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开门时, 温宁一直站在房间对侧。
上眼睑微阖，浓密的长睫乌压压盖下，遮住了眸底的情绪, 抱着手虚虚倚在墙上, 膝关节微微屈着。
是戒备的姿态。
房卡落在读取器上滴的一声，顾舒指腹沿着卡片边缘滑了下，“没想到正好住同一层楼, 还挺巧的。”
“对啊, ”温宁轻笑了一声，“这层楼早被剧组包了，顾总居然还能住进来，也确实是巧。”
门开了，顾舒边走进房边低低说着：“这么说原本是想着多说几句话的, 早知道就不这么说了。”
房内没开灯，顾舒半个身影笼在了暗色里，明明灭灭, 看不真切。
温宁没有接话。
多说几句话？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门边的人往房里继续走，转了个弯，可能是去拿本子了。
温宁定了几秒, 缓缓挺直腰踏进了房间里。
这间房灯光感应系统似乎不太灵敏，依旧是一片黑。
温宁刚伸出手想开灯, 开关的位置比较高，只能踮起脚去寻, 还没寻到开关, 就被房里出来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没事吧？”昏色里看不清顾舒的表情，只听得出对方的语气染了些焦急，“摔到了吗？”
“没事, 我只是想开灯而已。”腕间被握住的力度极大，温宁尝试性挣了下，没挣开，心底不由泛起了些莫名，沉下声，“那个，放手。”
顾舒却没放开，反而是握得更紧了。
“我以为你那恐惧症犯了。”静了几秒，顾舒低低叹了声。
“又不是什么密闭环境，没那么容易犯的，”手臂被握得微微痛，温宁扬起头，“先放手。”
对方恰好低头，带着浅浅酒意的鼻尖滑过温宁的面颊。
“你喝酒了？”温宁条件反射问。
“嗯，还醉了呢。”顾舒头垂着，额间虚虚抵在温宁面颊处，声线压得越来越低，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酸味“刚刚她也是这么靠着你的吗？”
温温的吐息落在脖颈处，又痒又热。
于此同时，人也靠了过来，大半重量落在温宁肩上，“是这样的吗？”
刚才把方槐带到房间就够折腾了，这会儿某人又弄了这么一出，温宁心底猛地冲上一股子气，“是你个头啊！你醉个屁啊！顾舒要是能醉那还叫顾舒吗！起开！很重啊！我真的很累了，如果还是这样，不如让我回去睡觉吧，我明早还要拍戏的。”
温宁其实不想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可越说情绪就越异样了，还泛着淡淡的酸，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下去的。
明明是不想再让顾舒看到自己软弱那面的。
可偏偏这面是最有用的。
顾舒直起身，低低溢出句，“对不起。”
这么轻易说出对不起的顾舒，其实是很不同寻常的。
总觉得话里有话。
“请顾总把本子给我，然后我就不打扰顾总休息了。”温宁刻意压下心底的那些情绪，冷声开口。
顾舒人往后退了一步，但依旧握着温宁手腕。
“我说，放手。”再一次尝试挣开失败以后，温宁索性不挣了，换了有些轻挑的语气，“都是成年人了，弄这套没意思吧。”
顾舒：“挺有意思的。”
温宁：“……”
可别说，顾舒的应话听起来还挺认真的。
“我觉得没意思行了吧。”温宁已经失了所有的耐心，话里也多了几分躁，“让我走。”
“温宁……”顾舒沉眸，叹出她的名字，“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话像是几道惊雷，重重地砸在了温宁的心窝上，思绪都被砸乱了几分。
从来没想过会从顾舒口中听到原谅二字。
“像以前一样，我们好好过日子。”明明光线很暗，顾舒的眼盈着亮光。
温宁愣怔片刻，思绪渐渐收拢。
她笑了声：“像以前一样吗？”
“是什么时期的以前呢，继续靠顾舒亦或是顾氏给的资源生存，当S级综艺的常驻嘉宾，化身资源咖进组大制作剧组呢，自己的规划就只得一句‘不行、不可以’。”温宁的话语很淡，透着几分凉薄。
顾舒长睫微动。
“还是像以前一样，一遇到什么事，我就不在你的计划范围里了。”
“我没有，”顾舒眉心紧蹙，摇了摇头，“你一直在我的计划里面的，我想和你好好过——”
“我们去旅游那天，一遇到钟瑶的事，就让我一个人呆山上，或许是你对我很放心，或许是觉得山上很安全，反正总有理由，”温宁轻哂了声，打断了顾舒的话，“你就不觉得我会有情绪吗。”
轻而易举就答应了离婚，这回儿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轻而易举的过来寻人。
这又算什么。
顾舒眸色微敛，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低低开口：“以前是我不了解，我以后会注意的，不再干涉你。”
“不再干涉吗……”温宁喃喃。
眼角余光瞥见沙发一隅躺着个小本子，温宁过去蹲身捡了起来，果然是那本分手本，缓缓攥住。
可能是刚刚顾舒冲过来时掉地上的吧。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你觉得我是在耍小脾气吗？哄哄就能好那种吗？”温宁仰起头来看顾舒，眼腔几分热，“我倒是想啊，可偏偏我就是很清楚的知道，我确实没有你那些事那么重要。”
耍脾气又能怎么样，不过得来几句哄，然后是似是而非的改正，日子长了，还是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
心累的是两人。
何必呢。
“温宁，我不想听你这么说。”顾舒声线有些僵，摇了摇头，“不会的，你很重要。”
“我曾经也想这么觉得的。”温宁唇角牵起小小的弧度，笑容愈发凉淡。
