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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回

    从五台山一路慢行回京,娜仁自康熙射虎那日后无端便有些消沉,身边这些人都看出来了,小心地试探着却没能问出什么。

    最后是一日的黄昏,娜仁用小银壶筛了酒,康熙来的时候她正缓缓斟入一只净白绘竹纹的酒盅中,康熙也没客气,直接向琼枝一扬下巴:“给朕也寻一只杯子来。”

    琼枝应了声,从小格子里翻出酒盅,用净水涮过双手奉上。娜仁替他斟了酒,二人一碰杯,辛辣入喉,康熙微微拧眉,盯着娜仁看了一会,见她仰着头仿佛望着外面的天发呆,迟疑一会,还是挂上笑,扬眉问:“还以为是往日的甜酿清醴,怎得是这般烈酒?”

    “但求一醉,也不知为了什么。”娜仁收回目光,捏着小酒盅转了一圈,莹粉的指甲因指头捏得紧而微微泛白,“说来,一晃眼,三十几年过去了。你已是而立之年,有时候,我还将你当孩子似的看。这些年,时过境迁,总觉着当年的许多人、许多事都变了。那日你们纵马归来,扬着手中硬弓向我笑的时候,我又觉着其实什么都没变。”

    她转头看向康熙,目光温柔得不像话,“从当年的皇上变成如今的万岁爷,称呼变了、叫的人也变了,我只愿你那少年意气经久不衰,能伴你一生。不然人活一世,早早长大了,有什么意思?”

    只闻得闷闷的一声响,娜仁将捏着的酒盅撂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康熙适时递上自己手中的那一只,娜仁便与他也斟了一杯,二人又一碰杯,烈酒入喉,又是不同的心境。

    “你去把,我困了,眯一会。”娜仁随意地摆摆手,全然不怕康熙恼了。

    康熙失笑,却还是顺了她的意,叫琼枝收起酒盅与酒壶,见娜仁勾起薄毯盖上方放下心,一面起身,动作轻轻地离去。

    几声呢喃伴着轻风传入他的耳中,娜仁仿佛是怀念,又似包含着万千感慨,先是念了声“隆禧”,然后徒然变了语气,话音软绵绵的,撒娇一般地喊:“太福晋……”

    康熙目光微微黯然,无声地轻叹,抬步离去了。

    其实娜仁并不仅仅是追忆往昔,还有感慨自己眼看着被逼着迅速长大的孩子终究还保留着几分少年心性。除此之外——她有些想家了。

    不只是这辈子的家,还有上辈子的家,真正抚养她长大、教导她成人的那个家。爸爸、妈妈、哥哥,还有邻居家那个从小给她拎包买冰棍,常年提供代写寒暑假作业服务的男生。

    她总打趣旁人爱回忆往昔是因为老了,其实如果两辈子的年龄算下来,她才是最老的那个。

    但谁让咱这辈子脸嫩呢?

    娜仁把脸蒙在薄毯中,发出两声轻笑。守在一边的琼枝忙过来低声唤她,她一掀毯子,向着琼枝眨眨眼,懒洋洋地问:“我美吗?”

    “美,六宫第一人。睡吧,若是不想睡了,就起来,奴才去点一碗果子露来。”琼枝略感无奈,还是柔声哄道。

    娜仁绞着薄毯边沿的流苏,随意地“嗯”了一声,也不知是睡还是不睡了,掀起马车窗纱,望着外头的蓝天绿树发呆。

    本来是预计能在三月末归京的,不想路上还是出了些小事耽搁了。

    驿馆中,太皇太后从六阿哥房里出来,眉头紧蹙,瞥了眼眼圈红红站在一旁的德妃,冷声道:“知道六阿哥身上一贯不好,还强要带孩子出来。”

    德妃没有辩驳,只强忍着泪,诺诺应着,“是,是妾身的错。”

