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知了夏蝉一声声地叫,一轮红日高挂天空,空气都是闷闷热的。
巍峨华丽的皇城整个静了下来,永寿宫的小院树木花草多,夏日害虫子便更厉害,趁娜仁午睡的空档,琼枝站在廊下嘱太监们扑蝉。见小太监们扑了几下未成,冬葵与唐百坐不住亲身上阵,忙了半日总算捉了半口袋,却还是无济于事。
“算了吧。”娜仁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忙回头去看,便见她推开寝间的窗,倚着墙探头出来,面带无奈,“捕也捕不干净,还是白费力气。不如去太医院催一催,驱虫的药包配好了没有?光靠人力来捉捕什么时候是个头?”
琼枝应了一声,道:“前些日子太皇太后染恙,七公主与十公主又都不大好,太医院的人忙着伺候,这些事情便落下了。奴才回头叫人去催催,这宫里的日子总还要过的。”
娜仁听了,略一扬眉,问:“章佳氏从永和宫搬出来,十公主可好了?”
这十公主乃是章佳氏三十年正月诞下的一女,原本随着章佳氏住在永和宫。
这里头也有一个缘故——章佳氏本于康熙二十八年受封嫔位,不过当时未行册封礼,嫔主的位子做得自然不稳,又兼宫中彼时除了景仁、承乾与长春宫、咸福四宫并无空闲,康熙有意无意之下,便叫章佳氏仍在永和宫住着。
其实论理,承乾宫与景仁宫并非住不得人,不过当时宁雅眼看着要入宫,承乾宫是要留出来的;景仁宫端嫔是住过的,章佳氏住进去也没什么,但康熙不开口,谁敢开口叫章佳氏住进当日孝康章皇后的寝宫,便这样拖了下来。
章佳氏仍住在永和宫后殿,这几年中维持着微妙的和平,也算是相安无事。
不过利益关系再紧密,随着原本处于下位之人一步步往上爬,上头那个又不愿意痛痛快快地张开手撒好处,两个人的矛盾的根源早就埋下,不过爆发早晚而已。
娜仁私心里觉着,康熙迟迟不提叫章佳氏搬出永和宫,多少有些看热闹的恶趣味,他老人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左右即便后宫闹起来也有人镇着,便是娜仁镇不住,还有太后可以提供火力支援,太后再管不住,太皇太后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娜仁与太后陷入劣势。
这就是一个循环链,注定了后宫闹不起大风浪,所以他很放心地造作,给自己找热闹找乐子。
当然这都是娜仁的私心揣测,万岁爷光明伟岸,自然不会有这样恶趣味的小心思,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呵呵。
娜仁倚着窗,心中如是想着,面上也忍不住表露出来,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再抬起头,便见琼枝面色微沉,眉心微蹙,似有几分担忧地望着她,登时心中咯噔一下,低头一看仅在寝衣外披了件氅衣的打扮,非常识好歹地对琼枝道:“我去睡了。”然后脚底抹油般地溜了。
这会再看热闹聊八卦,容易引火上身。
琼枝是绝对不允许她打扮得这样潦草出现在外人面前的,某些情况下这个外人也可以包涵除去娜仁近身服侍的几名宫女之外的所有人。
虽回到了炕上,娜仁却没了睡意,裹着薄片子在炕上滚了两圈,继续陷入了沉思,其实就是想想八卦给自己找找乐子。
今年章佳氏带着公主们从永和宫搬出来的引子是七公主与十公主先后抱病,却是七公主出痘,然后传染给十公主。
孩子们住得近,得了病相互传染是极寻常的,并非什么大事。
但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七公主常常染病,十公主十次有九次逃不过,章佳氏心中便大不乐业,即使旁人劝她十公主身子本弱,应要好生养养,不然搬到公主所去怕也是这样,她却全然听不进去,只通通怪在七公主身上。
今年这回两个孩子都病得重,虽然出痘并非不治之症,但为人母的,看着孩子难受,自然也跟着揪心,她到底坐不住了,求了康熙,带着八公主与十公主搬出了永和宫。
如今在景仁宫后殿住着,康熙的意思是她到底未行过册封礼,怕镇不住一宫主位的位子,叫她暂且在后殿居住。
她先时觉着委屈,后来又经人劝解,想着到底是康熙出生的宫殿,便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了,带着孩子们欢欢喜喜地住了进去。
因为公主的病症,乔迁并未大办,倒是叫宫中少了许多热闹。旁的不说,章佳氏这样搬出去,等着看德妃笑话的人可不少。
但德妃倒像是全然不在意章佳氏的行为,也叫不少人期望落空。
宫里的八卦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时候觉着都是些老套的套路,实在是无趣;有时候听着又觉着还挺有意思的。
仔细想想,康熙之所以容忍自己的嫔妃们斗得花样百出,未必没有在里头看热闹的意思。
前朝政务已经足够繁忙恼人,看一帮美人争奇斗艳勾心斗角,不比看大老爷们每天在朝堂上掐架掐得恨不得互相吐唾沫星子有意思?
