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道话音落后, 整个房间久久没有声音。
连呼吸都显凝重起来。
这种沉重的氛围,压得崔英雄坐立不安,他左瞧右看了几下, 忍不住打破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
不等他被说完,崔芯爱一把拍在茶几上, 起身神色坚定道,“我们去找人。”
“找谁?”
“影姨。”崔芯爱笃定道。
听到这个名字, 刘Rachel和崔英道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当初在旧书店时的遭遇, 相互看了眼对方。
决定好就行动。崔芯爱拿好物品,正要出门时, 就被留下来的金顺英抓住了手, “路上小心。我等你们回来。”
望着金顺英柔和的目光, 崔芯爱认真地点了点头, 转头又看向在旁边因被留在家, 似有不满的崔英雄,“哥。老妈就交给你了。”
哪怕心有不悦,崔英雄还是肯定道, “放心吧。”
得到回复后, 崔芯爱蹬蹬蹬就跑出了家门, 坐上刘Rachel的车, 转眼汽车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英雄。你说一切会顺利吗?”金顺英双手交握在胸前,凝视道。
崔英雄百分百肯定地走了过来,“会的。一定会的。”
两人似希冀又似祈求般望着远方愈发幽深的夜。
——黑暗。
无边的寂静。
宣音缓缓行走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当她在现实中昏倒后, 意识再苏醒时,人已经在这里了,眼前一片茫茫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声音,没有味道,也没有任何生物、物品,一路走过去,畅通无阻,唯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回响在这片黑暗之中。
也不知走了多久多远,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点光亮。
很快。宣音就发现这光亮越来越大,好像是朝自己这边飞奔而来,转眼间就到了眼前,将她彻底吞没于光亮之中,耳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怪物!”
接着就是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好像是一群孩子的声音。
强光过后,宣音睁眼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块空地上,再看四周,有些简单的娱乐器材,一群小孩正聚在一起,对着她这边的方向,笑骂着,“怪物!”“不要跟着我们!”
“我们才不要跟你一起玩!你这个怪物!”
不对。他们看不到她。宣音顺着小孩们的视线低头,这才看到身边有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阴恻恻地看着前面的人,男孩的衣服上带着几分尘土,像是刚刚才在地上打了滚。
“再跟着我们,小心揍你!”
领头的一个小男孩挥了挥拳头,趾气高扬地转身离开。其他小孩也纷纷效仿地挥了下拳头才跟着离开。
最后整个空地上,只有她身旁的小男孩留在原地,又蹲了会,才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坐到了不远处的秋千上,呆呆地看着前方。
也是在这时候,宣音才发现这个小男孩的长相,隐约间竟然和白俊宇长得有些相像。
宣音心头一动,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可在她走出一段距离后,眼前一花,下一秒人就又回到了之前所站的地方,回头就看到小白俊宇坐在秋千上,孤零零的背影。
看来这个空间,是不准备让她离开白俊宇附近。宣音眸光轻闪了下,便往秋千的方向走去,可走了几步,就不能再往前了,心下她也算是明白了,她被‘隔绝’了,只是这次隔绝的是这个‘世界’。它只想她作为一个观众。
宣音望向上空,就这抬头瞬息,天就暗了。而她所站的地方又变了。
这次是一个住宅楼的拐角处,前面的门里不断传来争吵声,摔东西的声音,周围站了不少人,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
“怎么又吵了?”“天天吵他们也不嫌烦?”
“我说也是怪了。他家小孩不就是嗅不到东西么?这病有什么好吵的。”
“上次他不是嗅不出味,家里都差点着了么?”“我倒听说,那家老公好像怀疑,他家小孩不是自个家的。”
“哎?这个不是已经做了什么亲子鉴定了吗?”
“别说了别说了。那孩子来了,啧啧,那眼神渗得人心慌慌呢。”
没有、嗅觉么?宣音看着小白俊宇从那些人中间穿过,面无表情,就像根本没听到那些窃窃私语一样,慢慢地走到了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进屋。从他进屋后,那继续延绵不断地争吵声,宣音就知道了,这孩子似乎早已习惯了。
下一瞬,场景又变了。这次是在学校,小白俊宇全身湿漉漉地站在厕所隔间里,外面的男生们嬉笑得厉害,只问一句,“臭不臭!臭不臭!”