    “唉。”见她如此,太皇太后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只长长一叹,命太医道:“好生医治六阿哥。皇帝——你看,六阿哥如今只怕等闲是移动不得,政务要紧,不如你先带些人快马回京,我们女眷且随后再行。”

    康熙忙道:“怎可如此,孙儿去了,也不放心老祖宗、皇额娘。”

    “这么多的侍卫、随从保护着,能有什么事。”太皇太后不大在意地摆了摆手,重复一遍:“还是你的政务要紧。”

    德妃怯懦地道:“都是妾的不是,没照看好六阿哥。”

    康熙看她一眼,到底同床共枕几年,没说什么狠话,只沉声道:“你如今好生照顾胤祚才是紧要的。”

    娜仁在旁静立着,没吭声。

    六阿哥胤祚先天不足,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又担着这么个名字,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明枪暗箭,如今还是赫舍里家的眼中钉。

    若是个小心谨慎些的,只怕是恨不得把六阿哥拴在裤腰带上,就护在自己宫中,好好养着,等长成立住了再言其他。

    德妃前些年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偏生这回,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使尽百般手段,求着康熙带她与六阿哥出来了。

    思及此处,娜仁轻叹一声,太医又回了太皇太后与康熙的话,道虽非大碍,却也是急症,正经要好生休养些时日。

    最后究竟是康熙先行还是一同留下也没叙出个结论来,众妃先告了退,娜仁扶着太皇太后回了房,众妃又来请安,太皇太后也没赐茶,略说两句话便露出疲态,能跟着出来的自然没有不知情识趣的人,便又告辞了。

    娜仁本打算留下陪太皇太后再说两句话,太皇太后却道:“你去瞧瞧乌云珠,晚膳时候看她就不大有精神。”

    “是。”娜仁便应了声,正逢福寿端了宁神汤上来,她便打发太皇太后用过,方起身去了。

    出去走没两步,便见贤妃与万琉哈氏相携下着楼梯,依稀听她们说话,万琉哈氏道:“六阿哥本还小纯亲王一年呢,先天上又不好,正该好生在宫中安养,怎得德妃娘娘就非要把六阿哥带了出来?”又道:“如今病了,平白叫大人们揪心。”

    贤妃仿佛叹了一声,与她道:“德妃也是魔障了,六阿哥这几年来一直不好,她听说五台山这边灵验,又不知哪个和她嚼耳根子说带孩子来叫孩子亲身拜过才好……”

    二人一时沉默,娜仁想了想,轻咳一声,二人纷纷回头看来,俱都笑了,冲她欠身作礼道了万福:“皇贵妃。”

    “我去瞧瞧太后。”娜仁笑道:“咱们许是要在这边住些日子了,想出去逛逛,改日便来和我说,多带些个侍卫宫人跟随。”

    万琉哈氏一喜,先欢欢喜喜地答应着,贤妃便也笑了:“倒是极好的,一地有一地的风俗,能瞧一瞧也是难得。”

    娜仁又去看了太后。太后不过是旅途疲倦,加上这几日天儿渐热,便有些不思饮食。娜仁叫人借了厨房熬了粥,将从宫中带来的小菜盛了两碟子,见太后胃口大开,不由笑道:“这些小菜大老远从京中拉来的,两小坛子,如今就剩个底儿了,本来是打算将就将就节俭着到了京里的,既然您都这样了,我也留不得了,回头便命人送来。”

    太后也没和她客气,乐呵呵地道了谢。

    见她有了食欲,阿朵便大松了口气,待喝过消食茶,她送娜仁出来,还道:“多亏您了,娘娘这几日胃口就不好,今儿个总算是吃下点东西了。若是再吃不下去,奴才可真是要担心坏了。”

    “这有什么的。”娜仁道:“这些日子奔波劳累,没有胃口也是有的,倒是我失算了,从京里出来,没多带些吃食。我听人说前头小镇上有一家馆子腌的脆椒与芝麻菜极好,叫人采买些来给太后试试,万一就合了口味呢?”

