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入赘?
高如山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问题。
“如,如山……”崔明月下意识的站起来,紧张的都有些结巴了。
高如山看看崔明月,再看看手里拿着筷子一脸呆滞看着自己的高付俊,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刚刚高付俊说的那句话:“我可以入赘嘛,入赘嘛,入赘,赘……”
好嘛,都在脑子里有回声儿了。
高如山一把抄起靠在门口的笤帚,瞪大眼睛就朝着高付俊吼道:“你这臭小子刚刚说了什么?”
高付俊猛地一个激灵,扔掉手里的筷子,就一跃而起,跳上了床,高如山举着扫把就想要去揍他,嘴里还不停的嚷嚷:“你个没志气的东西,给我过来!”
崔明月一看不对,连忙起身拦他:“如山,别,别,有什么话好好说,打孩子解决不了问题啊。”
“哎呀,慈母多败儿,你给我让开。”
高如山一把把崔明月扒拉到旁边去了:“我今天非的好好收拾他不可,你给我过来。”
“我就不过去。”
高付俊还在火上浇油。
他被靠着床头的墙,脚踩着枕头,两只手下意识的张开,在身后墙面上摸索着,明明已经开始害怕,可却还是梗着脖子顶着嘴:“我怎么就没志气了,我这么些年,哪天不是三更睡五更起的,那次不是班里的第一名,你还说我没志气?”
“你都要去吃媳妇儿软饭了,你还跟我说你有志气?”
高如山简直要被自家这个臭小子给气笑了。
他叉着腰,用笤帚指着高付俊:“你滚不滚下来,我告诉你高付俊,别以为你有你伯伯们撑腰我就不敢揍你,你敢不敢把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到你伯伯们跟前说说看,看看到时候他们是帮我还是帮你?”
“我怎么就吃媳妇儿软饭了,她养我,我养她啊,我们共同进步,成为最好的革命战友,而且我难道就没高考么?我难道以后就不上班了?大领导都说过,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我看你就是歧视女人,你瞧不起女性。”
说着,他还气呼呼的看向崔明月:“妈,你看看我爸,他就是瞧不起你。”
高如山立刻转头:“媳妇儿,你别听他瞎说啊,我今天就要好好的给这臭小子紧紧皮,省的一天到晚的心思不用到正道上。”他咬牙切齿的开始挽袖子:“你个臭小子,你还到你妈跟前挑拨离间?”
“你就是瞧不起女性。”
高付俊一边嚷嚷,一边瞅着个机会,直接跳下穿,赤着脚就往隔壁房间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姥姥,快救命啊,我爸要打死我。”
这一嗓子,直接把方小兰从房间里喊出来了。
作为一个疼爱孙子的姥姥,她能不来陪着孙子高考么?可她晕车啊,早上过来了到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以至于外孙考完了她都没能过来关爱两句。
“怎么了怎么了?”
方小兰开了房门,一把把高付俊给揽到了身后。
高如山追出去,就看见丈母娘把自家儿子往房里一推,自己一叉腰,站在门口,蹙着眉头瞪着他。
“打呀,你打呀,你要是打俊俊,就先把我这个老骨头给打死吧。”
说着,方小兰就哭了:“可怜我这乖孙子哎,明天还要继续考试呢,就算有再大的错,也不该今天打孩子啊。”
高如山顿时头都麻了。
他对丈母娘向来没招,下意识的回头找媳妇儿,结果发现刚刚自己推了一把崔明月后,自家媳妇儿就再也没有开过口,这会儿也没跟出来。
头顿时更麻了。
“妈,不是我想揍他,你是没听到他说的那些话。”高如山告状。
方小兰挑眉:“你说我听听,他说些什么话?”
“我……”高如山抹了把脸:“我都说不上嘴。”
“那就别说。”
方小兰叹了口气:“孩子今天高考,明天还要再考一门,你现在对他发火,要是他心态坏了,好好的成绩没考好,你说亏不亏心。”
高如山将手里的笤帚一扔:“我现在倒是后悔让他去考试了,心思都学坏了。”
“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说以后要入赘。”高如山气呼呼的说道。
“恩?入赘?”
方小兰倒是愣住了:“他真这么说了?”
“嗯哪。”
“这小子,心思怎么这么多呢?”方小兰见女婿正用微微控诉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轻咳一声:“我可没有让他入赘啊,这事儿可不赖我,我只说让他好好学习上京城的大学,然后在京城找个好媳妇儿。”
不过……
“其实入赘啥的,我觉得他也就是说说而已,难不成还真嫁到人家闺女家里去啊。”
高如山翻了个白眼:“我瞧着可不像开玩笑。”
“你以为他想入赘人家就有人要啊。”方小兰‘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想太多了。”
高如山一听,不服气了:“我家俊俊怎么了,要人样有人样,要文化有文化,凭什么看不上他了?”
