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盘算着,石延盐当然,迅速的让人取来了另外一坛酒。<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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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开泥封,向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些看客,应该说尤其那些看客,说道:“各位兄台,这一坛贺新郎是没有掺过水的。倘若诸位之中有哪位愿意上来品鉴一二,在下断然不会拦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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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口,众人立刻陷入面面相觑当中,离得近的那些朋友们,当然没有挑衅他的意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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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即就有人站出来说道:“曼卿(石延年字)此言差矣,我等对这一枚酒也是极为赞赏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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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竟然打了个饱嗝,然后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做了回去,似乎是忘记了后半节话要说什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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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见无不心中大害骇,看来这家伙醉的不轻啊,真没想到兑了水的酒也能给他喝成这样。<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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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是想告诉石延年,也提醒一下那些冲这边指指点点的人,这酒虽然兑了水,但味道还是很浓重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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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话没说完就昏睡过去了,以至于周围的人当中只有那些脑子转得快的才意识到了危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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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一个憨厚粗犷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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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来喝这个酒。”<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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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刷刷循声看去,却见是一名魁梧汉子走了出来,这家伙除了一身的横肉和一张黑炭一样的脸之外,剩下的就是那块比水缸半径也小不了多少的肚皮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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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看他这副样貌,便知道这家伙是个能吃能喝的,因此对他的酒量也不多做怀疑,直接站在原地等着看好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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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心中一喜,他对手上的美酒是极为有数的,根本不怕这汉子来挑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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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别人都没有动作,偏她一个人出来逞英雄,换成是谁恐怕都要好好的奚落他一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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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主动为那位壮士满上了一碗酒,表情严肃的给对方递了过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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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那个汉子却没有接碗,反而是探手说道:“坛子给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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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众人贺一声彩,这汉子果然是有几分底气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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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石延年的脸色却变了一变,没想到这家伙是如此的放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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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他只是微微冷笑一声,然后将整个酒坛都递了过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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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也不疑有他,当场抱起坛子就咕嘟咕嘟灌了起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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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酒水刚躺进他的喉咙,他就觉得一阵辣的疼。<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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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牛皮既然已经吹出去了,当然不好就这样停止,因此他忍住疼痛,想要多喝几口,装装样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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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没有想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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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管,他的喉管……<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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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要在这个时候融化开来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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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无法再承受下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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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嗷的一声,把所有的酒水都吐了出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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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就已经看他不爽的石延年,哪里又会在这个时候客气,他猛的伸出双手,扭动着那个壮汉的脖子,竟然真的让他像花洒一样,把酒水都喷到了旁边的屏风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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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猛的一拍手,直接给了那汉子的后脑勺一记,重重的耳光让他一个趔趄趴在了那道屏风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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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屏风被这汉子捅了个窟窿,他整个人也已经飞到隔壁的雅间去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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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隔壁雅间早就已经在关注这边的情况了,因此这汉子也没有碰到什么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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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这孩子的滑稽一幕引来了许多人的笑声,甚至隔壁的几个人也笑了起来,里面甚至还有女眷的声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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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女真在场,那边的客人当然不会有好脸色,所以直接向汉子呵斥起来,竟然直接换过手下,把这家伙给叉了出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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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没想到,隔壁县竟然坐了一位有身份的贵公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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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准备露头去看一看,是否是自己认识的某位仁兄也好,继续给自己的酒做做广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却陡然发生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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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个汉子竟然挣脱了隔壁手下的束缚,反过身来,向十年年冲了过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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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本来就被呛的要命,又猛的被人拧住脖子,然后一手拍进了隔壁的雅间当中,换来了所有围观者的一阵哄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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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奇耻大辱,他又怎能会平白忍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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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也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有脸回来找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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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类似的事情,他经历的多了一个酒癫子,哪里会没有酒后闹事的经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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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他就指着大步走来的那汉子,嘻嘻哈哈的嘲笑起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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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厮,被酒呛成这样却还会走路,说起来也是难得,我家这种酒寻常人喝了都是走不出三步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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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好友刘潜最是知道他的性格。<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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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也在旁边捧哏起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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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卿莫不是忘了?