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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番外:秦毅x沈暮(九)

    秦毅离开的时候,是沈暮亲手将他送离开的。

    起先沈暮并不觉得有什么,带着沈溪在为婚事做准备,每日绣绣嫁衣或去药房配配药,幻想着他们婚后的生活,带着希望与憧憬,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可这样充实的日子还没过上两天,他就想秦毅了,再美好的幻想没有真人在跟前都是虚妄的,比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象,他更奢望他的平安此刻就站在他面前,让他看得见,摸得见。

    这个时候,沈暮就开始后悔了,后悔秦毅在的时候,他怎么就不和他多相处相处,总是整日闷在房里看医书,配药的,导致可供他回忆的甜蜜片段,翻来覆去也就那些。

    于是嫁衣也绣不下去了,配药配得也无趣,每天都恍恍惚惚地掐着指头算平安还要多少时日才回来,不算还好,一算,看似短短的一月,竟然好长好长,长到他怎么数手指头算都还是有好几十天。

    沈溪看出沈暮的无精打采,为了帮他消磨时间,去对面的老奶奶家抱了几只刚出壳的小黄鸭回来。

    “小舅舅你这样无所事事的也不行,不如养小鸭子吧,等这些鸭子养大了,平安叔叔就回来了!”

    小孩眼睛清澈,语气也天真懵懂,却能直击人心,加上这是沈溪第一次承认秦毅的身份,沈暮再没劲也生出几分劲来。

    刚出壳的鸭子很不好养,动不动就会死,加上沈暮又是个粗手粗脚的人,为了养好这些小鸭子他可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在他的用心喂养下小鸭子一天天地在长大,日子也一天天慢慢流失掉了。

    同一时间,荒城边境局势也愈发严峻起来,大庆边境主将负伤不知所终,匈奴愈发猖獗,不仅肆意在边境作乱,还时不时派几小队人马挑衅边关将士。

    三个月的时间,匈奴和大庆的两方人马都在找寻主将的人影,他们都快把荒城翻遍了,都未找到后,终于匈奴确定大庆主将不知所终

    得到这个消息的匈奴愈发猖狂,没有主将的大庆士兵就是一团散沙,一冲就乱,于是他们举兵南下,力争一举攻下边境这道防线。

    大战一触即发,边境战火狼烟四起,方圆十里寸草不生,耳边全是兵刃相接,两国将士的厮杀声。

    鲜血如水般浇灌着这片大地,风中弥漫起的风沙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绝望、灰心各种负面情绪的如旋风一般,把这里形成了一个无人可接近的深渊。

    匈奴王坐在他的马背上看着前方战场厮杀的场景放肆得意地笑,只有不断的破坏、毁灭和鲜血才能使他得到这片富饶的土地。

    所以他对面前的惨烈的战况不屑一顾,没有鲜血的浇筑,哪来的丰功伟绩。

    匈奴人手中的尖刀正滴血大庆将士的鲜血,绝望萦绕在大庆将士的头顶,看似老天都多偏爱匈奴人一点。

    就在这时,一骑战马自战火烽烟中踏蹄而来,跨过无边深渊,停在布满绝望的大地上,一脚踩碎所有的无望。

    他出现的瞬间,整个战场就如春回大地般给人带来希望,大庆将士就如同打鸡血般兴奋起来,握着刀的手都更有劲了。

    因为他们战无不胜,如大庆守护神般的主将回来了,有他在大庆必胜!

    秦毅手持锋利的刀刃,执马带着将士们在万千战场从容而过,手中的兵刃就如是长了眼睛一样,逼得匈奴人一退再退。

    匈奴王逐渐笑不出来了,眼神泛起浓浓的恐惧,他架起大弓,要将面前这座拦路山给彻底铲除掉。

    只要没有面前这人,大庆这片肥沃的土地就独属于他一个人了,浓浓的欲.望和癫狂包裹着他,促使着他去毁灭这座刀枪不入的肉山。

    他顾不得他的子民,也顾不得战场的局势,一心只想让秦毅死。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也或许是上天的眷顾,这一箭如他所想地那般刺中了秦毅的心脏。

    顿时战场犹如凝固住了一般,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看见那如神一般坚不可摧的人居然被他给摧毁了,匈奴王高兴得都快要仰天长啸了。

    然而下一刻,男人握着身前的箭矢,挥刀砍断,任由箭矢留在体内,高举断箭:“荒城死战,大庆不败!”