“凭什么,就凭你和明月就生了这么一个,家里没有个兄弟帮衬,再说了,腿长在孩子身上,他愿意怎么过就怎么过呗,哟,难不成你以为他不入赘就一辈子陪着你啦,做梦呢,要是他真能考上京城的大学啊,到时候他去京城上学,毕业后肯定也在京城工作了,就算你把儿媳妇儿娶回来了,不还住在京城么?那和入赘有什么区别?”
高如山:“……”
这话说的,可真是诛心。
要不是他深知知识的重要性,说不定真能干出让高付俊在家打渔的事。
不过一想到自家那十几个,对读了书能找好媳妇儿这件事深信不疑的哥哥们,又将那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摁回去了。
“要我说,随孩子去呗。”
“俊俊这孩子又不是不识好歹的,这孩子好着呢,你们啊,也把心放在肚子里,俊俊以后肯定孝顺你们。”方小兰给了高如山一颗定心丸。
高如山扭捏了两下,才准备回房间去。
“你去哪儿啊?”方小兰问道。
“去看看明月。”
刚刚推了一把,得哄媳妇儿去了。
***
高考结束后,就是过年。
白芙美在家赖了两天,实在是赖不住了,便起身跟着周淑贤一起打扫卫生。
他们现在住的四合院不小,前后两进屋子,却又不是普通四合院,是带抄手游廊的那种,垂花门外那一巷子里,地上铺着青石板,靠墙角的地方种着竹子,夏天的傍晚,摆一小方桌,走一盘棋,小风那么一吹,别提多舒坦了。
靠影壁隔壁那间屋子叫塾,在以前那是家里小子们读私塾的地方,如今里面堆满了杂物。
周淑贤一边往外头收拾东西,一边跟白芙美说道:“我和你爷爷说了,把里面收拾收拾,以后做你的书房,这门一关,既能照应着门口,又能读书写字。”
白芙美看看屋子里,地方不算很大,但是当书房却是绰绰有余了。
尤其是里面有几个博古架,瞧着有点坏了,但仔细看,都是好料子。
“奶奶,这些博古架还能用,咱们搬出去用水洗一洗,晾干了再搬回来呗。”
周淑贤看着架子:“成,坏的地方让你爷爷修。”
“我爷爷还有这手艺呢?”
“那可不,在农场的时候,你爷爷可没少学东西。”说起这个,周淑贤就忍不住的得意:“什么木工瓦工的,都学了个差不离。”
她点了点自己的脑子:“你爷爷这儿啊,是真聪明。”
说完,还不忘夸奖白芙美:“这一点,你就像你爷爷。”
白芙美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蹲下来去收拾其它东西,突然,从下面搬出个匣子来:“奶奶,这里有个匣子。”
周淑贤看了一眼:“这是……”
她推了推眼镜,走到白芙美身边,也蹲了下来,伸手打开了匣子,匣子里有东西,却是个蓝底红花的围兜,一看就是那种刚会走路的小孩子穿的。
“这是你爸小时候穿的围兜子。”
翻看了好一会儿,周淑贤才从记忆深处把这件围兜给挖了出来。
因为白振华下乡下的突然,他的产业虽然被收缴了,但白振华下放前,管的也是经商的事儿,与核心那是一点儿也搭不上,再加上白家是顶顶有名的爱国商人,与那些领导们很有几分香火情,所以在他下乡的时候,他家的屋子除了被农业司征用了一套外,其它的都好好的留着。
屋子里当初有人翻过,但也没细看,以至于留了不少过去的东西。
这会儿看见白爱军小时候穿过的围兜子,周淑贤顿时伤感了:“你爸爸小时候啊,就不爱这些花儿啊,草的,他大姨父是当兵的,那时候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好些个警卫员,一个个的身上都背着枪,只要你大姨父一来啊,你爸就围着那群警卫员转,非要摸摸他们的枪不可。”
“后来你爸爸长大了,都没和家里商量,便偷偷的去找了他大姨父,去报名当了兵,我和你爷爷知道的时候呀,他都被选上了,我们能不同意么?只好送他去了部队,他也确实出息,后来结了婚,就有了你,谁曾想,你还没出生,他人就没了,这辈子,他都没看见过你的样子。”
说到最后,周淑贤吸了吸鼻子,仰起头,将泪水给逼了回去。
白芙美情绪也有些低落。
两辈子,不管是作为白芙,还是作为杨小妮,不管是哪一对父母,她都没能看见,唯独许继红,前后两辈子,她都见到了。
和上辈子只出现过一次的许继红相比,这辈子的许继红,就活跃多了。
“大概……我就是没有父母缘分吧。”
周淑贤以为白芙美是伤心许继红的事,顿时更觉得难受。
两个人一声不吭的收拾书房。
一直到开始做午饭了,两个人才恢复了正常,脸上又开始有了笑容,因为快过年了,正好白芙美也考完试了,每天都赶一大早的车,去西市场看看,有没有什么从外地运过来的新鲜菜卖。
自从入了冬,吃的都是土豆大白菜的,就算白芙美不挑嘴,她也有点吃腻了。
饭做到一半,街道办事处的人来了。
原来是来发年货单子的。
看着上面有烟有酒,还有一斤糖,再然后就是脆饼、麻糕、粉丝之类的东西,要说最新鲜的,就是那二斤茨菇了,还有水产品,按人头领,每个人二斤。
“等淡水鱼到了,我家要带鱼还是昌边鱼?”
