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
李世民都以为大唐在自己的治理下已经变得四海升平，繁荣昌盛了。
而且大唐现在的户籍人口比他刚登基的那会儿翻了一倍还要多。
这难道不是百姓安居乐业的象征？
但是李世民怎么也想不到。
就在刚刚。
他最引以为傲的两件事，竟然遭到孙然这小子的质疑。
“放肆！好你个孙医官，竟敢非议国政？”长孙无忌立刻上前指责道。
“自从陛下即位以来，先后灭突厥、平铁勒、收柔然，横扫漠北；然后又举兵西征，吐谷浑王伏顺举国投降；大唐四周再无强敌，如何不能说是四海升平？”
“再者不论大唐境内何处发生灾荒，陛下必定拨款拨粮救济，忧民之心古今难觅。如今大唐户籍人口已经翻倍，这难道不是百姓安居乐业？”
长孙无忌名为指责孙然，其实则是在拍李世民的马屁。
“辅机，你先不要再说了。”
李世民抬手阻止道。
“你让他说，朕倒要听听大唐现在如何不四海升平，百姓如何不安居乐业的！”
他声音低沉，语气严肃，就算是聋子也听得出李世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孙然并不在意，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
“陛下灭突厥、平吐谷浑，的确让大唐边境暂时安定下来，但距离四海升平，孙然以为还差得很远。”
“暂时安定下来？”李世民突然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对突厥和吐谷浑的处置都是降而未服，服而未化。”
“眼下大唐军势正盛可能没什么，一旦将来形势有变，他们便会死灰复燃。”
“前段时间归义王叛逃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嘶~~~
一听孙然这话。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归义王逃走的时候他们也想过很多原因。
但却从未在自身问题上思考过这个问题。
事实上。
孙然这些话也不是凭空捏造瞎说的。
安史之乱后，中原动荡不安，突厥人就立马趁机复国了。
“嗯......”
李世民托腮沉思了一会儿，觉得孙然所言确实有些道理。
“那依你之见，怎样才能彻底收服突厥和吐谷浑，使其永远不再生叛？”
这时，长孙无忌忍不住问道。
李世民也往孙然的边上凑了凑，显然对这话题很感兴趣。
孙然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说道。
“突厥和吐谷浑本质上都是游牧部族，没有固定的居所和生活物资来源是导致他们屡犯边境的根本原因。”
“要想彻底收服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力发展边境贸易。”
“如果草原上的百姓能随时拿手里的牛羊换取他们需要的生活物资，谁还愿意天天打仗，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啊！”
“嗯，嗯......有道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听得点头如捣蒜。
“好吧，四海升平就暂且不说了，但老百姓安居乐业这点总是真的吧？”
李世民目光悠悠地问道。
他最引以为傲的功绩已经被孙然否定了一条，总不能另一条也被否定掉吧！
自己作为皇帝，难道不要面子的嘛？
“并不是！”
然而孙然并没有给李世民面子。
“这些年灾害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之事时有发生。”
“一到冬季，没有粮食及御寒之物的百姓只能饿死。”
“加之朝廷为了征讨高句丽，竟派人到民间高价收粮，与百姓争食。”
“难道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冻毙于野就是所谓的安居乐业？”
“还是说陛下和长孙大人眼中的百姓仅仅指的是那些豪强士绅，而不是广大吃不起饭、穿不起貂皮的贫苦百姓？”
“可是在陛下的治理下，大唐的户籍人数翻了一番也是事实啊！”
长孙无忌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呵呵~”
孙然淡定一笑。
“如果不打仗，不与民争食的话，百姓户籍人数到现在何止只翻一番？”
孙然这些话有如一个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打在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脸上。
此刻李世民的脸上火辣辣的。
他生平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羞愧和耻辱。
他现在很想大发雷霆。
但孙然刚才说的那些话句句在理，而且还是他自己要求人家说的。
要是现在对他发怒，只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不能容人。
再说了，孙然这些话朝中的文武大臣肯定是不敢说的。
这样很容易导致自己被下面的人蒙蔽双眼，看不见真正的民生疾苦。
总而言之。
李世民现在对孙然是又爱又恨，强忍着不让自己爆发出来。
夜色之中，三人都沉默了。
只有篝火上的羊肉串还在不停地冒着油花，滋滋作响。
沉默了许久之后。
李世民突然对长孙无忌说道：
“辅机啊，朕没想到民生竟然如此疾苦。”
“既然如此，朕决定将东征高句丽的计划延迟。”
“回头告诉程咬金，筹粮之事以后再说吧！”
孙然一听立刻阻止：“陛下不可！”
李世民悠悠问道：“什么不可，刚才不是你说的朝廷与民争食吗？”
“陛下东征高句丽的决策是对的，而且诏命已发，岂能轻易废除？”
“那你说吧，朕应该怎么办？”李世民面带怨气的问道。
终于上钩了！
孙然等的就是李世民这句话。
“其实孙然颇通种植之术，我种的粮食不仅产量高质量好，而且成熟期短。”
“只是孙然客居长安，没有田地可以施展。”
“喔？你还懂得种粮？”李世民不可思议地问道。
孙然谦虚地回道：“只是略懂。”
虽然这会儿李世民还不太相信孙然说的话。
但是田地他有的是，让孙然试试也未尝不可。
“这样吧，关中还有二十万亩未分封的皇田，反正荒着也是荒着，你若愿意尝试就拿去用吧。”
说完，李世民眼神悠悠地看了一眼篝火上的羊肉。
孙然拿了几串递给李世民：“谢陛下借田给孙然种粮。”
“等粮食成熟以后......我一定按照市价给朝廷供粮。”
“什么？”
李世民一听顿时愣住了。
“朕给你土地让你种粮，你还要收朕的钱？”
孙然笑呵呵地回道：“陛下出地，孙然出力，都得有所获利才行嘛。”
李世民想想这话也对。
要是没有任何利益，吃力不讨好的活谁愿意干啊。
“那行，不过你得保证你种的粮必须按照现在的市面价，永远不能涨价！”
“陛下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辅机可以作证。”
李世民郑重其事、信誓旦旦地说道。
“陛下金口玉言，何时说话不算过了？”长孙无忌在一旁阿谀道。
太好了！
孙然差点高兴地叫出声来。
假如把二十万亩地都种上超级粮种，那到时候得产出多少粮食啊！
这粮食一多，行情价格必然下跌。
但是现在好了。
李二金口玉言把价格定死。
以后无论他怎么种，都是旱涝保收，踏踏实实地坐享厚利了。
光是想想，孙然就觉得爽得很。
窸窣窸窣。
就在这时，变成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一看。
原来是卢国公程咬金来了。
“臣程咬金见过陛下！”
跟李世民行完礼后。
程咬金便到篝火边上坐了下来。
“陛下......”
他刚要说话。
突然闻到一阵从未闻过的肉香。
“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