所以只要后宫中斗的都不过分,牵扯到孩子们,他某种程度上是会在旁煽风点火加油助阵的。
娜仁……娜仁有时候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深宫中长日漫漫,找点乐子不容易。
而且本来嫔妃间就免不了明争暗斗,即便康熙真出手镇压,一群每天养尊处优不必为生计发愁的人凑到一起事就是多,如今还算是在可控范围之内,先帝在的时候,那后宫里才热闹的!
因为有所对比,娜仁有时又觉着康熙也还算靠谱。
她就是这样矛盾,想法总是在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她追寻快乐的心。
下晌起来的时候日头已经下去了。她其实后来也没睡着,但分明都是炕,躺在寝间被落地罩罩起来,用细密轻软的纱帐围出的小空间里,就是比躺在暖阁的炕上舒坦。
于是她在寝间赖了好几个时辰,直到琼枝开始时不时往寝间这边晃荡,便知道赖不下去了,紧紧裹住薄片子在炕上狠狠滚了两圈,在心里告诉自己:再瘫一刻钟。
她现在为了太子的婚事,每天都那么忙,多躺一会还不成吗?
这样想着,娜仁愈发地理直气壮,躺在炕上也不知是像王八还是像螃蟹多些,昂起下巴冲外头喊:“晚膳想吃豆腐鲜肉馅的小馄饨!”
“快些起来,这便叫茉莉预备!”琼枝好声好气地哄着,“再蒸一碗嫩嫩的蛋羹,用酱汁调青豆和肉丁与虾仁做浇头,炝炒一碟脆生生的油盐枸杞芽,新生的黄芽菜,用梅子醋一溜,酸酸地正开胃,您看如何?”
娜仁顺着她的形容联想了一下,一下子精神起来,连连答应。
“那就快些起来!”琼枝迅速变了语气,催促:“内务府的人快来回事了,地方采办的聘礼前儿个便齐了,须得再核对一遍。再有,造办处打造的如意也齐了,下个月小定,再过几个月大定,都是钦天监选定的吉日,耽搁不得!”
娜仁撇撇嘴,长吁短叹,闷闷地答应了。
生活为什么非要折磨她这个可怜的老人家呢?她分明是来养老的,如今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努力奋斗。
虽如此说,起来的动作还是很迅速的。
小定是满族婚俗,在大定之前,由夫家以如意为小定礼,选出一位丈夫、子女、公婆俱全的全福太太,将这如意送往女家,亲自交到女方手上。
然后夫家这位媳妇便算是定下了,可以开始走后头大定的流程。
全福太太好选,宗室之中愿意担这差事的中年妇女多着,门槛高架不住应征的人多,娜仁不得不几度提高门槛,最后选中一位宗室诰命,不远不近的亲,位份不算极尊,但家中却是京中众**赞的和美,也算是众望所归。
人选定下了,宫中的如意也不能落后。
这小定所用的如意是早就开始预备的,从画图到打造,俱是当代大家上手,样子也是乾清、慈宁、宁寿与永寿四宫传阅过后一致点头方才定下的,通体赤金打造,明珠宝石点缀,美玉镶嵌,华美不凡。
康熙素来简朴,但在为太子聘太子妃一事上却并未从简,处处但求体面尊贵,更给前朝那些太子、党吃了一剂定心丸。
那玩意做好之后娜仁算是除了匠人与宫人们外第一个见到的,只见华光璀璨珠玉流光,握在手上沉甸甸宛如大砖头子。
即便以娜仁素来偏“俗气”的审美,也不想捧在手上多观摩一会,迅速将那如意放回了檀木雕花的盒子里,道:“不错,果然是华美不凡。可曾呈给万岁爷看过了?”
“没呢,这不是想着先来娘娘这头回话,便给捧过来了。”造办处的管事笑得殷勤,“为未来太子妃小定礼用的如意,咱们不敢不用心,选用点缀的珍珠宝石与镶嵌的美玉都只用上好,如今满京师的勋贵子弟成亲,只怕也没有一家的如意能比得上这个。”
娜仁一扬眉,“给太子成婚的用的,哪家臣子所用能比得过?”
