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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熙伦没有理会她,将她放在沙发上,拿来医药箱,将镊子用酒精消了毒,然后单膝跪在她面前,将她还血流不止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板着脸说:“忍着点,一会儿就不痛了。”

    他仔细查看她的脚,拇指大小的碎瓷片陷进肉里,鲜血长流,她居然就那样一声不吭地往外走,他的脸扭曲了,声音里也充满了狰狞,“该死的,你没有痛觉吗?”

    琬琰垂着头不吭声,泪流满面,看到那张照片时,心如被针狠狠一扎,强烈痛楚铺天盖地袭来,那一刻,她宁愿没有走进去,宁愿什么也没看见。

    可是她来不及逃避,他就进来了,让她的痛明晃晃地摆在他面前,让她连假装没看见的时间都没有。

    这栋别墅里,她什么都可以触碰,独独关于潘朵的,是他心里不可挑战的底线,是她心里不可触碰的伤痛。

    她怎么那么笨,小心翼翼地不去踩他们之间的地雷,依然一不小心就越了界,炸得自己粉身碎骨。

    泪眼迷蒙时,她看见他拿着沾着酒精的棉签细细地擦拭着她脚底的血污,那么轻柔那么专注,如果没有那张照片,她还可以假装他对她的好,都只是因为她是黎琬琰。

    可是再也不可能了,潘朵这个名字会成为她心里的魔障,他对她再好,她也不会认为那是对她的好,而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邢永涛找上她,是因为她长得像潘朵,邢夫人羞辱谩骂她,也是因为她长得像潘朵,席熙伦不顾世俗的眼光,也要将她抢到手,还是因为潘朵。

    潘朵潘朵,这么多人为你争得死去活来,而你又在哪里?

    而她,只是一个可悲的替身,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潘朵,或许她现在已经沦落风尘,成为男人的玩物。

    她该感激自己这张脸的,为什么此刻却只剩下痛恨?

    “如果……如果我长得不像潘朵,你是不是也会像对邢明娇一样对待我?”利用完就丢,他是否也会对她这样?

    然而席熙伦却没有回答她,他手中的镊子已经夹住了那块碎瓷片,她话音刚落,他就用力将碎瓷片拔了出来,琬琰痛得闷哼了一声,晕了过去。

    席熙伦快速帮她止血上药,然后拿纱布缠住她的脚,做完这些,他抬起头来,看着倒在沙发中晕过去的她,眼中浮现几许怜悯。

    她说错了,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像潘朵,他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那一夜,他也不会碰她。可是现在,他已然分不清,是因为她像潘朵,他才对她好,还是因为她只是黎琬琰……

    他伸出手指,揩去她脸上的泪水,将手指含在嘴里,她的眼泪,是苦涩的……

    没过多久,琬琰就醒了,席熙伦已经不在她身边,她坐起来,怔怔地看着他刚才蹲过的地方,眼泪又流下来了。

    她真的羡慕潘朵,能被席熙伦这样爱着惦记着怀念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看那张照片,他们那么相爱,她为什么又会离开呢?

    她苦笑一声,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如果是她,她也宁愿当潘朵,被他惦念一辈子。

    可是她是黎琬琰啊,注定了,她不可能被他惦念一辈子。

    此刻,他心里一定充满了回忆与往事,她不该妄想跟潘朵争个高低的。如果之前没有看到他们的合影,她还可以假装安慰自己,可是现在,她连安慰自己的理由都被抹杀了。

    “姐,你起得真早,早饭呢?”黎明宇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他还不太清醒,只看见黎琬琰坐在沙发上,并没有看见她在哭。

    琬琰连忙抹去泪水,不想被黎明宇看见担心,张了张嘴,嗓子却哑得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她以为已经走了的人却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黎明宇只穿了一条平角裤,脸顿时黑了下来,“黎明宇,滚回房间去把衣服穿好!”

    家里开了暖气,黎明宇年轻火气旺,并不觉得冷,被席熙伦一喝,他连忙转身跑进卧室里穿衣服去了,一边穿衣服还一边抱怨,“凶什么,我姐又不是没看过,我十岁了还是我姐帮我洗澡……”

    琬琰惊诧地看着他,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从厨房里钻出来?

    “看什么看,不认识了,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吃饭?你越来越行了啊,把男人引到家里来不说,还罢工连早饭也不做了,今天看在你是伤患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明天再这样,小心我收拾你!”席熙伦从未这么多话,似乎只是为了训斥她。

    琬琰怔怔地看着他,他不生她的气了吗?可是他还黑着脸,分明是很气的样子,还在气她动了他的照片吧?

