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气,才迫使自己渐渐冷静下来,且不论她和顾峻霖并没什么,就是真的是情侣关系,听到这种话也会更难受吧。
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这么轻视她,到现在还是用有色眼镜看着她,真的让林溪音火冒三丈。
洗了澡又关好门窗,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循环播放顾锦昀的话。
可不知怎的,生气的情绪慢慢散尽,越想越觉得奇怪。
他的语气好像不只是警告,倒像是感慨,林溪音不禁细想,他是不是也有过不被顾家承认的感情呢?
立即脑补了一出,顾锦昀喜欢着某个平凡女子,带回家却不被家里接受,然后他苦苦求饶,却还是被迫分手。有这种故事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来吧
疯了吧,管他做什么?林溪音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只想将心头好奇的萌芽统统杀死。
安静的房间里,林溪音忙碌了一整天,明明身体累到极致,可意识却异常清醒,在半梦半醒间,脑子里的画面还幻灯片般回放。
杂乱无章,没有任何关联,可又如同一把匕首,在心上割出一道道血口。
妈妈梁文慈戴着手铐缩在角落里,无声求饶;看不清脸的陌生男子频频讪笑;更有血肉模糊的孩子,含糊不清地叫着妈妈妈妈
所有的人,又在一瞬间,猛然转过头来,伸手向林溪音掐来,诡谲扭曲的脸,可怕凄厉的惨叫声,如同洪水猛兽般的将林溪音围困其中。
啊!她惊叫一声,从梦魇里惊醒,在床上坐了起来,双手不顾一切地寻找着,按了所有开关,可屋子里还是一片黑暗。她又摸索着只想用指尖抓住点什么,好想找到有温度的物体牢牢地攥在手里。
可什么也没有,她只能无助地痛哭流泪,狠狠地发抖。
就像过去的四年里,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一样,她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苦苦等待黎明。
因为她知道,一切都是徒劳,没有人会来,没有人能来。
四年前的她,就失去了一切。
此时,睡在套房主卧的顾锦昀推门走出来,脸上带着被吵醒的微愠,他穿过客厅和长廊,站在林溪音门前,想也没想直接推开了房门。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黑影,让林溪音更加慌乱,抓住个枕头,便毫不留情地朝门口的人影丢去。
顾锦昀一把捉住飞过来的抱枕,随手丢到一旁,激增的怒气让他的语气变得很不好,你最好能跟我解释下,大半夜发的什么疯。
林溪音只愣了几秒钟,竟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便想也不想,掀开被子赤脚踏着冰凉的地板向他跑去,不由分说地撞进这个坚实温暖的胸口,我又做那个梦了,我好怕
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哭腔,脆弱无辜得如同一个孩子。
顾锦昀僵直的身体也仿佛被她软化,掺着半醒半梦的睡意,让他好像也快忘了今夕何夕。
怀里柔软的触感,软糯的嗓音闷在他胸口,就连鼻息间的馨香,也让他莫名有些熟悉。
原本抬起的那只手,竟也从推开的动作,变成轻拍她的背,你怎么了?
林溪音沉浸在短暂的安全感之中,呜咽着答他,梦,那个噩梦。
噩梦?顾锦昀皱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梦,会将她吓成这样?
正想开口问她什么梦时,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宁静的夜空,为这个躁动却黑暗的夜晚带来短暂的光亮。紧接着,又是一声惊雷在天边炸响。
一场暴雨,突然而至。
屋内相拥的两人,瞬间从魔怔中清醒。
林溪音窘迫到不行,快步后退,险些跌倒也顾及不到。
而顾锦昀则偏过头,修长的指尖在墙壁上略一摸索,便按亮了开关。
屋内灯火通明,他的语气又恢复到了千年寒潭的温度,林助理,请你务必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在凌晨四点按响了呼叫铃?
抱歉,我只是被吓到了。后面的解释几乎微不可闻,她闷闷的垂下头去。
所以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却把客人叫醒,陪着你一起失眠?