    荒城里有在等着他的人,有他爱的人,有他说过要护一世平安的人,就算是死,他也决不能让战火弥漫进荒城半米,他若是倒了,荒城内的人都会沦为匈奴人的奴隶。

    他怎么舍得他的娇娇去做奴隶。

    他不能倒!

    他不能倒!

    他不能倒!

    秦毅毅然扔掉手中的断箭,紧攥住缰绳,继续带着身后的将士冲杀进匈奴群中。

    刹时大庆将士所有人的眼都红了,他们杀红了眼,他们完全疯癫了,他们不管不顾地一路杀进匈奴人的营地,活捉了还处于震惊状态中的匈奴王。

    匈奴王被捉住的那一刻,始终坚守在前线的秦毅终于支撑不住,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将军……”

    身后有将士接住他。

    “去荒城……”意识消弭之际,秦毅紧握着属下的手,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接夫人……”

    话还没说完,他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小山村内,小黄鸭们大了一圈,七月也终于到了,天上的烈日也一日比一日增大,热得仿佛要融化这片大地一样。

    然而再热的天也抵不住沈暮穿上嫁衣的心情,七月一到,他早早地穿上了他自己绣的火红的嫁衣,一动不动地坐在屋里,等着他的平安来娶他。

    沈溪也放下了心中的偏见,从山野间采了些火红的紫薇花,编成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沈暮头上:“这样小舅舅就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了,平安叔叔肯定会喜欢的。”

    “是吗?”沈暮看看镜中的自己。漂不漂亮他倒是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今天终于可以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平安了。

    带着些许忐忑和憧憬,沈暮从天刚蒙蒙亮一直等到日落山西。

    小木屋外的蝉鸣声蛙叫声犹如唢呐声响破天际,然而他等人却迟迟不归。

    沈溪伏在桌上止不住地打呵欠:“平安叔叔什么时候来啊,我好困啊。”

    “再等等吧,”沈暮推开窗,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窗外那条道路,“或许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住了。”

    沈溪乖乖地应道:“哦。”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倦意来了说什么也不管用,没过多久沈溪就伏在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一早,他早已被人给抱到了床上了。

    沈溪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惊喜地朝以前秦毅住的房间而去:“平安叔叔,平安叔叔……”

    可是推开门,屋内陈设如旧,根本就没有人。

    沈溪找了找,最终在小山村的入口处找到身披红色的嫁衣的沈暮,他头上的花环都已经蔫了,看样子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沈溪走近沈暮:“平安叔叔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沈暮勉励笑笑,“他可能是被什么事给耽误住了吧,没关系,舅舅等他。”

    “哦,”沈溪点点头,“那我再去采些花回来,重新编一顶最漂亮的。”

    沈暮揉了揉沈溪的脑袋:“好。”

    嫁衣每日穿,花环每日换,直到嫁衣穿得都皱巴巴了,山上的花也被沈溪给采光了,他们要等的人依旧没有回来。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眼瞅着就要下暴雨了,村里的好几户人家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出来劝说沈暮道:“孩子回家去等吧,没准待会就他就回来了。”

    沈暮只是笑笑:“没关系,我再等等。”

    说着道路上驶过一辆马车,沈暮的眼睛立马亮了亮,然而马车行驶到跟前,并不是秦毅后,他又把眸光黯淡了下去。

    夜晚,暴雨无情地吞噬着这片大地,沈暮依旧身子笔直地站在村口的梧桐树下,痴痴地等着。

    大雨侵吞着他,淋湿了他的嫁衣,也淋透了他的心,恍惚间,一顶伞在他头顶悬挂住,他怀揣着希望抬起眼地呢喃道:“平安……”

    可惜并不是秦毅,是沈溪,在风雨中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为他撑起了雨伞。

    待嫁三十日,等不到平安归。

    一直以来支撑他的信念轰然崩塌,身心疲惫的他,终于体力不支,晕倒了过去。

    在醒来,他看见沈溪坐在床沿边,不停地给他换着降温的湿巾。

    “醒了,醒了。”旁边似乎还有人,一看见他睁开眼立马惊喜道。

    沈暮勉强从床上支撑起来,出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病倒了孩子,”一直与他们所有来往的老婆婆拍了拍他手道,“就算是挂念心上人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身体,又是暴晒又是暴淋的身体怎么吃得消,何况你还有个小外甥要照顾。”

