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
“杀~”
凌晨,德胜门前,瓦剌军摆开阵势,搭建云梯,纷纷向着顺天府城门而来。
“开炮~~”
“点火~”
一声声将令传达下去,站在大将军炮周围的士兵们,纷纷点燃引线。
“轰隆~”
“轰隆~”
“轰隆~”
震耳发聩的大将军炮,如虎啸山林,向着冲来的瓦剌骑兵,呼啸而去。
杀声震天,炮火轰鸣,顺天府城外,毅然成为了人间炼狱场。
“檑木,扔下去,快扔!”于谦站在城头上,对着身边的士兵们高声喊着。
登上城楼的阶梯上,朱祁钰穿着甲胄,腰间挎着宝刀,他当然不能真正的上到城楼去开炮,站在这阶梯上,一次一次的,挥洒着汗水,搬运物资。
“陛下,陛下。”于谦看见了朱祁钰时,那一身贴了金箔的盔甲已经染成了黑色,上前拉住了朱祁钰,于谦连忙开口道:“陛下,您怎么能干这种事情。”
“于卿,战事吃紧,非但是朕,宫里能出来的,都出来了,他们或许不能上阵杀敌,或许不能去弯弓拉弦,甚至他们看见漫天遍野的骑兵,会胆寒,会恐惧,但他们可以搬运物资、”
朱祁钰指着那帮穿着太监服饰的内廷太监们,在一旁抢救伤员的宫娥们,或许是因为裹小脚的缘故,这些宫娥,往往需要三四个人,才能抬得动一个受伤的士兵。
“朕说过了,要与将士,共存亡。”朱祁钰笃定的说着,旋即甩开了于谦的手,继续道:“于卿,你现在是德胜门的总兵,也是兵部尚书,更兼领着提督京师各营兵马的重职,有时间来教育朕,还不如去想想怎么守住京师。”
朱祁钰也不管于谦,自顾自的跑了上去,搬起一箱子炮弹,足足四十斤重的大铁球,朱祁钰一次只能搬起一个,而且这东西滑溜的很,稍有不慎,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步履虽然艰难,但朱祁钰却没有半点退缩。
两年兵役生涯,让朱祁钰不懂得什么是退缩,从最初的害怕,到临危受命,再到现在,两军已经开战,怕?没有用处,唯有进一切力量,战胜瓦剌,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陛下。”
朱祁钰将大将军炮的炮弹放了下来,那士兵连忙跪在地上道。
“行了,这里最大官,不是我,是他,听他的,起来,守城!”朱祁钰指了指于谦,扶着士兵起身。
于谦心中一暖,鼻子酸酸的看着朱祁钰道:“此战若胜,郕王一定是个好皇帝。”转念,于谦心中笃定道:“不,此战,必须胜,一定胜。”
“来啊,将士们,所有人,跟我一起喊,我们要在气势上,压倒他们,打败他们,让他们胆寒!”朱祁钰用那已经脏兮兮的手,擦了擦大鼻涕,这寒冬腊月的顺天府,真的是太特娘的冷了。
“退出长城,保尔全尸!”
“退出长城,保尔全尸!”
朱祁钰手里拿着宝刀,嘶声力竭的喊着,周围的城防兵亦是深受感染,纷纷开口嘶吼道。
“退出长城,保尔全尸!”
“退出长城,保尔全尸!”
伴随着炮火的轰鸣声,士气大盛的将士们,以损伤千余人的代价,挡住了瓦剌军对德胜门的第一轮强攻。
“于大人,你看将士们,打了一天了,这晚上,是不是可以换防了?”朱祁钰心头抖动,他已经累趴下了,这个时期的物资,简单的很,箭矢,火炮,檑木,火油。
但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沉重,一捆箭矢,三百支羽箭,二十斤重,一次至少要抱八九捆,压得朱祁钰都要看不见路了。
而德胜门的将士们,见到皇帝都如此卖力,那还有不尽全力的道理。
便是城内百姓,亦是自发组织,拆卸门板,挤出米面,把他们的一切,都压在了这场防御战争上。
或许他们也知道了,顺天府城破,大家都没得活。
或许是看见了朝廷的决心,深受鼓舞。
于谦听到朱祁钰的提议,摇了摇头道:“也先明日不会在攻德胜门了,这里的将士,可以在城上短暂的歇息一会,今夜,也先还会攻城。”
“他还会攻城?攻哪里?”朱祁钰眉头紧皱,这已经打了一天了,还没等怎么滴呢,也先刚刚退兵,晚上还会攻城?
“除了德胜门,其他八门都有可能是也先的目标,还要在打一场胜仗,才能打败也先。”于谦看着天色道:“城中还有能战之兵十六万余,九门各分六千五百人,余下十万可战之兵,汇聚于德胜门前,待得明日防守胜利,便可出城野战。”
于谦笃定道。
“确定也先不会攻德胜门吗?”朱祁钰还是有点不敢肯定,于谦怎么知道,也先不会在攻德胜门?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感觉,如果他攻德胜门,那是更好的,反倒他攻其他地方,还要临时抽调兵卒去支援。”于谦同朱祁钰下了城楼后,二人走在街道上,四周皆是忙碌的民众们。两队锦衣卫护卫在左右,开出了一条安全通道。
朱祁钰道:“难道决战要在山东河北的大军进京之前开始?那对我们很不利啊。”
“陛下,山东河北,没有兵马入京了,应天府常驻备倭军早在陛下登基之前就进了京师,京师城内的物资,也是从各地紧急调进京师的。”
“我们能用的,只有现在这二十万大军,没有援军,没有后路。”于谦说罢,朱祁钰怨气极深的盯着于谦道:“于谦,你这是欺君害国。”
没有援军,顺天府就是一座故城,一旦顺天府失守,整个北方无兵可用,无将可守,瓦剌便可长驱直入,席卷河北平原,进抵黄河沿岸。
到了那时,大势去矣。
而登基都快十天了,朱祁钰才知道,自己一直是被骗的那个,而且被骗的很惨很惨。
山东河北,没有援军,各地关口还要防守,这京师,毅然决然的成了一座故城。孤立无援。
“臣死罪,但臣不能丢了顺天,更不能丢了大明、”于谦直接跪地,高声道。
朱祁钰捏着太阳穴,他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了了,这身上的压力,担子,一下子在无形间,放大了无数倍。
“行了,行了,你下去歇着吧,瓦剌攻城的时候,朕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