不是的,我林溪音咬了咬唇角,急切地想要给他个合理的解释,却明白自己根本说不明白,只能弯腰致歉,对不起,请顾总原谅,是我的不对,今后不会再犯了。
她鞠躬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允许它掉下去。有噩梦惊醒的余悸,也有萦绕在心头的不安,答应了妈妈从今往后要好好生活,如今为了一个梦魇丢掉了工作,真是不太不应该了。
顾锦昀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微颤,也听到了她的那点倔强,突然就沉默了。
他垂眸,只能看到她长发散落,因为低着头,而留给自己的一个发旋。小小的,却像一个漩涡般,蛊惑着他,让他产生一股冲动,很想伸出手去,揉揉她的脑袋,叫她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这种可怕的吸引力,让他眉头皱的更深。
林溪音却因为他的沉默,心慌不已,连忙直起身,顾总,对不起
不用解释了。顾锦昀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转身走出她的房间,心里的郁闷了几分。
漩涡、蛊惑?
他是不是疯了?
如果不是她起身,他怕是真的会伸手吧。这个想法跳进脑海时,顾锦昀也吓了一跳。
林溪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却再也不敢关灯了。
只能睁着眼睛,任由思绪飘忽。
刚刚的那个拥抱
他宽阔的肩膀,坚实的胸膛,精瘦的腰身,甚至是温热的体温,都是那么清晰的刻在她的脑海里。
脸颊的温度又开始上升。
因为刚刚自己的唐突,更因为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暧昧。
窗外响起惊雷,她惊了一大跳,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脑子坏掉了吧,居然yy顾扒皮?他可以老板啊。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终于镇定了点。
浅眠到天亮,准备好了早餐也不见顾锦昀从主卧出来,只好将餐桌上的食物又撤了回去。
知道周峰匆匆赶来,拿着急需顾锦昀签字的急件,一遍一遍地催促林溪音,快点去敲门试试看,这份文件真的很着急。
林溪音无奈,这是送命吗?昨晚才惹了他,这又去打扰他睡觉,可不是找死?
但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敲了主卧的门,许久也不见顾锦昀回应,周峰又挤眉弄眼地要她进去看看。
她只能推开门,里面的状况却又让林溪音呆立无言。
只见顾锦昀脸色苍白的趴在Kingsize的大床上,被子已经有一半掉在地上了,而他身上丝质的睡衣服帖的映衬出他背脊好看的弧线,背部的线条结实流畅。
林溪音的视线开始下移等等,她到底在干嘛?
脸上陡然一热,悄悄背过身,吐了口气,这才上前几步,站在床边,俯下身去,离顾锦昀近了点,顾总?
顾锦昀微微转醒,睁开眼睛,眉头也不自觉地锁起来,扰了清梦,语气不善,什么事?
周特助在外面等你,说是有急件需要你尽快处理。
唔。顾锦昀撑着手臂想要起身,可几秒后脑袋又瘫软地跌回了枕头上。
林溪音这才发现他脸颊泛红,额头上还冒着汗珠,感觉不妙,立即问道,顾总,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准备感冒药。他的声音闷闷的。
昨晚吹了那么久的夜风,深更半夜的又被自己那么一闹林溪音想到这里,顾不得太多,直接跪在他身侧的床畔上,纤细葱白的指尖覆上他的额头。
顾总,你发烧了,我这就去喊医生上来!
她惊呼一声,匆忙交代完,就飞快地跑到楼下喊来酒店医生。
医生经过各项检查,为他挂上盐水,林溪音又反复确认,仔仔细细地记下了注意事项,这才送走了医生。
等周峰拿着签好字的文件退出去后,林溪音才站在顾锦昀床边,轻声问道,顾总,你想吃点儿什么?
她心想生病的人口味也会发生改变,还是问一问比较妥当。
而此时顾锦昀却还在想周峰带来的急件,明显就是自家人心怀不轨的刁难,他疲于应对。此时被林溪音这么一问,有些烦闷,只是看了她一眼,随便烧点。
林溪音当然看出他心情不好,只好说了声是,就关门出来了。
她一直在琢磨,顾锦昀那句随便烧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走到了厨房,这里离客厅很远,厨具都是干净的,还没有开过火。
林溪音厨艺不精,却不敢违逆顾锦昀,既然他说随便烧点,那就是要她亲自烧给他吃?