言外意，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其实离婚这个念头很早就有了，或者说穿书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婚。
只是阴差阳错下，现在才得以说出。
钟瑶崴脚那次，钟沁沁出现那会儿，甚至是真心话大冒险时……那一次次的，哪怕有一次问过她在想什么都好，可惜都没有。
到底还是不合适吧。
她想太多，而她想得太少。
也不是没有挑明说过，这些话再说也没什么意思。
“温宁，我们好好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
“有的，”顾舒抬手，迫使温宁转向自己，“我想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发誓，我没有想过和你离婚的。”
“你也没想过和我结婚，不是吗？”温宁抬眼，眸底噙着戏谑，话语里透着自嘲，“你甚至没说过一句喜欢我。”
人都是贪心的。
生了好感，就想对方也有好感。
顾舒心冷性子淡，对事拎得过分清。
她曾经觉得自己能焐热这颗心。
结果发现还是高估了自己。
“你只是需要一个乖巧懂事，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妻子罢了，只要这个妻子足够听话，足够乖，她要什么，你就会给她什么。”温宁低叹。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顾舒只觉喉间哽塞，又一次摇头，“你喜欢拍戏，那就去拍戏，只是如果你听我给你安排的都是最适合你需求的，这样你能少走点弯路，更快得到你想要的。”
“可我不想要啊。”温宁吼出声，眶中热度随着这话一并涌了出来，“这话我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什么都帮我安排好，那我和你养的小宠物有什么区别？”
“或许宠物都算不上，只是菟丝花罢了。”温宁冷笑了声。
说是顾舒完全不明白她，这倒也夸张了。
顾舒还是支持她去追求事业去拍戏的，但支持的方式就是让她随着她安排的路走。
说是温宁矫情也好，但这种安排，总觉得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不仅仅没有拉近彼此的距离，反而还更远了。
温宁喜欢看着自己慢慢变好的过程，那样会让她感觉到在慢慢向顾舒靠近了，可以想像哪天两人站在一块不会被指指点点。
正如顾舒很久很久之前给她分析那样，不公开，是为了她更好的进步，不至于别人往她身上贴“顾舒的妻子”的标签。
但事事都替她安排最好的，这和贴标签又有什么区别。
前路是自己选的。
所谓万丈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顾舒低眸凝着温宁。
身形隐隐颤抖，拇指指甲已经深深掐入了肉里，像是一只戒备的小动物，用充满愤懑的眼神盯着她，拒绝任何的安抚。
“温宁，你冷静下来，我从来没有这么想。”顾舒唇瓣动了动，想说得很多，但最后只挤出了这么一句。
“随便了吧，我已经不在意了。”温宁摊开手上的本子，把有字的那几页一并撕了下来，揉成纸团。
纸团和本子一并落在铺着软毯的地上，无声无息。
小女人似乎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顾舒上前的步子顿住，缓缓放开了她的手。
“说实在的，我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温宁闭了闭眼，又睁开，“有些安全感，只能自己给自己。”
昏色里，隐隐看见眼角有泪痕。
比起上次的谈话，这回温宁算是完全把心剖开，想法尽数说出了。
丝毫没藏起来的想法。
顾舒懂不懂都没关系了。
“顾舒，”温宁缓缓叫她的名字，顿了下，低低开口，“顾总。”
“以后别找我了，就当成是……当成是给我一个面子吧，求你，”温宁浅浅舒了一口气，缓声说着，“我做我的小小演员，顾总还是顾总，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了，少交集也少些闲言碎语。”
“至于婚后财产什么的，也不用了。”温宁揉了揉眼，话里隐有笑意，“我现在也不缺钱呢。”
说完这话，温宁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门没有关。
走廊的光线斜斜映了进来，把房间玄关处一分为二，泾渭分明的两边。
顾舒沉眸，捡起那本分手本，压平实了放到桌上。
随后走到门边，把门关上了。
房间重归一片黑暗。
不再见么。
那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删掉的稿子没有五千也有三千了，一直想怎么才能表现好温宁宁的形象，温宁的性子纠结执拗，没有酒精的作用，这些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回也是被突然变赖皮的小顾总惹毛了【不是
这本文一开始没想着写那么纠结的两人的，是作为调剂小甜文开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咳）
但是徐徐保证，既然开了这本文，就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写好这本文，呈现出我心里的顾舒和温宁。
PS：存稿的话是还有两章的，至于为什么不补昨天的，那当然是因为存稿太少了啊【不要脸ING】
月末部门要催收，说是车轮战饭局什么的，徐徐害怕极了：）
不能保证日更，我起码要保证隔日更QVQ不太忙的时候会加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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