那管事的便知道这马屁没拍成功,跟着嘿嘿一笑,娜仁又问:“这一件事了了,还有一桩差事要吩咐你们。”
管事的忙垂首恭敬肃立,“请娘娘吩咐。”
“倒也没什么,不过下个月是戴佳贵人的生辰,赶上给太子妃小定的关口,只怕是顾不得了,本宫想着由你们造办处为她打造一副头面,算作生辰之礼。”娜仁言罢,见管事面露难色,便道:“本宫也不为难你们,其中的材料不从你们的公库走,任意妄动内帑资源这先例开不得,本宫也知道。”
她言罢,一摆手,竹笑便用托盘捧出两个鼓鼓囊囊的大锦袋并一个小荷包,沉甸甸的,管事的见状心中明了,便隐隐松了口气。
娜仁瞥他一眼,继续道:“这里有两包金子,一包是万岁爷赏的,一包是本宫添上的,另有一包珍珠做镶嵌。你们便冶炼一番,以此打一套头面出来。样子你们来画,戴佳贵人喜爱萱兰之类,便以此作为纹饰吧。”
管事的闻言,便笑容满面地应下,又道:“多谢娘娘体恤,您吩咐的差事,奴才们定然办好。”
“如此最好。”娜仁笑了,“也省去许多麻烦。”
戴佳氏性格淡泊不爱争权夺利,这些年在咸福宫里关起门来过日子,自七阿哥大了搬出咸福宫之后,她每日更是除了莳弄花草药材再没有什么事情做,惯常走动的除了同住咸福宫的万琉哈氏、隔壁的通贵人与同处西六宫的娜仁也没有谁了。
但她可以低调,作为皇子生母,她的生辰却不能简简单单地过去,届时难免叫人以为康熙不看重七阿哥。
今年也是赶上太子妃小定之事,娜仁怕届时宫中忙得抽不开空子,便与康熙商量了,提前叫造办处为戴佳氏打造头面,做生辰之礼。
康熙对这些事情素来没什么意见,便随娜仁安排了。
宫中每天大大小小许多件事,没有人总会在一件事上用心。
娜仁吩咐造办处打造头面的事在宫中传得很快,多数人也不过是“啊”了一声,想到原来戴佳贵人的生辰将近,吩咐身边的宫人记着预备贺礼,便又把这事抛诸脑后去了。
但若说不会在一件事上用心,倒也不是绝对……
这日娜仁闲着,叫了佛拉娜、贤妃与端嫔来打牌,她们几个算是固定的牌搭子了,这几回又多了个坐着看热闹的宁雅,她倒是不大上手,推说自己不熟,只在娜仁身边坐着看牌。
往日宁雅是绝对能够兴致勃勃地坐到牌桌解散的,今日却没过多久便有人来回说她佟家夫人递帖子入宫,只怕有事。
她便坐不得了,起身向娜仁告辞,倒是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神情平静,看不出有多急切。
端嫔手里捏着张牌看着她在宫人的搀扶下款款优雅地离去,直到宁雅出了门才收回目光,状似随口感慨般地道:“她与她姐姐不像,倒是与贵妃有几分相似之处。”
如今宫中说的贵妃,自然是钮祜禄贵妃了。
娜仁一愣,倒是被端嫔提醒了,恍然大悟,“我说我总觉着宁雅这性子有几分熟悉,原是像她……倒也不止像贵妃,依稀还有一二分像贵妃她姐姐。不过不多,一点点,神韵上的,你们对她不熟悉,才看不出来。我也是今儿个经你提醒,才联想到那里。”
她越想越是兴奋。
宫中相似的人不少,性格相近的更是比比皆是,但这些年,她从未见过一个和愿景的性格相似的。
愿景天性中有几分洒脱不羁,比之清梨与母家的羁绊,她对母家更多的是不屑与不在意。
而宁雅……她倒是八面玲珑,总是温顺和煦的模样,但世家骄矜的傲气在她身上也可见一二,底气却并非全然来自于家世,娜仁觉得,便是她生在寻常百姓家,身上的傲气也不会变。
又或者那不是傲气,是被自负与清高伪装修饰的风骨。
她并不愿意被家族左右,也并不在意家族,或许对送她入宫的家族还有些厌恶。但她与家族被绑得太紧太紧,她不得不为家族左右,这是她的无力,她也从未否认过。
宁雅这人矛盾得厉害,端庄优雅全然是京师贵女的典范,但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又如江湖剑客一般。
她与钮祜禄贵妃的相似之处在于秉性,二人待人接物都无可挑剔,性格同属韧中带柔,以柔掩韧,矜傲清高,隐隐自负。
钮祜禄贵妃与她不同的点在于钮祜禄贵妃全然依赖于家族,并且也被家族束缚,在宫中行走的每一步,都不得不依仗于家族,同时也要反哺家族。
而且钮祜禄贵妃的自负或许早就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消磨大半,艰难存下的几分被深藏心底,不再展露于人。自失了一位小公主后,钮祜禄贵妃的性子愈发平和,又或者说是波澜不惊,如一潭死水,叫人不由惋惜唏嘘。
而宁雅则全然不在意这些,佟家拿捏不了她,她也掌控不了佟家,如今正在磨合。
娜仁觉得宁雅与愿景的相似在于神韵中的矜傲与不羁,但又不全然相似的缘故便是在此。
愿景绝不会向家族折腰与家族磨合。她仿佛生来和家里带着多大仇似的,遏必隆的夫人们乃至她的生母都在她身上碰了不少壁。
