母……”琬琰猛地看向她,她没想到郑诗敏也认识潘朵。
琬琰突然想起老王之前提过的潘处长,如果潘朵是潘处长的女儿,郑诗敏肯定认识。
郑诗敏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她别着急,听她说,“我这么说,对你并没有恶意,也不是想说你不如潘朵。我想告诉你,在你们的感情中,潘朵是最大的隐患。伦儿跟潘朵16岁认识,到现在有15年了吧,五年相识相恋,十年等待,这份感情无人能比。”
琬琰知道郑诗敏没有恶意,她原以为只是一个十年,如今才发现不是十年,是十五年,她拿什么来跟他们的十五年比?
琬琰甚至觉得,她们还没对决,她已经输了。
郑诗敏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黎琬琰,不是我说你,你有出息一点,我说几句话就把你吓唬住了,等潘朵出现在你们面前,你还拿什么来保卫自己的爱情?”
“伯母。”琬琰都快哭了,她宁愿不知道他们曾经的感情有多深,不是有句话叫无知者无畏吗?知道了反而顾忌重重。
“好啦好啦,别跟我撒娇,我不同意你跟伦儿在一起,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还没放下对潘朵的感情。但是你们非得在一起,我就不得不跟你把话说清楚。十年时间,我不知道现实将伦儿对潘朵的爱磨砺得还剩下几分,但是他们之间有一个断不了的联系,就是小吉他。”
琬琰何尝不知道他们真正的一家三口,小吉他这个纽带,将席熙伦与潘朵拴得紧紧的,哪怕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那么为了责任与义务,席熙伦也绝不会辜负潘朵,这是她真正担心的事。
这样一想,她愁肠百结,无论潘朵是又何种姿态回归,只要她还想回到席熙伦身边,她就半分胜算都没有。想到此,她苦笑一声,何时她的爱情,已经需要她披甲出战,才能维护了。
“伯母,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能坚守又是另一回事。黎琬琰,我把伦儿交给你,你可有信心守护他?”郑诗敏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伯母,我……”琬琰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看来你是没有信心了,也罢,那你回国后就跟伦儿分手吧,别闹到最后……”郑诗敏冷了神色。
“伯母,我有信心守护他,有信心给他幸福。可是,如果他根本不希罕我给的幸福,我又该如何自处,缠着他不放手吗?”
郑诗敏听着她的话,真想揍她,她皱着眉道:“你是伦儿第一个跟我说想娶的女人,我相信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亚于潘朵。孩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只想在你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琬琰连忙道:“伯母,您请说。”
“不要离开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离开他,让他去选择。”郑诗敏郑重道。
琬琰震惊地看着她,这个一开始就排斥她的老人,她以为她一定不喜欢她,可是她却让她不要离开席熙伦,“伯母……”
“我的孩子受了太多的苦,我希望他幸福。”所以,即使她从心底仍没办法接受黎琬琰离过婚的事实,她也不再反对,即使她明知道,他们未来的路有多艰辛,她还是笑着应允。
因为她太无能,她能为她的孩子所做的,就是点头。
“伯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像爱自己一样爱他,不,爱他更甚于爱自己。”琬琰知道她跟她挑明这些,是要她有一个心理准备。
潘朵,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突然对她好奇起来。
郑诗敏挥了挥手,“出去吧,我想静一静,婚礼时间定下来了,我会回国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琬琰眼眶一阵酸涩,眼前一阵模糊,“伯母,谢谢您!”
郑诗敏闭上眼睛,再次挥了挥手,琬琰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合上门,她长长的吁了口气,双肩垮了下来。
……
席熙伦开车去了尹家的静园,静园,以尹雅静的母亲的闺名命名,建得大气磅礴,铁门之后,是一排排水杉,高大的水杉将一栋三层高的别墅隐在其后,让人看不到底。
席熙伦将车停在门前,保卫盘查了证件,才放他进去。
车子一路开进去,很快就停在了廊前,尹母接到电话,与丈夫等在廊下,而尹雅静是临时被佣人叫起来的,头发乱糟糟的,还在打呵欠。
尹母拧了她一把,“静静,你怎么也不知道梳妆打扮一下,你这样子让熙伦看见,该嫌弃你不修边幅了。”
尹雅静吃疼,皱紧了眉头,看母亲一脸喜色,心底却浮起淡淡的嘲讽,一会儿您知道他是来退婚的,看您脸上的笑还挂不挂得住。
尹母没等尹雅静反应,连忙迎上去,“熙伦,快进屋,外面冷吧。”
席熙伦站在原地,“伯父,伯母,我来了。”然后他弯腰从车后座拎了一堆礼盒出来。
尹母嗔道:“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呀,Rose,快来帮姑爷拎一下东西。”
尹母是典型的东方江南美人,温婉动人,说话也轻言细语的,让人感觉犹如春风拂面。而伯爵金发蓝眸,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痕迹,反而让他更加有魅力,他的手揽在尹母腰上,对席熙伦道:“来了就好,进去吧。”
Rose走过来接过席熙伦手上的礼盒,席熙伦看着廊上的尹雅静,目光微凝,向她点头致意了一下。
尹雅静无所谓地盯着他,她知道席熙伦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终于还是来了,来解除她跟他最后的纽带。
尹母从两人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她不动声色地笑道:“外面冰天雪地的,走,进屋再聊。”
尹母被丈夫揽着走进去,路过尹雅静时,她脚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尹雅静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席熙伦,心房猛地紧缩,她缩在披风里的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双臂,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忍住拽住他让他走的冲动。
哪怕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未来,她仍然想占着他未婚妻的头衔,只是一个头衔,就让她觉得他们其实还可以在一起。
席熙伦在她面前站定,低头凝着她的目光,深蓝的眸里尽是忧伤。他心口一紧,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她是个很活泼的女孩,而他,终究让她在伤害中成长。
席熙伦伸出手按在她肩头,然后猛地将她抱在怀里,这一个拥抱,没有任何杂念,只有歉意,他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子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他闭上眼睛,“对不起!雅静,我无法娶你。”
尹雅静的泪差点就流了下来,她强忍住心痛,用力推开他。
对上他愕然的神情,她笑得满不在乎,“席熙伦,没有珍惜我是你的损失!”
看到她的笑容,席熙伦亦轻笑了一下,“是,确实是我的损失。”
“席熙伦,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个女人,你藏得那么深,为了她,你封闭了自己的心。其实我应该感激你,因为我终于不用再努力地进入你的心,转告黎琬琰,我同情她爱上了你这个没心肝的男人。”尹雅静说完,潇洒地转身进了门厅。
席熙伦失笑,没心肝吗?或许吧。
走进门厅,佣人拿来拖鞋,席熙伦换下后,走进客厅,尹母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两人寒暄了几句,尹雅静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不致一词。
尹母的目光时不时在两人之间徘徊,她自然看到了刚才两人在廊上的拥抱,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从前的雅静见到席熙伦时,不会是这么冷淡的反应。
知道他要来,她会迅速收拾好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然后跑到门口去等他,她常跟丈夫抱怨,女大不中留,但是今天,她叫佣人去喊了她几次,直到门房那边打来电话说席熙伦到了,她才懒懒散散从楼上下来。
她以为,经过她两次去中国,他们的感情应该更近了,怎么反倒更加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