    阿朵听了,忙要打发人去买,被娜仁拦住了,只听她笑道:“姑姑何必这样着急呢?我给的那些,一顿两顿也是有的,且先将就着,等明儿个,我也打算叫人去采买些东西,一道就带回来了。不然刚到驿馆落脚,咱们的人就一趟趟地出去,像什么话呢?”

    “皇贵主儿说的是。”阿朵笑道:“是奴才失了分寸了。”

    “姑姑也是太过担心太后的缘故。快回去吧,我自己就上楼了,太后身边离不开你。”娜仁笑着冲她摆摆手,阿朵顺从地冲她一欠身,道:“恭送皇贵主儿。”

    纵然关系再近,礼数总是周全的。

    这是阿朵在宫中多年留下的习惯,也就是这一份谨小慎微才叫她能在当年先帝后宫的艰难环境中,帮助太后稳住了坤宁宫的招牌。即便皇贵妃虎视眈眈、后位不稳又如何?中宫终究是中宫。

    最后康熙还是架不住京中一道一道折子与太皇太后的敦促,先行动身回京了。

    走前将侍卫留下大半,再三交代娜仁照看太皇太后与太后、管束嫔妃们的同时,不忘叮嘱皎皎好生照顾额娘与弟弟。

    前者娜仁尽数应着,后者皎皎只叫他放心。

    送走了康熙,站在路边,娜仁叹了口气,又有些小小的兴奋,拉着皎皎的手,道:“赶明咱们娘娘出去逛逛去,只带贴身的几个人,旁人一概不叫他们知道。”

    皎皎笑着应着。

    可惜娜仁是注定要失望了,古代大都市才能有几分繁华景象,同时接道上还是免不了脏乱,何况小城镇中,集市虽也热闹,却实在没什么新鲜东西。

    逛了一日,娜仁兴致寥寥地带着人回了驿馆,就又开始了每天荼毒周边人耳朵的日常。

    待六阿哥好容易病愈,她一边命人飞书与京中,一边又不禁感到些许的兴奋:啊,我的大炕床、我的美人们!我要回来了!

    真是哪好都不如家好。

    其实居住了十几年,下意识里,娜仁已经将永寿宫当成她的家了。

    至于记忆最深处的那个家……只愿真能应了当年大和尚所言。若能如愿,她愿意吃斋十年!……额,还是不要了吧。她宁愿念一辈子“阿弥陀佛”,也不愿意吃一个月的斋饭。

    如此一路坎坷,总算回了京。彼时庭前树上的榴花已经开了,竹笑带人恭候,见她们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眼圈微红:“这一路来,只怕吃了不少苦头,在外头,什么东西都只有不足的。”

    她不由偏过头去拭泪,娜仁大为吃惊,忙问:“竹笑你这是怎么了?”

    永寿宫第一钢铁直女啊!如今竟然哭了。

    然而竹笑此时却摇头闭口不言,是事后,娜仁再四追问,才知道当时的她衣袂染尘面带疲色,眼睛亮晶晶地写满了兴奋,在外头折腾好几个月,脸颊上的软肉都消失了,叫竹笑看着,以为她吃了多大的苦楚呢。

    其实琼枝想说,受尽了苦楚的是她们啊!

    娜仁过得简直不能再自在了,无聊了就以魔音灌耳折磨她们为乐。

    好在如今,娜仁的琴艺进步不少,也算是叫人欣慰的一点了。

    娜仁回宫,是打算好生休息几日的。众妃本来预备着来她这点个卯说说话卖个好,娜仁只道不必,将从外头带来的特产一份份命人送去的同时也传了话,叫她们且先不必过来了。

    从宫外带回来的不过是些木簪、银钗、布匹、丝绵、绢花,都比不过宫中的精致,胜在新奇有趣,多半是宫中人没见过的,赏玩个新奇热闹罢了。

    若论品质,自然是万万比不过宫中这些地方千挑万选进上的。

    若往繁华都市里走,没准还能淘到些好东西,偏生这一路来落脚的多半都是些小地方,能逛的小镇子也有限,买回来的这些东西也就是看个新鲜了。

    虽如此,皇贵妃送的,嫔妃们也得作出真喜欢的样子,接过了——其实娜仁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多方面因素一同促成的。