但宁雅,确实是在和佟家磨合,两边都在让步。
或许这就是两种选择,宁雅的选择更符合世俗,更适合在宫中生存。
至于谁更潇洒,谁更快乐,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娜仁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愿景与钮祜禄家谁是胳膊谁是大腿她尚不算理得十分清楚,但宁雅在佟家面前,绝不是大腿,所以她要让步。
但她又不赶紧只有自己让步,所以如今战况焦灼,场面非常有意思。
“这是佟家夫人这个月第三次入宫了吧?”娜仁信手打出一张牌,随口道:“承乾宫可真是门庭热闹,但愿她能挺住吧。”
贤妃瞧着心不在焉的,这会宁雅走了,她面上的情绪更明显。桌上的几人与她都熟,自然能看出她心中的不喜。
端嫔有心要问,被佛拉娜使眼色拦了。娜仁看了看她们,对端嫔道:“我也累了,咱们不如停手吧。前儿得的几幅料子,我说要给皎定裁衣裳,偏生忘叫兆佳贵人来挑,你的眼光好,若论对花样配色的研究,宫中再每人比得上你了,不如你去挑挑,给兆佳贵人带回去。”
端嫔一愣,看出她是有心支开自己的意思,虽然不明就里,还是起身去了。
待她去了,佛拉娜方对贤妃道:“你便是对……有什么不满,也不能这样形于声色,叫人知道了怎么想呢?”
“我便不能不满了吗?”贤妃柳眉倒竖,俨然是气急了,“是咱们熟,我才说出来的。当年保清出生,就因为占着个长字,被仁孝皇后百般刁难,逼得我不得不将保清送到宫外养去,直到如今保清与我还存着芥蒂,叫我怎么能看开?
都是万岁爷的孩子,保清还年长于太子,偏生他是中宫嫡出,就是好命,一出生就注定是太子,压他的兄弟们一头,我的保清在他面前就永远都是臣子。成婚了,挑选福晋的人选也是天差地别,一个是我来挑,一个是万岁爷精挑细选出来,名门勋贵之后,又有多少当代高功合过八字,考察品性多久才给定下。
如今还没入门了,只是小定和大定,便做出一副倾尽国库之资的架势来,不过小定用的如意便花了多少功夫银钱打造,聘礼单子更是改了又改,豪奢靡费!”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越说越委屈,泫然欲泣,“若论,我也不过是家世逊于她,便要低她一头,这我也认了,可我的孩子与她的孩子都是万岁爷的血脉,凭什么我的保清就注定了一辈子要低她的孩子一头?便是她儿媳妇进门了,堂堂太子妃,我这个做庶母的是不是还要对她行礼?!”
贤妃情绪激动,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咱们这些人,便是在宫里斗了一辈子、忙了一辈子,也不如人家嫁进来就是正正经经的太子妃,未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咱们在她面前算什么啊?说恭敬些是庶母,不恭敬了,不就是未来的太妃,仰人鼻息过日子吗?”
娜仁心知她是钻到牛角尖里了,与佛拉娜对视两眼,知道这母子俩最近又闹不痛快,儿媳妇也不顺心,贤妃心有郁郁,如今是可着一个口子,就在这上头通通发泄出来了。
“这……”娜仁一时也词穷了,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劝,先是讪讪地道:“哪里就倾尽国库了,像你说得这么厉害,还不被那些言官喷得狗血淋头。”
但也只是无用功罢了。娜仁顿觉十分无力,又见贤妃哭得厉害,只能先命人拧帕子来给她拭泪,好容易抓住一个点,顿时眼睛一亮,道:“太子妃便是太子妃,那也是小辈,你说的都是昏话!咱们是做长辈的,她敢对咱们不恭敬吗?便是你想的那些,都是想得太多了!叫皇上知道了怎么想?都是没影的事呢……”
“就是就是。”佛拉娜连忙开口帮腔,二人好一通劝解。
好容易等贤妃发泄完了,整理起情绪,收拾脸面,又觉着羞耻,没多坐便告辞了。
“唉。”望着她的背影,娜仁坐在椅子上与佛拉娜相对而叹,心有余悸:更年期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与佛拉娜随意说了两句话,也没有说笑的心情,送走了客人,娜仁捧着杯热茶在炕上坐了,推开窗望着廊下怒放的洁白栀子,心中感慨万千。
说来这世间种种艳羡、嫉妒,皆出在“不平”二字。
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一碗水端平的事?
不过认与不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