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都关了，还得麻烦守夜的老板给打开。
老板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你们这看热闹的劲头也是厉害了，觉都不睡了。”
事实证明，想看热闹的人不止可不止她们，民宿里好些人都起来了，大家相视一笑，露出会心之色，朝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同时，老街上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显然，这些也都是想去看热闹的。
由于占据了地理优势，他们这些外来人占据了内场位置。时机也是凑巧，刚好看到戴着手铐的犯人被警察从车上押解下来，一个，两个，三个……洛念数了数，足足有七个人，一串走下来，跟葫芦娃似的，一根藤上七个瓜。
突然，其中一个将脸转向这边，眼神愤恨，几乎想要杀人。杨桃抓着洛念的胳膊突然握紧，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洛念猜，这个就是买了杨桃的人，一个看着就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不怪杨桃无论如何也想逃离他。
程毅见状，站到杨桃前面挡住对方的视线，并冲他竖起了中指。对方狠狠地磨了磨牙，被带着进了派出所办公楼。
犯人下车之后，三个妇女惶惶然地从警车里下来，其中一个一眼就能看出精神状况不对，呆呆傻傻的。
杨桃激动地上前，说道：“春婶，小月，太好了，你们也被救出来了。”
被称为春婶的女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脸上满是皱纹和风霜的痕迹，头发已经花白，她皱眉看着杨桃，问道：“是你引警察来的？”
杨桃点点头，“是我。”
春婶脸上的表情转为厌恶，眉间的皱纹显出深深的印记，“你自己逃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带警察来？为什么要破坏我们的生活？”
杨桃有点没反应过来，讷讷地说：“我是让人来救你们的啊？”
“我们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来救。”春婶愤愤地说：“小月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五个月了，只要生了男孩，她的日子就松快了。傻妞那个样子，就算救出来又能怎么样？她能记得自己的父母家人，还是能自己挣钱吃饭？”
杨桃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这时，派出所的民警过来，让她们先去休息，里面有大通铺勉强可以住人。因为镇上唯一的民宿被洛念一行人包了，而且确实腾不出房间来，只能将就住大通铺。杨桃的父母也在里面住，只有杨桃去跟洛念她们挤了。
小月跟杨桃打了声招呼，三人跟民警走了，杨桃仍旧站在原地。
“怎么了？”洛念上前拍她，“愣着干什么？”
杨桃木呆呆地说：“春婶说我做错了，自己逃了就算了，不该带警察去打扰她们平静的生活，我真的做错了吗？”
“你没做错。”洛念面色严肃地说：“如果坏人不能得到惩罚，那这世间要公理何用？要法律何用？要正义何用？”
“对。”杨桃目光坚定起来，握拳道：“哪怕我不为复仇，只为公理正义，也该让这些践踏法律泯灭良知的人得到惩罚。”
回去的路上，杨桃跟洛念说了那三个人的情况。
春婶其实只有三十三岁，只是多次生育以及繁重的劳作让她显得年纪大了些。她十七岁就被拐子卖到牛头山村，给一家三兄弟做共妻。她一共生了八个孩子，有六个女儿，女儿生下来就被扔到河里淹死了，两个儿子已经好几岁了。现在她还准备继续生，得给三兄弟各生一个儿子才算完成任务。这是她自己的原话。
小月才刚刚二十岁，是网恋被骗了，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她来的时候也不老实，跑过几次，被打怕了，就不敢跑了。现在肚子里有个四五个月大的孩子。
傻妞据说原来不傻，只是在送来的路上，吃多了药，傻了。本来没人想要，就怕生个傻儿子。人贩子一再强调不是天生的傻，又实在便宜，就被村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光棍买回去了。因为人傻，什么都做不了，还怕她跑丢，就一直用一根狗链子拴着她，当狗一样养。因为她傻，村里许多人会趁老光棍出门干活的时候去家里欺负她。
这三个人的事听得洛念毛骨悚然，她抬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感受到了命运的残酷和绝望。
“春婶就是刚刚怪你报警救她们的那个？”洛念问道。
杨桃点点头，“她来村里已经十几年了，已经被驯服了，把自己当成是村里人。”
“也是个可怜人。”苏月说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洛念休息了两天，该跟着大部队一起去工作了。今天一天，大家讨论的话题都离不开拐卖。
这些大山，巍峨雄壮，风景秀丽，但谁知道，大山深处，又掩藏着什么样的罪恶呢？
路上，苏月问道：“这个村子会有被拐卖的女人吗？”
“不知道啊。”洛念说道。
是呀，谁知道呢？他们这些人能看到的，都是村子里的人愿意展现给他们看的模样，淳朴、热情、善良、好客……如果不是偶然间撞见逃跑的杨桃，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淳朴的村民还有好几副面孔。平静的表象下掩盖着罪恶。
“我们能做点什么吗？”苏月垂头丧气地问。
“保护好自己。”洛念只能这么说。
之前杨桃是自己逃到那里去的，实际她被关的地方离那里还挺远，她不敢进山，怕迷路，更怕遇上野兽，加上溜索的方向在那边，她才悄悄摸过来，也是取一个灯下黑的意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他们义诊的地方都是被清理过的，不会有任何不和谐的东西。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到了新的村子，大家都不敢像之前一样随意了。不管是吃饭还是上厕所，必须两个人以上组队，绝不能落单，特别是女孩子。
今天也比较顺利，天黑的时候车队回到了铁头坳。
吃饭的时候，杨桃讲了今天发生的事，实在令人唏嘘，却又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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