    琬琰低下头去,不让自己再流泪,哭有什么用呢?她从小就知道,被欺负了,只有自己坚强的站起来,才不会受到伤害,那么现在,她也要坚强,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心,不让它受到伤害。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脚心还剧痛着,她踮着脚尖,一步步向他靠近,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脚底的伤口应该又绽开了,她隐约感觉到了血液涌出的热意,可是她不在乎,她只想走到他身边,站在他面前,哪怕血流成河她也不惧。

    可是,她到底还是跌倒了,地上有水,她光着脚踩上去,一不小心就跌倒了。

    慌乱中,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她看到了席熙伦握住她的手。

    席熙伦黑沉着一张脸,只一双黑眸熠熠发光,他扶着她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厨房。

    琬琰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差点又涌了上来。

    她用力逼退回去,她心中汹涌澎湃,他至少没有扔下她,几天几夜不回来,这就足够了。

    席熙伦盛了一碗粥出来摆在她面前,动作并不温柔,甚至还称得上是凶巴巴的,可是她已经满足了。

    她低下头来,粥的热气熏着她的眼睛,她眼前又模糊了,她是怕他的……

    不是男女体力上悬殊的那种怕,而是因为在乎,在乎,所以在意,在意他的喜怒哀乐,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在意他是否会生她的气,在意他会不会从此不理她……

    席熙伦看见她一副委屈地样子,神情终究还是柔软下来,“吃饭吧,吃过饭后,我送你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我……”琬琰抬起头来,一声我字之后,吐字艰难,却因为他的话,酸疼涨满胸腔,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默默地喝起粥来。

    他煮的绿豆粥,他自己一定还没吃,否则不会没尝出绿豆根本没煮开花,嚼在嘴里还乒乓响,即使绿豆没熟,米也还欠点火候,她依然吃得很开心。

    因为这顿饭,是他亲手煮的,为她而煮,不是潘朵。

    她知道自己这么想太自私,可是心里的得意与高兴还是占据了先前的悲伤。

    她无比庆幸席熙伦不是个厨艺精湛的男人,否则连他做这么一顿寻常的饭,她也会觉得那是潘朵曾经历练过他千万遍才攒下来的真功夫。

    席熙伦坐在旁边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小人得志的笑容,他叹了一声,这丫头,他该拿她怎么办?

    黎明宇穿好衣服出来,见姐姐已经吃上了,他瘪着嘴说:“姐夫偏心,我的呢?”

    “锅里。”席熙伦是没有义务照顾黎明宇的,而且他的心都被眼前这个又哭又笑的小女人给全搅乱了,哪有时间去关心别人?

    黎明宇穿着拖鞋杀进厨房,他拿了只大碗盛了满满一碗,边喝边往外走,喝了一口就噗得吐出来,“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难喝?绿豆没煮烂,姐,你怎么吃得下去?”

    琬琰跟席熙伦的脸都很可疑的红了,前者是窘的,后者是恼的。

    席熙伦站起来,伸手夺了他手里的碗,“难吃没人叫你吃。”

    黎明宇连忙抢了回去,宝贝似的护在怀里,“没关系,更难吃的我都吃过了,你不知道我姐第一次下厨做的东西有多难吃……”

    “黎明宇,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琬琰气恼地瞪着他,臭小子,拆她的台就算了,还敢揭她的老底。

    黎明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委屈地喝了一大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嚼得绿豆嘎蹦嘎蹦响,“我就知道我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嘤嘤嘤……”

    席熙伦已经红到耳根后了,他伸手去端琬琰面前的碗,“好像真的没煮熟,我端去倒掉。”

    琬琰连忙护着碗,“不要,我觉得还不错,是吧,明宇?”

    “不……错”黎明宇很想说实话,奈何他姐在桌子底下使劲地揪他的大腿,他痛得把“是”临时改成了“错”……

    果真女生外向,为了取悦自己的男人,连亲弟弟都能痛下毒手,我的大腿,估计要青好几天了,嘤嘤嘤……

    吃过饭后,席熙伦让黎明宇留下刷碗,黎明宇满脸不高兴,趴在沙发背上,看着席熙伦将姐姐公主抱的抱出门,他幽怨地伸长手,“早点回来啊,我吃排骨、猪脚、龙虾、大匣蟹……”

    车里,两人都没有说话,琬琰偏头看着窗外,手指不停地在座椅上抠来抠去,席熙伦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实在不忍见她继续蹂躏她的手指,“这椅子是出自名家的真皮座椅,全球限量发售。”

    琬琰手指一僵,心虚地垂下头去,还好她不喜欢留长指甲,没有抠出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