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鸡还没打鸣,陈颂睁开惺忪眼睛,母亲不在枕头边。
炕热乎着,妈总是起的这么早,大叔好心送过来一些小米和黄面窝头,一早吃过暖和的早餐,她匆匆赶往学校。
有家有饭吃,一天学习生活变得顺畅,心情没来由愉悦。
时间过得很快,学校放学铃声响起,陈颂拎着书包飞奔出班级,身后有人喊她“陈颂,我们一起走吧。”
“我们不顺路,我现在搬家了,再说你小叔不是过来接你么?”她扭过头,云淡风轻。
齐南眼底显出一丝失落,欲言又止。
想着暖和的小屋和以后的日子,生活还是充满着希望的。
慵懒爬上山腰的落日跟着陈颂在镇上小路上走着,夕阳余晖散落在面颊上,暖意袭来,她轻柔闭上眼睛,母亲慈祥笑脸在眼前。
永远停留在十六岁,没什么不好。
至少妈还活着,在她和弟弟身边。
走惯了土路,陈颂体力很好,在校内称得上跑步健将,没花多久功夫跑到裁缝铺门口,脚步还没迈进去,熟悉尖嗓子冲破门槛。
“听说我们家卉芬来你缝纫铺干活儿了?”
这声音一听就是奶奶的声音,随后冯大娘闲唠家常跟孙沛桃唠上了,陈颂没进去,妈不在里面,进去了见到小老太,没准儿又要提钱。
她退后几步扭头跑向院子里进了后屋。
“妈,我回来了。”放下手包,陈颂来不及喝口水挪到后面厨房找丁卉芬“没人找你要钱吧。”
丁卉芬没听懂她啥意思“囡囡,你饿了吧,叫你弟起来吃饭。”
陈颂应了一声,奶奶没找她要钱就行,估摸着是自己想太多了。
安稳度过一日。
隔天,放学后,陈颂背着书包到裁缝铺去找母亲,刚到门口。
“冯大娘,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这两娃等着我养活呢,丢了这份活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啥意思?
听着这意思,冯大娘想要赶他们娘三走?
细长眉毛抖动,她觉得不妙,估摸着搞坏人家衣柜上玻璃的事儿让大娘知道了。
按理说弟弟在没有她允许的情况下不会跑来告诉冯大娘他们不小心惹了祸,她小跑进去“妈,我下学了,我们上后屋吧,我饿了。”
“哎呀,卉芬那,我知道你难,我这铺子容不下你们娘三,这两天你在这里也看到了,来缝纫铺缝衣服的人不算太多,我怕发不起你工钱,你还是找其他活儿看看。”
冯大娘瞄了一眼陈颂,面上话说得好听,总听着话里有话。
丁卉芬眼含热泪“冯大娘,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要是赶我们娘三走,我苦点倒是没啥,您也不忍心看着囡囡阳阳跟着我受罪啊。”
邻近过年,找急忙慌要找活儿干还要找个能容身的住处,说着容易。
大娘是个耿直的人,面露难色,直白跟她讲了心里话“卉芬那,我一个老太太可怜你带着两娃,你也不能吞了良心往肚子里咽吧?我好心收留你们一家三口老小的,你要是做那种毒蛇干的事儿你说我能看着不管么?”
啥情况?
毒蛇这个词都出来了。
陈颂听着大娘拍大腿认定的这些无厘头话,看看含泪不知所措的母亲,开口解释“大娘,是不是弟弟调皮捣蛋惹您老人家生气了,回去我好好跟他讲道理,您要是不让我妈在这里干活儿了,我们真没地儿去了。”
虽说老天爷饿不死勤奋小家雀,现在这个情形能有个地方住,有活儿干,有口饭吃就烧高香拜菩萨了。
冯大娘对娃没反感心理,搂过来陈颂,多年缝纫手指肚留下的老茧摸在面颊上,有种麻赖赖的感觉。
“颂丫头,我老太婆看得出来你和阳阳都是好孩子,能替你妈分担家务活,我家那两个大胖小子要是有你们这么懂事也不用我这么大年纪还给人家缝缝补补的。”
大娘语重心长,抬头望一眼丁卉芬,话锋一转“卉芬那,你心明镜的,你和你男人离婚没多长日子,一个女人在外最重要的是啥?我不跟你打马虎眼,你在我这里呀说不着给我添多少麻烦,被村里人戳老脊梁骨,我这身老骨头可受不了。”
一番掏心窝家常话,丁卉芬听出来冯大娘话里的意思。
陈颂琢磨,一定是嘴巴如破车一样的奶奶前天来这里胡搅蛮缠胡说八道了什么。
要不然大娘今天不会开口提出要辞退妈,丁卉芬沉默,想来想去,在纺织厂干了这么多年,手艺活儿没得说,对来缝纫铺的主顾没冷眼对待。
冯大娘今个儿吃枪药,一早缝补衣服时看脸色就不对劲儿。
等傍晚活儿忙完了,又让她带着娃们另找地儿,大娘心结可能在冯大叔身上,她赶紧解释“大娘,您是不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磨耳根子的话了……”
“大娘,不要听别人说我妈坏话,我妈不是那种人。”
陈颂紧忙跟上节奏,这份活儿不能丢。
侧面意思,不能听嚼舌根儿奶奶孙沛桃的话,冯大娘坐在缝纫铺小屋的炕上,盘着腿别着脖子,眼皮一耷拉不是心思。
“你自己做了啥事儿心里清楚。”
炕附近搭着一个炉筒子,铁炉子上铁盖散出来烧脸蛋的热气,丁卉芬脸通红,说太多,老太太听不进去。
人言可畏,没那档子事儿,说着说着好像成事实一样。
尴尬档口,冯大叔从外头赶车回来进了屋,看她们女的几个在屋里唠嗑,憨厚道“桂兰,东头李大脑袋让我拉车煤,我吃口热乎饭就过去,你咋还没做饭那?”
话语里并没有带大男子主义语气,冯大娘不乐意,正提这个话茬儿,正好,跟他说道说道。
“今个儿啥也不做,你要吃,让卉芬给你做去!”
这话啥意思?
“桂兰,你瞎说啥呢。”冯大叔脸挂不住,冲丁卉芬和陈颂和善“卉芬,你们娘三睡后屋还成吧,炕到后半夜有点凉,要不我再从前屋给拿几双被过去?”
“不用……”丁卉芬忙摆手,一脸尴尬,跟大娘解释半天就想表明自己和冯大叔没搞地下偷偷摸摸让人戳脊梁的破事儿。
这倒好,冯大叔人太好了,在大娘跟前儿不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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