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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从心理医生那离开, 卓阳冰的人生观似乎一下子被颠覆了,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

    并不是他真的迟钝到没有发觉自己最近的异常,就算再傻他也不可能真的毫无所觉, 只不过卓阳冰内心深处是不大敢相信的, 因为过去的二十七年中,他就没遇到过能让自己这么不正常的人, 甚至觉得他可能要一直这么过下一个二十七年。

    更何况, 他也没想通喜欢的那人怎么会是颜随原。

    倒不是说他嫌弃或者觉得颜随原不好,可是他和颜随原才认识一个多月,满打满算也就是54天, 作为一个常年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人,卓阳冰喜欢给所有不正常的事进行数据理论分析, 必须要找到一切事情的源头才算罢休。

    他和颜随原认识的时间短, 相处的过程平淡,互相之间也没什么能跟暧昧这两个字相关的事,那究竟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或者换句话说,他是怎么喜欢上颜随原的?

    卓阳冰心头有些微的困惑,心理医生得知了他的疑问后,用一种无奈却又笃定的口吻告诉他:

    “先生,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给你一个合乎逻辑的答案,也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理智去分析的,尤其是感情。”

    “这种东西千百年来就没人能说得清,它和您以往遇到的所有事比起来毫无规律可言, 而且也没有任何参考依据。”

    “男人和女人可以相爱, 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 都可以相爱, 甚至也可以跨物种相爱, 这有什么道理可言呢?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如此复杂的东西。”

    “通俗来讲,也就是在某个特定时刻,你遇到了某个特定的人,因此你才会对他产生感情。”

    “这和其他亲情、友情最大的不同在于——你喜欢的只能是那个人,不能是别人。也就是说就算是同样的环境,假如遇到的不是他,你也不会喜欢。”

    “因为爱是唯一。”

    “当下的唯一。”

    卓阳冰坐在车上,默默地琢磨着最后的那句话。

    唯一。

    他试着去想了一下,如果把颜随原换成别的什么人,好像确实挺恶心的。包括向嘉余在内,他想起自己和向嘉余如果抱在一起,像那晚的梦里那样亲来亲去,后果只有两个。

    要么他被向嘉余给锤死,要么就是他把向嘉余锤死。

    卓阳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只有颜随原会让他这样。

    想通了之后,他也就不再纠结非要给自己和颜随原之间这突然而来的喜欢找一个合适的逻辑理由,既然医生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玄,那他就试着去接受。

    于是当晚他把谢文谦和司开源约了出来,杭星在忙着考什么有消防证来不了,高纯则在家里忙着给他那些手办模型保养,只有他们三人出来喝酒。

    当卓阳冰犹豫着把自己看心理医生的事说出来的时候,没料到司开源和司开源没有半分惊讶,甚至司开源的脸上还露出了类似“你个憨批才发现么”的嘲讽表情。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卓阳冰皱眉,对他们的态度表示不满。

    司开源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浓浓的鄙视:“我早知道你脑子不好,没想到这么不好。是个人都看出你对人家垂涎,就你自己跟个二傻子似的还在玩包养游戏。”

    “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去看医生。”

    卓阳冰是有点懵的,“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他自觉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不懂司开源这话到底从何而来。

    谢文谦悠闲的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高脚杯,看着里头的红酒轻笑:“你看人家的眼神那么明目张胆,也就是你家小兔子单纯没见过世面,不然早就给吓跑了。”

    “两个纯情的家伙凑到一起,我们也乐得看热闹。”

    卓阳冰愣了很久,下意识的抬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摸了一把,“我的眼神这么明显?”

    “喜不喜欢,睡一次不就知道了吗?”司开源懒洋洋的翻白眼,“你俩在一起总不可能盖被子纯聊天吧?难道你抱着他的时候就没感觉到?”

    卓阳冰的表情忽然诡异起来。

    司开源一看他这个德性,猛地想到了什么:“我说,你该不会……还没睡过吧?”

    卓阳冰有些恼羞成怒,“我睡没睡过关你什么事!?”

    这下轮到司开源震惊了。

    “卧槽!”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从沙发上立刻坐好,本就又大又圆的眼睛因为太过震惊而变得更大了,显得他整个人有些滑稽,甚至不能做表情管理。

    “你他|妈|的这是做慈善吧!!!”

    “把人带回家好好地供着,给钱花,给上学,帮铺路,还把人家妹妹也照顾着,到头来……你竟然连睡都没睡过???”

    “你怎么不上感动c国啊?卧槽我头一个跟着哭!”

