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市莲花山公墓。
一身黑衣的洛念抱着一束菊花，穿过一排排冰冷的墓碑。
爬到半山腰，洛念才停步，把花放在大理石台上。四月底的阳光灼人，洛念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墓碑上的字，“亡夫谢清晖之墓”。
半年多了，每个月的29号洛念都会来这里。
“清晖，我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洛念絮絮地说着话，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座冰冷的墓碑，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把大黑伞笼了过来，替洛念挡住炽热的阳光。洛念回头，声音艰涩地叫了声“爸”。
宋明江心底满是心疼，“走吧，素斋已经准备好了。”
“好。”洛念点点头，笑着看向墓碑，“我下个月再来看你。”
父女俩来到墓园不远处的寺庙，在斋堂吃了素斋，宋明江就离开了，洛念则留下在经堂抄经。
经堂环境清雅，缭绕着淡淡的香烛味，让人能够静下心来，心无旁骛地抄写。抄完一卷经书，洛念把它交给小师傅，供在谢清晖的长明灯前。
“阿弥陀佛，女施主如此虔诚，谢施主来世定然平安富贵，喜乐安康。”小师傅双手合十说道。
洛念露出怅然的笑，“来世的事，怎么能知道呢？”
“不如求一支签吧。”小师傅说道：“我们这里的签很灵的，很多善男信女慕名而来求签。”
虽然明知是假的，洛念也不忍拒绝，想要一个美好的寄托，“那就求一支吧。”
小师傅带她去大殿，交给她一个签筒，说道：“心诚则灵。”
洛念点点头，跪在宝相庄严的佛像前，心里默念谢清晖的名字，摇动签筒，一支竹签掉了出来。
小师傅捡起签筒递给一旁解签的老和尚，说道：“师叔，你给看看，是个什么签。”
老和尚看了一眼签上的数字，慢条斯理地翻着签书，嘴里念道：“第四签，菱花镜破复重圆，女再求夫男再婚。自此门闾重改换，更添福禄与儿孙。此乃中中之签。”
签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洛念不解，问道：“第一句明明说的是菱花镜破复重圆，既能破镜重圆，为什么又要男女再婚？”
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道：“破镜就算重圆，裂痕仍在，不如放下执念，各自安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如果放不下呢？”洛念追问。
老和尚目光慈悲，声音悲悯，“佛言：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闻言，洛念神色怔愣，良久才道：“多谢老师傅。”
待洛念离开，老和尚摇了摇头，“痴儿。”
从寺庙出来，洛念在山门遇见了余子默，戴着口罩墨镜，抱臂靠在抱鼓石上，一脸桀骜，对寺庙一点应有的尊重都没有。
洛念纳闷，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他？现在影视行业这么不景气吗？一个找他拍戏的剧组都没有？
看见洛念，他脸上扬起笑容，并不意外的模样，说道：“你果然在这
儿。”
“别惹我。”洛念一副恹恹之色，“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
“谁说我是来跟你吵架的？”余子默微微一笑，“我来请你吃饭。”
“不想吃。”洛念兴趣缺缺地说。
“是不想吃，还是不想跟我吃？”余子默追问。
“你既然有自知之明，为什么还要问出来？”洛念横他一眼，“我给你留面子，你自己把它放在地上踩？”
“那真是谢谢你给我留面子了。”余子默不甚在意的模样，“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饭。”
“你烦不烦？”洛念有些暴躁。
“前几天翻看旧照片的时候，找到几张我表哥小时候的照片。”余子默双手插兜，笑看着洛念，“想看吗？”
暴躁洛念立即换了一幅面孔，眼巴巴地看着他，“想。”
“我有点饿了。”余子默往前走。
“我请你吃饭。”洛念说道。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了。余子默嘴角弯起得意的笑。
洛念这一天吃素，选了一家私房素菜馆，装修得清淡雅致，一走进来，人心头的那些烦乱燥意仿佛一下子被抚平了。
余子默却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挑剔地说：“洛念念，你也太小气了，好不容易请我吃顿饭，就吃素？”
亲近的人都叫念念，别人或称洛小姐或者直接叫名字，偏他创新出“洛念念”的叫法，无端让人觉得耳热。
“只有这条件。”洛念不惯他，“你可以选择不吃。”
余子默敲了敲桌面，轻
咳一声，说道：“注意你的态度。”
洛念想到他手里的照片，露出社交笑容，“这里的素菜是一绝，等会儿试试你就知道了。”
“行吧。”余子默勉强地说：“给你个面子，试试。”
洛念朝他伸手，“照片呢？”
“手机发你。”余子默说着，拿出手机发了几张照片给她。
洛念连忙点开看，照片里的小孩儿只有四五岁的模样，长得特别可爱，依稀可以看出谢清晖的轮廓。他绷着一张小脸，特别严肃的模样，那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似乎盛满不屑。
接下来几张，虽然是不同服装不同动作，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张严肃的小脸。
“他从小就这么高冷吗？”洛念忍不住问道。
“对呀。”余子默说道：“从小就臭屁得不得了，不喜欢跟同龄的小朋友玩，经常自己一个人看书，玩机械。他五岁就能把拆开的收音机自己装回去，再大一点就开始拆电视、空调，就没有他不敢拆的……”
洛念单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听余子默讲谢清晖小时候的事，小小少年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渐渐丰满。
余子默知道她想听，故意吊着她，突然停住，轻咳了一声，指尖点了点茶杯。
洛念会意，立即给他把茶水续上，催他，“你继续说啊。”
余子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不说了，说了半天我都饿了，先吃饭。这红烧肉做得还挺像，我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见他真的开始旁若无人地吃起来，洛念也没法逼着他说，只能无奈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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