这汉子根本就没有喝香辣酒,他不是都吐到屏风上去了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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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对白甚是风趣,就连隔壁也又一次传来了嬉笑的声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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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汉子却是更加着恼,怒不可遏的上来就给了石延年一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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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石延年又岂是好相与的,这一拳根本就没有打到他,而是被他轻轻侧脸闪过。<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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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还趁着这名汉子拳劲已老,轻轻的探出右手,一把抓住了对方胸襟,直接将对方拎了起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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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显然没有想到,他这个文弱书生一般的人物,竟然还有这等气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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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却高傲的自报家门,口称:“在下好歹也是朝廷的三班殿直,又岂能容你在我面前撒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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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听他竟然有官职在身,虽然这在汴京也不稀奇,但结合他刚才惊艳的表现,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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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隔壁的那位贵公子也忍不住稍稍侧目。<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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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这个众人吹捧的绝佳时机里,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却突兀的传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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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家也是朝廷的命官。”<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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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或许是有些喝多了,他竟然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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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刘潜向他手上的汉子望了一眼,他都不会低头去看还在挣扎的那厮。<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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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说花费的时间稍微长了些,但他终究还是反应过来了,因此吃惊的瞪大眼睛问道:“你竟然也是朝廷的命官?”<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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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也是小小的惊叹一声,怪只能怪这汴京城里的官员实在太多了两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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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除了官宦世家之外,还驻扎着接近一百万的禁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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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吃酒时遇到两个武官打架,也没什么好惊奇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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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讪笑着,虽然都快窒息了,但还是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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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也很无奈,虽然他颇不乐意去当这个武官,但既然如今遇到了军中袍泽,当然不好太过为难。<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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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也只好讪讪地把对方放回到了地面上,然后抱拳说道:“在下石延年,不知足下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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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姓种(音崇),叫种世衡,洛阳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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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人?”石延年稍微一咋嘴,问道,“那你来东京做什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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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憨憨的笑了一声,笑道:“俺是想给孩子找个老师来着。我儿种古今年已近二十岁,虽然有些武艺也有些文采,但这两样却都不出彩。前些天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汴京城里出了一个姓白的数术先生,忽然就萌生了想要拜师的念头。我这不是你扭不过他,所以就带他来了东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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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一天就笑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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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白永安先生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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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啊。”汉子擦了擦嘴,“看来这位白先生真的名气很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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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却笑道:“我知道白先生,却不是因为他有名,而是因为在下与之朝夕相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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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世衡大惊道:“墨非殿直也在那中立学堂当中教书?”<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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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不由得抚掌大笑:“看来中立学堂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很远啊,就连你都知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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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世衡却不慌不忙地说道:“其实下官连您的大名也是听说过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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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把石延年噎了一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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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不能说自己就好像那刚建立起的学堂一样,怎么看都感觉是没多少人知道似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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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自己的名气也确实不小了,作为一个名人,自然应该注意一下言行举止,要是因为这点小事,而与面前这位汉子闹僵起来,恐怕传出去对自己也没多大好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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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石延年勉强控制了一下情绪,准备说些其他的话来缓和一下关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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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那小脑瓜也并非一无是处,既然对方是来求学的,那就索性在这件事上稍微诱惑一下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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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既然听过我的大名,那么应该是知道我的为人的,今天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不如这样吧,令郎求学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就把他安排进中立学堂,在白先生面前做一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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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曼卿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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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话还没说完,种世衡已经向他躬身一礼,并且还把儿子种古也叫了过来,拜见石延年这位未来的师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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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非常高兴,他这上半辈子还没有多少次被人称呼为公呢,而且他刚才言语上还占了上风,明显有一种扳回一城的意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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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今天的收获可不止于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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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隔壁间的那位贵公子,此时也悄然走了过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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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嘉州王齐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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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延年其实有些喝高了,嘉州在哪他都有些记不准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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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位贵公子似乎不便得罪,因而他和煦的笑着与对方见了礼,又为刚才的冒失举动向对方致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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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齐雄当然看到了他二人和好的那一幕幕,所以也不便怪罪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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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这个石延年对他也并非全无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