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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请柬

    楚湘。

    李珂亦将当地的所有事务都托交给沈呈,他得了空闲,便着笔给母后写书信。

    “殿下已写了几十封了。”

    “得多准备一些,以应对她各种问题。”

    沈呈提醒道:“尤其福菁郡主的周岁贺书。”

    “这个写过了。”李珂亦点头。

    妹妹生了个小郡主,虽说是女孩儿,皇后也格外高兴,她有了外孙女。

    “殿下……”

    沈呈扭扭捏捏的,迟迟不言。

    李珂亦这才注意到他负手在身后,应该是拿着什么东西。

    看沈呈的神色,李珂亦便猜出了几分,“给我看看。”

    果然,是一本殷红的请柬。

    请柬上画着一对牵手的新人儿,女子戴着凤冠霞帔,新郎春风得意。

    这是阿棠的画工。

    李珂亦指腹轻抚画面上笑靥如花的新娘子,苦笑道:“她知道我不会去,就画给我看,她在报复我,她要我看见她嫁给别人的样子,多幼稚啊。”

    他手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额边冷汗如檐便垂雨滴,沈呈担忧得去扶他。

    “殿下……”

    李珂亦终是拿稳了笔,接过一张莹白的书信纸,洋洋洒洒的写下几字。

    “恭祝皇兄大婚,皇弟身在楚湘,非诏不得出,不能观礼此一憾也。皇兄皇嫂天作之合,愿永以为好。”

    孟轻棠反复念着这封楚湘来的书信,神色越来越难看。

    “棠棠?”李玦试着唤她。

    孟轻棠将它撕得粉碎,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皇后怎么不跟他走?”

    “父皇病危,随时要咽气的,皇后不肯走。”

    “他杀了你母妃,你对他为何没有戾气?”孟轻棠直勾勾的看着他,重声叩问。

    李玦抿着唇,良久道:“因为我母妃没有死,李珂亦废了我母妃,又以丹药吊着她的命,我得巴着他们母子两。”

    难为他桀骜一世,现在轮到他来巴着人了。

    所以皇后能高枕无忧的留在金陵城,因为她手里握着李玦的命脉。”

    “没有人胁迫他,他分明前路一片坦荡,又为何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帝位?”

    孟轻棠如何也想不明白,“他远去楚湘更是远离了生母,到底为何?”

    李玦欲言又止,终摇了摇头。

    “有些事儿不去深究,稀里糊涂的也就过了,何必非要弄个明白。”

    “是啊是啊。”凤艳用手去捡这一地碎纸,附和道。

    孟轻棠退几步坐了下来,臂肘撑在茶几上,捏着自己眉间骨。

    仔仔细细的去想那数月间的点点滴滴。

    “他不对劲,他不对劲。”

    他无论对谁都不会恶语相向,又怎么会对她说那样过分的话。他是故意的。

    李玦倒抽一口凉气,“你就是不肯相信他薄情吧,还幻想着他有苦衷?”

    凤艳将拾起的碎纸放入火盆中,燃起片刻的火焰。

    屋里陷入寂静,唯有滋滋的火炭燃烧声。

    孟轻棠突然起身向外走去,李玦赶紧的拿过架子上火红色的狐裘披风给她披上。

    “去哪儿?”

    “东宫。”

    一切似蓁蓁如旧,又大不相同。

    皇后命人定时打扫这东宫,于她而言,李珂亦仍是太子,早晚会回来。

    柜中,只留下一身绣着绿山老虎的青底丝绸寝衣。

    孟轻棠伸手抚上那老虎的发须,她绣了多日,总算拿给他看,他把这绣样夸得天花乱坠,用尽了好听的词。

    最后他说,这只猫好看极了。

    可她绣的是老虎,百兽之王。

    他好像很喜欢这条寝衣,只要它在备选的干净衣物中,总是穿它的。

    可如今它独自呆在褐色檀木柜里,是这样孤单。

    “你给我绣一件,我穿一辈子。”李玦帮她合上了这扇柜门。

    孟轻棠置若未闻,环顾四周。

    他连用惯了的那套翡翠松柏常青茶具都没带走,剩一件寝衣也不能说明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我去书房,别跟来。”

    李玦尴尬得杵在原地,忍不住又望向那个已经紧闭的柜门。

    某人做的……还真是刻意啊。

    书房里整洁如常,笔砚都在案牍上。一堆书叠在其旁。

    孟轻棠一本本的翻过,尽是些诗文,或讲礼仪,或讲前史,或讲伦德,没有特别之处。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多宝阁中最东的一个抽屉。

    心兀得一凉。

    七副画卷,一副都没有少,他一副都没有带走。

    那是她画的李珂亦。

    她合上了抽屉,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来翻这些东西是想证明什么呢?

    证明他心里有她?

    孟轻棠,你怎么活成了这样。

    七副画卷被堆地上,她手一挥,画卷被火焰吞噬。

    最上那捆画的绳子被烧断,翻滚去了下处,露出一小段画面里的光景。

    孟轻棠眸色一窒,猛扑过去推开这幅画。

    这是水墨画,不是出自她的手。

    火势瞬间熄灭。

    她手忙脚乱的打开其他几副画,咬着唇没让自己哭出来。

    他说过这个抽屉属于她,只放她画的画。

    她说过这些画之所以用红绳捆,是因为花开并蒂莲,月老牵红线。

    所以他用了一模一样的画轴,换了七副画放在这里,是想骗她没有带走。

    可他带走了。

    他一定是带走了。

    这个冬天有些难熬。

    只一夜之间,外头的雪厚得能没过膝盖。

    “殿下许久没见这样的大雪,我便没让下人们扫去,就等殿下起来看看。”

    沈呈扶着李珂亦起身,伺候他盥漱穿戴之后,给他披上雪貂大氅,才扶着他到门口。

    “阿棠除了金陵城便只去过姑苏,她一定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雪。”

    李珂亦伸手接了片雪,那雪在他寒凉的掌中迟迟没有融化。

    他的手在这冰天雪地中,更显病态的苍白。

    “今日是她的婚期,金陵城的天不知好不好。”

    沈呈哑了声,“殿下,你甘心吗。”

    李珂亦眼中闪过挣扎,缓缓道:“你这个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沈呈,你记得,他敢欺阿棠,你就带兵去剿了他,再扶别的皇子上位。”

    若有别的选择,他便不会挑李玦,李玦不是个好东西。

    “扶谁?”

    “听母后的,她说谁便是谁吧。”

    话多了喘息有些累,沈呈忙扶他坐下。李珂亦想了想,又道:“琼王不行。”

    沈呈点头,“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