只能这么理解了,自言自语之后,拉开了冰箱门。还好有鸡蛋,可资料上说顾锦昀喜欢吃甜的,她的目光一转,唉!红糖。
二十分钟后,顾锦昀盯着林溪音端过来的一碗东西,感到匪夷所思,你确定,这是给男人吃的?
林溪音点点头,红糖鸡蛋羹做起来很简单,但很温补。你现在生病不舒服,补一补好得更快。
顾锦昀表示怀疑,但在她坚定的目光注视下,还是鬼使神差地拿起勺子吃了大半。出乎意料的,味道还不赖。
林溪音心满意足地将餐具收到一旁,还特意叮嘱道,顾总,你一定会痊愈的。
感冒而已,却被她说的像是绝症,顾锦昀满头黑线,开口冷淡地赶她走,出去吧。
林溪音却没理会他,该量体温了。说罢转身拿了个温度计,甩了甩,就曲腿半跪在他身旁,精准地将温度计送到了他腋下。
身上馨香的味道再次钻到他的鼻子里,让他愈加烦躁起来。
体温一量好,他便毫不客气地赶人,随后侧身背对林溪音睡下了。
林溪音瞪着他,吐了吐舌头,生病了还这么不可爱。
但想起医生的嘱咐,她还是没有离开卧房,而是专心致志地坐在床边,紧盯着输液的玻璃瓶。
顾锦昀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窗外夕阳沉沉,晚霞盈满天际,透过一层纱帘洒在床尾。
他低头,手背上的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拔去,而那个拔针的人,大概就是这个趴在床边打瞌睡的女人吧。
他想。居然还握着温度计。
阳光刚好勾勒出她俏丽的侧颜,呼吸声清浅,睡得安稳沉静,好像一点儿防备也没有。
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过谁,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了。
一想到这里,顾锦昀便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正想叫醒林溪音,可对方一听见动静,就醒了过来。
顾总,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这就去喊医生上来。林溪音不由分说地站起身去。
不用了。顾锦昀一贯的冷淡,但表情却有些别扭,温度计给我,我再量下体温,已经没什么问题,你可以出去了。
林溪音点点头,将温度计留给他,便走出了卧房。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拨通医生的电话,详细描述了他的情况,直到医生说没问题,她才放下心来。
酒店上下早已经直到顾锦昀生病的消息,就连顾氏那边也有动静,林溪音这通电话打出去后,自然让大家都知道顾锦昀已经醒了。
于是,打着探病旗号的部门领导,纷纷上来探望。有的溜须拍马,有的请示工作,简直络绎不绝。
顾锦昀并没有因为身体缘故而有什么懈怠,全都认真听完,再给出指示。
林溪音在一旁佩服顾锦昀好耐心,但也暗自为他捏把汗。毕竟大病初愈,这么折腾恐怖不太好。只好偷跑出来,打了个电话给周峰,才挡住了更多的人。
众人走后,才见他微微斜着脑袋,闭目养神,脸色还是苍白得厉害,感觉有些疲惫。
可即便如此,他的眉宇之间硬气和威慑力还是丝毫没变
林溪音想起昨晚他的背影,才渐渐明白,什么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
想到这,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想替他按按太阳穴,她以往为了妈妈也学过一些推拿的手法,还算精通。
却没有想到,她的手才刚刚伸出去,顾锦昀就皱着眉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瞪向她,干什么?
一脸防备,林溪音气恼,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咬咬下唇,解释道,顾总,我会点推拿。是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顾锦昀直接拒绝了,不必,酒店有专业的推拿师,你打电话叫他们上来,不用你亲自动手。
说完,又将她的手缓缓松开。
哦。林溪音只好点头,照办。
打电话安排好,技师很快便上来了,林溪音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师傅的手法,心底不由得感叹:跟我也差不多嘛,干嘛还要多此一举,真是不明白。
这些腹诽当然没有表现出来,只能暗叹一口气,瞬间想到了古代的某种职位,皇帝身边服侍的小宫女,伴君如伴虎,果然是真理。
等到技师结束工作后,林溪音将技师送出去,然后回到了顾锦昀的房间,对着他问道:顾总,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你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顾锦昀在技师按摩之后,困意很快来袭,便不愿意让林溪音在这里打扰自己了。
好的,顾总。林溪音虽然担心顾锦昀的身体,但是为了让他更好地休息,所以立马出去了。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