    这事实在是震撼司开源全家,他差点找不到自己的脑子在哪。

    相比较他的震惊,谢文谦就淡定多了,他算是这群人当中最清醒的一个,老早就看出了这俩人根本没有事实关系。毕竟颜随原和卓阳冰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的一举一动多少都能看出些疏离和客套,如果真的睡过的话,言行举止一定能看出亲近。

    再说颜随原一看就是没被人沾过的样子,只要是老流氓都看得出来。

    卓阳冰被司开源弄得没脸,他起初就是一时冲动把人带回家,后来完全就忘了他其实是向嘉余某方面替身的事,如果不是那晚做了那样的梦,他也许还在自欺欺人。

    “好了,你不要再嘲讽了。”谢文谦轻轻地踢了司开源一脚,卓阳冰最好面子,如果把他惹毛了,那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别想再看到他了。

    卓阳冰的表情很难看,他开始后悔把这两个家伙叫出来喝酒,本来是想探讨一下自己的事,问问他俩以后自己该怎么去追求颜随原,结果却被司开源好一顿嘲讽,他现在就很想走人。

    好在谢文谦及时把事态拉回来,他转头看卓阳冰,冷静地问他:“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颜随原这个人,你要不要?”

    卓阳冰回答的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要。”

    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的准备,但在路上想了很久,确信是很想把颜随原留在身边的。那个心理医生也说,喜欢和爱是有区别的。

    有人喜欢一个人的期限比较短,他们总是很容易被新鲜事物所吸引,也许喜欢一个人的时间也就只能维持几个星期或者更短。

    但有人却很长情,长到可以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那种感情应该已经不能仅仅用“喜欢”来形容了,而该叫“爱”。

    卓阳冰并不能确信对颜随原的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因为他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可他觉得以自己这种挑剔刻薄的性格来说,如果他现在错过,或许以后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能让他心动的人了。

    谢文谦对他的回答也不意外,开始给他分析:“所以,你确信是想要他的,对吗?”

    “嗯。”卓阳冰无比肯定的再次点头,“我应该怎么做?”

    在面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时,卓阳冰也是个好学的学生,他是认真地来求教,毕竟谢文谦和司开源这两人的情史也算丰富,应该能给他一些建议。

    谢文谦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说:“我为你感到遗憾。”

    “什么意思?”卓阳冰纳闷。

    “我觉得,或许……你这个追求的过程可能并不容易,也许不会成功。”

    卓阳冰不高兴了:“这不可能,我难道不够吸引人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文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提点他:“以你的条件,的确会有很多人上赶着倒贴,你也有那个资本。”

    “如果是正常的一见钟情然后展开追求,或许你的难度并不大,但你偏偏挑了个地狱级开端,你觉得结果会如何呢?”

    卓阳冰还是有些不解。

    谢文谦叹气,又问:“如果有人见你一面之后就大摇大摆的甩给你一份合同,傲慢无礼的让你做他身边某个很重要的人的替身,然后还一副警告的态度对着你,你会作何感想呢?”

    “会在以后的某个时刻爱上他吗?”

    卓阳冰皱眉:“我又不是受虐狂。”

    但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谢文谦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卓阳冰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习惯了上位者的思维方式,不理解底层人的生活,也没有真的代入过颜随原的角度思考问题,在被谢文谦指出了这个事实后,他才发现自己作了个大死。

    就像谢文谦说的,他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他用最傲慢恶劣的手段开始了和颜随原之间这段错误关系,眼下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现在是自作自受的喜欢人家了,可对颜随原来说,他就只是一个毫无感情可言的金主。

    一个可以随时把他抛弃,且不用负任何责任,视他的尊严如无物的金主。

    试想一下,如果有人敢这么对待他,卓阳冰很确信自己在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就能把对方的头给爆掉,所以换位思考,颜随原会不会也在心里抗拒着自己?

    卓阳冰整个人都恍惚了,以至于接下来谢文谦和司开源说了什么都没听得进去,他才刚刚发现自己的感情,结果就被告知路被堵死,人生也太艰难了。

    一直到回了市区的房子,他还在想着这件事。

    忽然来了消息,卓阳冰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简黎发来的工作汇报,他现在还在公司加班。

    也许是出于直觉,他给简黎回了过去。

    ‘如果有件事,我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消息发出后几分钟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是简黎的回复。

    ‘老板,我不能确信您说的具体是什么,不过您曾教导过我,永远不要害怕犯错。’

    ‘能在半路发现错误其实是一个好的信号,这有助于我们及时作出补救措施,不至于错到底。’

    ‘现在立刻掉头重新调整,还来得及。’

    这些话都曾是卓阳冰在简黎刚入职的时候对他说过的,现在却被他还了回来,卓阳冰沉默了许久。

    他的内心渐渐清明起来。

    正如简黎说得一样,犯错并没有什么可恐惧的,只要发现的及时,补救还来得及。

    卓阳冰从来都没有畏惧过任何东西,现在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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