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尊和栾廷玉只好就在这里等着。
两人躺在河坡上休息,河边的柳荫遮挡着午后的阳光,丝丝光线洒落在身上。
李尊嘴里叨住一根狗尾巴草,两眼微眯,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一片休闲。
栾廷玉却安生不下来,时不时爬上河沿去张望。
李尊说他:“不用这么紧张,到时能听到。”
栾廷玉说:“主公且睡一会儿。我尽量瞅远点。到时喊你早做准备。”
李尊也睡不着,就闭上眼睛假寐。
两人直等了一刻时辰。栾廷玉才低声说道:“来了。”
李尊振奋精神,站起身来。远远望去,有支马队向这边走来。
等到距离六七十米,李尊走到了道路中央,面对来骑站定。栾廷玉站在他的左旁稍后一步。
一行人正在骑行,猛见有人拦路,也是吃了一惊。
吴用和朱仝并辔而行,走在最前。猛的见到李尊,顿时手足无措、脸色惨白。
李尊不言不语,只是盯着吴用,脸上挂住邪笑。
一旁的朱仝不认识李尊,此时看到吴用的神情,不由奇怪,也是一声不吭,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吴用后面跟着的是雷横和四个卫兵。那四个卫兵跟着吴用见过李尊,此时吓得魂飞魄散。
只有雷横也没见过李尊。上次梁山上门挑衅时,雷横刚到梁山,忙着安顿老娘,没有随军出征。
雷横看到吴用不说话,以为是拿大不屑搭理对方,便出声叫道:“兀那小子,你是那家?为何挡道?”
李尊懒洋洋地说道:“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心情很好,想杀个人玩玩。”
雷横一听这话,顿时被噎着了。
雷横人长得五大三粗,脾气暴躁,却是个聪明之人,在官场厮混多年,早养成了看人下菜碟的习性。
他一下就意识到对面这年轻人不好相与。不过还是试探问道:“你说这般大话,可知面对的是谁吗?”
“莫不是插翅虎雷横?”
雷横一听这话顿时蔫了。对方把他们的底细摸得门清,还这么有恃无恐。这事可不好冒头。
这时吴用说话了:“李郎君说笑了。想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缘何无故杀人?”
“杀人需要理由吗?”
“呃……,无怨无仇,何苦至人于死。想来李郎君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辈。”
“是吗?那沧州府小衙内可和诸位有什么仇怨?你们为何至人于死地。”
此话一出,立马人人皆惊,朱仝的脸上羞怒交加。
吴用憋了半天,这才说道:“此事有些缘由,听我向李郎君解释。”
“嗯,你说。”
吴用虽然鬼点子多,可这事明摆着。况且对方可不好糊弄。
他沉吟半晌,居然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算了,我替你说,为了赚取一人,不惜杀掉无辜之人。是也不是?”
吴用强自辨道:“我们梁山感念朱贤弟大恩,想让他和我们兄弟一起,共襄大义、替天行道,所以……所以……”
“说啊,说下去。”
吴用再不言语。
“自称好汉,恨世道不公,想为天下鸣不平。说什么共襄大义、替天行道。”
“可你们襄的是滥杀无辜之义,行的是伤天害理之道。”
“一个几岁孩童,以为有人可亲,把幼小的心灵寄托于信任。却不想惹来杀身之祸,连个后悔的机会都不给。”
一番话说得朱仝泪流满面。
“恃强凌弱,想杀就杀。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杀人时可曾想过,你的亲人被杀该是怎样的感受?”
“雷横,你对这次杀戮有何感受?”
“我?……我不认识那小孩。”雷横答道。
“你说的是心里话。”李尊点点头,“心性凉簿,所以对于别人的悲惨遭遇不能感同身受。”
“只有你老娘被杀,你才能品咂这样的滋味。”
“谁敢杀我老娘?”雷横暴跳起来。
“我就敢杀。要不咱打个赌?”李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雷横看了吴用一眼,却见他默不做声。
雷横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他真想上去一棍抡死对方。
可他不敢,他更不会拿老娘的命来打赌。
所以他也低头不语。
“恣意妄为、丧心病狂。叫嚣着大义行道,却施行屠戮弱民的勾当。还自称好汉,虽说老百姓不敢明着驳斥,却挡不住他们私下的嘲骂。”
“雷横放心,我不会去杀你的老娘。”李尊严正说道:“因为我是一撇一捺大写的人,是顶天立地的人。是悲天悯人的人。”
“我嘲笑那些蝇营狗苟之徒、我厌恶那些泯灭天良之辈,他们活在世上,就是对人的讽刺。与他们同称为人,是我最大的耻辱。”
李尊说完这些,就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群人。
朱仝驱马上前一步,对着李尊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谢谢郎君教诲。朱某不才,也愿做一个大写的人。”
他转头向着吴用,说:“也多谢吴先生几日来的照应,只是在下若上梁山,一辈子心难安生。”
“雷兄弟,我救你一次,你这次救我一次,咱们兄弟两不相欠,还望以后各个好自为之。”
“我与梁山缘分已尽,从此分隔天涯,互不相扰。”
吴用急道:“朱兄弟,你要去哪?”
朱仝说:“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我自有可去之处。”
吴用道:“你现在可是杀人逃犯,官府发下海捕文书,你能在何处藏身?”
朱仝面呈怒色,不过还是泄了气,淡淡说道:“我死我活,再不劳兄长挂心。”
说完,驱马前行,不一会儿,弯上一条岔道,在庄稼的掩护下,顿时不见了踪影。
吴用急得想拍马追赶,却被李尊堵在路上。一时进退失据,不知如何是好。
李尊悠闲看天,显得云淡风轻。
吴用急得不得了,只能对李尊拱手说道:“李郎君,你这到底是何意思?难道就这样一直堵着路不成?”
李尊笑道:“你们梁山不是到处设卡要钱,说是买路钱吗?我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吴用心中恼怒,却不敢发火。只好说:“你也别想狮子大开口。我们出门在外,身上可没带多少银子。”
李尊问:“那你们带有多少?”
吴用扫了几个伴当一眼,说道:“左也不过二百来两银子。”
李尊想了想,体贴地说:“这离梁山还有几十里路,你们路上也要花钱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我看就交一百两吧,剩下的你们留着花用。”
吴用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混蛋抢了我们的钱,还说得这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