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队的炼丹士们神色惨淡起来。
有几人甚至已经拿不稳手中的药材,颤抖不已。
他们都是花了大心血和投入的,才赢来了这一次机会。
一千元石的价格……对底层修行者而言,就是天文数字。
往往需要积攒多年,掏空家底,甚至百般拆借才能凑齐。
即便每一年的外围比拼,真正成功突围的寥寥无几。
但依旧有数之不清的“飞蛾”们在前仆后继。
这是唯一能够和丹道盟扯上关系的途经,也是摆在穷困丹师们面前最光明的一条。
乌康神色也开始紧张起来。
却不是因为巡场丹师的远去,而是面前的丹炉,快要饱和了。
内部的药力已经全部洗练完毕,正在冲刷着鼎壁。
他放在炉侧的手掌五指张开,仔细的感知着火温。
最关键的一步……要到了。
半山腰亭台之中,陆恪也站了起来,与慕寒烟并肩而立。
他同样很期待,到了开炉这一步,乌康能否顺利成丹。
对于之前巡场丹师的离开,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没有看过乌康的丹方,谁都不会想到蟹河角是个奇思妙想。
此时会场中央的漏刻水线下移。
距离炼丹比拼的期限已经过去大半,留给丹师们的时间不多了。
但到了开炉这一步的,寥寥无几。
乌康面前的小鼎开始了剧烈的颤抖。
鼎盖在撞击之下发出“砰砰砰”的响动,似乎下一刻就要一飞而起。
这是药力太过猛烈的缘故。
一般出现这样的迹象,意味着火力和药材份数的把控都有问题。
炸炉就是大概率事件。
已经没人关心这里的情形,除了有所牵绊的几人。
偶尔有几个眼光不错的观众,先前被乌康的手法吸引过。
此时也挪走了目光,在一般人看来,这一炉丹,已经废了。
乌康脸上却浮起喜色,这就是预想中的结果。
只有将蟹河角的“毒性”彻底散开,才能在成丹之后,保持恰到好处的力度。
通过散功的方式,一同将天地元气中的杂质摒除。
如若不然,就只能真的成为一剂毒丹,对修行毫无帮助。
所以火力要猛,药材要足,鼎内的撞击也必须足够激烈。
他紧紧握持住鼎耳的手掌居然开始散发柔光。
一层焦土般的皮层浮起。
这是乌康家传的土属功法,能够增益体表抗性,让双手牢固异常。
之前不用,是因为与此同时,皮肤的触觉也会变得不够灵敏,不易于感知火温。
随着这牢牢一握,鼎身立刻稳固下来,不再颤抖。
但没有受到外力干预的鼎盖却更加躁动。
内部的药力无处倾泻,便一齐向着上方狂涌。
乌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双手发力。
猛地将丹鼎旋了一圈。
“开炉。”
乌康神色无比郑重的道。
与此同时,鼎盖在内部力道的冲撞下,直飞而起。
药鼎的闭合之势彻底破裂,外部元气和内里药力同时有了宣泄口。
也终于交汇在了一起。
这一刻,略微多出的几分蟹河角残渣被冲刷一空,也中和掉了试图阻碍成丹的杂质们。
整个炼丹工序的最后一步,完美达成。
乌康双手稳如磐石,轻轻接住落下的鼎盖,放到一边。
三枚丹药已经自鼎内浮起。
表皮焦黑,凹凸不平,卖相实在不佳。
乌康却如获至宝。
用玉碗将其轻轻接住,眼中甚至泛起了泪光。
这么多年的苦练不辍,终于有了回报。
他很清楚,这是真正的合气散,就是自己想要的那剂……
合气散!
这种笃定来自一个丹师的心得与感应,来自过去十数年如一日的反复琢磨。
到了这一刻,定品大会已经不重要了。
能否入围,能否定品,都已经有若云烟。
手中捧着的丹药,才是那一份最为重要,扎扎实实的回报。
乌康停顿了许久许久……
台上的苗承运等人不由焦急起来。
他们是见过对方炼这一剂丹方的,甚至给过不少意见。
自然清楚最后鼎盖的脱离不是意外,而是炼丹中设计好的一环。
所以之前满心欢喜,以为这一次成了。
没想到乌康却呆立当场,毫无反应。
裘蓉再也忍不住了,挤开人群,狂奔向下。
却因为距离太远,人流又密集,被阻隔在了半途。
她只好停在原地,双手张在嘴边,遥遥的高喊着。
“乌大哥,没事的,我们下次再来!”
乌康猛地惊醒,扭头望去。
就见到人群中的裘蓉鬓发散乱,满脸汗渍,狼狈不堪。
却一如许多年前等在炼丹室外的少女。
乌康失败了几十年,甚至还要更久。
每一次她都等在外边,这句话便也说了无数次。
“没事的,我们下次再来。”
这一次,真的没有下次了。
乌康认真的望向台上,轻轻一笑。
随后想起了什么,压制住心里汹涌的情绪。
将手中丹药放好,整了整衣衫。
极度恭敬,满怀真诚的弯腰,向着他也不知道在哪里的那一位。
认真的施了一礼。
亭台边的慕寒烟嘴唇弯起,微微一笑。
“结束了吗?成功没有?”陆恪一脸茫然。
总觉得好像哪个环节发生了什么似的,自己却被蒙在鼓里。
以他半路出家的炼丹水准,实在是难以揣测具体的情形。
“嗯……走吧。”
慕寒烟似乎心情很好,下山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唉……落后就要懵比……以后要多看书了。”
陆恪暗自嘀咕了一句,便也跟在了她身后。
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那一个“嗯”。
是回应的结束了……还是成功了。
随着会场中央漏刻里最后一滴水的滴落。
外围比拼的第七场宣告结束,也是最后一场。
无数丹师痛哭出声,瘫倒在炼丹台上,不肯离去。
似乎依旧不愿意从这个满怀希望的地方离开,不想醒来。
每一年都有这样的画面。
失意者处处皆是,眼泪不会迎来同情,只有厌烦。
“赶紧下来,我们要清场了。”
某处炼丹台上痛苦不已,泪流满面的丹师闻声怒目回望。
盯着台下催促的军卒哭喊道。
“你们这种武夫最是烦人!还有没有同情心!”
军卒脸一黑:“没有!”
“老子有刀。”
“……”
丹师愣了片刻,缩了缩脖子,最终还是从台上离去。
这一幕在各处发生着。
很快会场中的人群散掉,只剩一地寥落。
冬玉湖外,却多了不计其数的买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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