    皇贵妃虽说占这个‘皇’字,位同副后,到底不是正经皇后。娜仁手握着凤印与中宫笺表,可以说比一般皇贵妃有底气些,但若真算起来,位份还是硬伤。

    好在如今宫中并无皇后,娜仁便是名正言顺的第一人。对上,太皇太后与太后是她本家,只有照顾她,没有挑她的,皇帝与她是自幼的情分,后宫的事能由她做抉择,就绝不会插手,给足了她尊荣体面;向下,她在众嫔妃间的威严是早就建立起来的,两个贵妃位虽尊,却都被她敲打过,不然招惹她,四妃间两个与她交好、两个怕她,不敢招惹她。

    她又不会与嫔妃在宠爱上发生利益冲突,平日对众人只有照顾的份,没有苛刻的时候,才能落得如今的好,没叫人在背后念叨,暗搓搓想要撬她。

    如今后宫微妙的和平与稳定,就建立在以她为中心,向两方、四周辐射的多边形基础上。

    如果一个地方有变动,只怕都要正经再适应些日子,若是没了她这个中心点……群魔乱舞,何等的热闹,可想而知。

    再有一点,就是凤印与中宫笺表在她手里,宫中一切账册,都要由她审阅过后用印,方可以于内务府归档。她便是压在二贵妃与四妃头上的一座大山,叫她们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或是过分为自己牟利。

    故而娜仁虽不理事,在宫中的地位却无人能动摇。

    如今她回宫了,众妃又都得了礼物,想到永寿宫来凑热闹的多了。多亏她明说不必来,才免去一场门庭若市繁花锦簇的热闹。

    不过有一人的到来,是娜仁没想到的。

    她方才沐浴更衣过,从慈宁宫请安回来,歪在炕上听乌嬷嬷与竹笑说近日永寿宫中之事,说说笑笑的,一碗热茶未曾饮尽,便有人回:“景阳宫贵妃来了。”

    “她怎么来了?”娜仁一扬眉,忙命:“快请进来吧。”

    待她正襟危坐起,钮祜禄贵妃也在宫人的引领下缓步入内,先向娜仁道了万福,又道:“娘娘回宫,一路舟车劳顿,没等您好声歇歇,妾身便先登门拜访,实在叨扰。只是有些事儿,是势必今日先说与您知道的。”

    “哦?”娜仁挑挑眉,一面叫她坐下、命人奉茶来,一面道:“什么事儿叫你这样着急?”

    钮祜禄贵妃打量着她的神情,极郑重地缓声道:“是为嘉煦公主的婚事。”

    她一说嘉煦公主,娜仁一时半刻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想起皎皎的封号是嘉煦。便拧拧眉,道:“皎皎的婚事?怎么说?”

    话虽是这样问的,其实她心中已隐隐有了些猜测,度钮祜禄贵妃的神情面色,指尖轻轻摩挲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玛瑙珠串,眸中隐有幽光划过。

    钮祜禄贵妃见她似笑非笑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是一惊,然后迅速定了定神,仍笑着,道:“自去岁皇上封大公主为固伦嘉煦公主,求娶公主之人数不胜数,光是妾身叫得上口的,便有赫舍里家仁孝皇后的侄儿、妾身的侄儿、定国公府苏完瓜尔佳氏的嫡次孙,也是公主表姐的小叔,还有蒙古那边,巴林部、察哈尔部、科尔沁部娘娘本家,好几位亲王世子、郡王,都是青年才俊,妾说的不错吧?”