白芙美看了看单子:“城区每个人二斤的话,我家能分到六斤呢。”
“你想吃什么?昌边还是带鱼?”
周淑贤拿着锅铲子一边炒菜一边问道。
“我都没吃过,要不,咱们两种都要?两条昌边,其余的都换带鱼?”
“不用,今年我家鱼吃不完。”
白振华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响起,他打好自行车:“你们看看谁回来了?”
白芙美从窗户口钻出头去,然后一眼就看见站在院子中央的白文渊,脸上顿时满是惊喜:“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呀。”
说着,便缩回脑袋,从厨房里跑了出去。
一下子扑到白文渊身上,像个八脚章鱼似的挂在白文渊的身上:“大哥,我好想你呀。”
“我也很想你,所以我回来了。”
白文渊笑眯眯的伸手点了点白芙美的脑门:“快下来,都大姑娘了,得注意点。”
“大哥你可真是个老古板。”
虽然这么说,白芙美还是松开手下来了。
白振华一看,顿时斥责:“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白文渊自己说了没事,看白芙美被别人训斥了,又心疼,赶紧开口说道:“没事儿,我和小美闹腾惯了,她这样才显得对我这个大哥亲近嘛。”
白振华顿时郁闷:“真是,不管你们兄妹两个了。”说着,就进了屋,不一会儿,又拿着两张票出来了,他将票和钱递给白芙美:“你去国营饭店打两个菜回来,记得啊,要买肉菜。”
“知道啦。”
白芙美接过钱,转头推着白振华的自行车就跑了。
“小爷爷,我在研究所里的伙食还是很好的,不要破费了。”
“没事儿,肉票家里还多着呢。”
白振华两口子都有工作,这两天白芙美不在家,他们生活也节俭,便攒了不少肉票。
白芙美没去靠家的国营饭店,而是去了百货商店旁边的那家,那家的大师傅是个叫小昭的姑娘,做饭特别的好吃,尤其是红烧肉,上次吃了一次,就让她回忆起来都口水泛滥。
到了国营饭店,打了红烧肉和上次心心念念的红烧鱼,看见有饺子,还多要了一份饺子。
因为做饭还要好一会儿,白芙美便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却不想,随意的往外瞥了一眼,就看见傅恒阳板着一张脸,身边跟着个年轻的姑娘,两个人正肩并肩的往这边走。
她顿时缩了缩脖子,把身子藏在隔壁一个吃饭的大哥身后。
傅恒阳确实没注意到白芙美的存在。
他这会儿正满心烦躁呢。
这姑娘是以前他们家没下放前大院里,住在他们家隔壁的于叔叔家的闺女,他们家被下放后大约一年半,于叔叔一家也被下放了,而且是下放到了西北农场那块,据说环境很是恶劣。
如今恢复高考,急需要一批教师,于叔叔的报告被审核了很多次后,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直接给他们平反了。
好巧不巧,回来后依旧和傅家做了邻居。
于是这位跟着于叔叔回来的姑娘,就因为温红星一句话,就粘上了他。
白芙美躲在大哥的背后,悄咪咪的看着傅恒阳和那姑娘相处的样子,只恨不得这会儿手里有一把瓜子,能让她一边磕一边看。
“恒阳哥,要不咱们还是回家吃吧,这里太贵了。”
那姑娘有些局促的说道。
“不用,吃吧,吃完了早点回去,我下午还有事呢。”傅恒阳僵硬的回应道。
说真的,白芙美就没见过傅恒阳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与平时的他相差的太远了,如今看着,到是有几分书中沉着冷静,睿智过人的模样来。
“你,你下午有什么事?”那姑娘好似不知道拒绝似的,又问道。
白芙美就看见傅恒阳怔了一下,显然,他也没想到这姑娘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他还没编好理由,沉默几秒,然后果断拉某个不在这里的人当挡箭牌:“我要去见我的好朋友。”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姑娘有些急了。
“不可以。”
傅恒阳摇头拒绝:“她……是个女孩子,而且我……也不想让她误会。”
这话已经很误会了好么?
白芙美心里的瓜子已经吃到兴奋了。
“是以前我们大院的么?我认识么?”
“是我们大院的,你大概不认识吧,白爷爷家的孙女。”
白爷爷家的……孙女?
白芙美愣了一下,随即拍案而起,忍不住脱口一个脏话:“靠!”
这尼玛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是什么感觉。
傅恒阳听到声音看过来,脸色也有些变了。
正好窗台口传来服务员的声音:“红烧肉红烧鱼是谁的,三号牌子,过来拿一下。”
“来了!”
白芙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猛地起身,目不斜视的从傅恒阳身边完美略过。
拜拜了您咧,这修罗场,不是她的主场。
下次请让杨宝妮女士来好么?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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