    说到沈溪,老婆婆又不禁说了两句:“你这一病,全是这孩子忙上忙下地在照顾你,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他多想想。”

    沈暮看了眼在一旁担忧着他的沈溪,苍白无力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明白过来就好,”老婆婆见他回过神来,又忙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对了,这是你生病时驿站送来的信,你收不了,我就主动替你收了,没有动过,你瞧瞧。”

    “谢谢。”沈暮接过信看了看落款,是京都他的姐姐沈朝的来信,忙拆开来看了起来。

    老婆婆见沈暮没事了,放心地走了。

    沈暮看完信,也跟着下地踉跄地走出房门,又走到那颗梧桐树下,骄阳似火地七月过了,迎来了金秋八月,经过一场暴雨的洗礼,梧桐树上的叶子,一夜间全都泛黄了。

    他从夏日等到入秋,也没有等到他来的平安。

    沈暮掌心托着树上飘下来的落下,想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跑回家,他养的小鸭子全都不见了。

    他问身旁一直跟着他的沈溪道:“小溪,小鸭子呢。”

    沈溪一脸木然,没有回答,小鸭子们因为无人照料,都饿死了。

    沈溪不说话,沈暮也知道他们的结局,当下就控制不住情绪地坐在地上落起泪来。

    “小溪。”

    “七月过了。”

    “鸭子死了。”

    “平安是不是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沈溪第一次看见沈暮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哭得他那双永远泛着温和的眸子,再也没了亮光。

    沈溪的小心阵阵抽疼,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抹了抹沈暮脸上的泪痕:“小舅舅,不哭不哭,平安叔叔不来,我们就去找平安叔叔吧。”

    沈暮抽泣道:“怎么找?”

    沈溪想了想:“他不是说过他在荒城边境活动吗,我们就去荒城边境找,只要用心一定会找到的。”

    沈溪这样说,好歹给了沈暮一点希望,他挣扎着起身,抹了抹泪:“好,我们去找。”

    刚起身,他旋即又朝沈溪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我们得先回京都一趟。”

    沈溪问:“回京都做什么?”

    沈暮取出老婆婆给的信与沈溪看。

    沈溪看后沉默不已。

    沈暮一边哽咽一边问道:“小溪,还恨她吗?”

    沈溪无所谓地摇摇头:“不恨了。”但是也不会爱了。

    沈暮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我们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好不好?”

    沈溪看了眼泪眼婆娑的沈暮,颔首道:“好。”

    八月刚过,沈暮就带着沈溪收拾东西赶往京都去见他病重的姐姐最后一面,这个小山村留有他和平安太多太多的回忆,他每间东西都珍而重之地收拾起一一带走,准备从京都回来,再来寻找他的平安。

    他们刚刚驶出荒城,在军营里昏迷了一月有余的秦毅终于睁开了眼,他不顾军医的劝嘱,拖着重病的身体,一路挣扎到小山村。

    然而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沈暮带着沈溪早已人去楼空。

    老婆婆看见秦毅,直叹气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沈大夫可是穿着嫁衣,风雨无阻地在梧桐树下足足等了你三十日啊,三十日啊,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坚持下来的,现在你回来了,他却是走了。”

    秦毅羸弱地抓着老婆婆手:“那婆婆可知他们去哪儿了?”

    老婆婆虽说是和沈暮他们多有往来,可沈暮本就是不太会人情往来的人,又一个人自由惯了,去哪儿怎么会与老婆婆说,老婆婆只得摆摆手:“不知,不知,不知。”

    秦毅无奈找到那颗梧桐树,梧桐树下还堆着一些花环的枯藤,流血不流泪的铁打汉子,第一次在树下抱着那堆花环枯藤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把他的娇娇弄丢了!

    鲜血顺着胸口处的伤口淌出,染红了他一袭白衣,他推开了来搀扶他的下属,不顾身上的伤势,跪在梧桐树下,抱着花环枯藤,独自完成了拜天地。

    他答应了慕慕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虽然已经迟了。

    礼成之后,他口中吐出一口心血,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