    “不错。”娜仁听她说着,眸光愈冷,旋即却笑了,“倒也不止这几家,满洲八大姓,叫得出口的人家,哪一个没想过尚公主。万岁爷疼爱嘉煦,谁尚了公主,便是一生的富贵无忧。”

    钮祜禄贵妃一笑,倒不见什么局促,“娘娘说的是,只是如今该说的话,并不在那些身家上。”她见娜仁目光淡淡地盯着她,强定下神,正欲继续往下说,却忽有人进来道:“娘娘,那日苏大人夫人请见。”

    这可不是命妇入宫请安的日子,朵哥也没有提前递过帖子,急急忙忙地直接请见,想来确实是有些要是。

    娜仁一惊,微微倾身上前,命道:“快请。”又转过头,对钮祜禄贵妃道:“贵妃见笑了,只是我这二嫂子素来行事谨慎周全,如今贸然请见,定是有什么紧要事。”

    钮祜禄贵妃心中暗自思忖着,面上却笑道:“能叫博尔济吉特夫人如此贸然请见,自然定是要是,只是妾身要禀的也是要事,娘娘只怕两边都耽误不得。”

    “那就索性等一等,稍后先看我二嫂子要说的是什么吧。”娜仁端正了坐姿,一拂袖理了理衣襟,似乎浅浅一笑,笑容却不到眼底。

    “……是。”钮祜禄贵妃暗自琢磨着娜仁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坐定了在那里,轻抚氅衣下摆正落在膝盖上的富丽牡丹刺绣,心中千回百转没个头绪。

    朵哥入宫虽然匆忙,打扮上的规矩却很周全,一进来先向娜仁请了跪安,然后急急忙忙就要开口。娜仁轻咳一声,她注意到一旁还坐着钮祜禄贵妃,忙又向她请安,将方才打算说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落座后低头喝茶,一声不吭。

    见她不说话,钮祜禄贵妃本该笑着问候几句,但她心里这会也揣着事呢,注意力都放在娜仁身上,极力揣摩娜仁究竟知道了什么、知道多少,思忖她应该从何处开口,也低头未语。

    最后还是娜仁开口打破了平静,只见她神情平淡,话说得也轻巧,轻飘飘地一语,仿佛只是什么不重要的事:“容我猜猜,二位来得这样着急,是为了皎皎的事吧?”

    朵哥猛地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她,面上写满了讶然。钮祜禄贵妃倒是还好,方才已经有了些猜测,此时还笑得出来:“娘娘神机妙算,是我等所不能及。既然娘娘已经知道了,那么容妾斗胆一问,您打算如何应对那些手段?若是真被翻出来,只怕对公主名节有损。”

    娜仁轻笑一声,看了看她:“你瞧,是我怕、皇上怕、还是嘉煦会怕?小孩子嘛,都不懂事,能玩到一处去罢了。若是真有缘分,便叫皇上赐婚,也算成全了一段良缘。”

    这样说,康熙也知道了?钮祜禄贵妃暗暗心惊,面上笑容却愈发端庄优雅,“娘娘此言极是,只是如今这世道对女子束缚颇多,只怕对公主名节有损。况且——那位安逸伯如此出身,实在算不上是公主的如意郎君。”

    “谁说他就是如意郎君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娜仁咬死了不认,又仔细端详着钮祜禄贵妃,直盯得她后背发凉,方才幽幽问:“你今儿来,是打算借着这事威胁于我,从我这拿好处?还是说,想借着这事与我卖个好?若是为了卖个好,这事里头只怕也有你家里的手笔,你也不怕你兄弟们怪罪?”

    她一声声问着,声音愈低,气势也愈发逼人。

    钮祜禄贵妃一时竟被她气势所摄,额角沁出几滴薄汗,兀自定住神,抬头望着娜仁,刚要开口,又有人回:“娘娘,淑珍多罗格格请见。”

    “哟,可是来得齐全了。”娜仁笑着对朵哥道,朵哥与她对视着,又不由看了看钮祜禄贵妃,目光有些复杂。

    淑珍多罗格格,便是琴德木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