眼前的场景变化更快了。宣音就这么看着小白俊宇,一点点长大,其父母在争吵中总算离了婚,只是双方都不想要这个孩子,看着他越来越沉默,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和长大后在外表现阳光,全然不同。
看着他依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名牌大学,因为嗅觉问题,始终融入不了人群,连狗都不认识他。直到有一天,他站在天台上,准备寻死之时,他看到了一只香水瓶。
阳光下的香水瓶,伤痕累累,瓶身上有诸多的裂痕,仿佛轻轻一握,就会碎成一堆玻璃渣。
出现了。在看到那个香水瓶时,宣音马上就意识到,是那个摆放在白俊宇房间最上层的那个空玻璃瓶,只是和那时不同,这时的香水瓶里面还装着晶莹剔透的液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吸引着白俊宇如着魔了般,拿起了它。
此后可想而知,白俊宇利用‘香水’走上了他的人生巅峰,各种各样的香水,让他轻而易举地拥有一切,只要是他想要的。
而现在。
那个香水瓶,裂痕斑驳悬浮在半空,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的香味。只要宣音伸手,轻轻一握,就能握住它。
——握住它。握住它。握住它。你就会拥有一切,只要你想,所有人都会爱护你,关心你。心底的声音,不断地蛊惑、膨胀。
宣音眼神逐渐迷离,手慢慢地举了起来,朝着半空中的香水瓶,一点点伸了过去,阳光中那香水瓶恍若有生命般,带着某种雀跃的光,随着宣音的靠近,愈发的明亮起来。
终于。宣音的手,握上了那个香水瓶。
感受到掌心冰凉的触感,宣音眉眼微微低垂了下来,一股欢悦的气息,从中传来,就在这时,香水瓶像意识到了什么,正想要飞离,却被宣音五指一握,紧紧地抓在了掌心,不得动弹。
咔嚓——
随着宣音手指的紧缩,香水瓶上一条条裂缝不断加深加长。同时一段段画面,出现在宣音脑海中。
开始是一团漆黑的黑暗中,一只手突然出现,然后这片黑暗中,多了一点光缓慢形成,化作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中装着色泽晶莹的香水。
接下来,就见那香水瓶被打开滴了一滴,只见一群人就如陷入疯魔中一样,有人疯狂乱舞,有人下跪膜拜,也有人狂热而炙热地告白……一切正如那香水瓶传达给她的那样,只要拥有它,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
再往下就能看到有人为了它杀人摄香,有人为了争夺它妻离子散,直到有一日,它在世界交融之际,被遗落在这个世界,遇上了白俊宇。白俊宇以为自己得到了宝藏,欣喜若狂,殊不知,那香水瓶汲取的是他的生命力。
望着白俊宇身体就如他手中的玻璃瓶般,开始有了裂痕,而每当他身上多上一条裂痕,香水瓶身上就少了一处。它在修复自己。
砰的一声,最终香水瓶彻底碎裂,化成一团黑沙,如雾气般飘散而去。在其消散那一刻,宣音只觉一阵头昏眼花,当她再度站定时,竟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片黑暗之中。
但与最初的寂静无声不同,隐约间好像有啜泣声传来,一会很近,可一会又很远。
慢慢的,眼前的黑暗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给驱散了。
宣音便发现自己竟站在教学楼里一条走廊上,楼外清风习习,绿海波荡。此刻正值上课时间,偶尔操场上传来几声喊声,整体大多数是安静的。
“出来了么?这、这是临北中学?”
宣音凝望着走廊外,几乎每天都见的风景,感受着阳光普照,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学校。出口在学校?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安静的教学楼,一下就沸腾了起来。一个个学生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教室。
“啊西!刚刚那道题的答案你选了什么?什么!正确答案是C?完了完了,要死了!”有人因为随堂测试而抓狂。
另外有女生拿着手机,询问同伴,“呐。你说是蓝色的好看还是粉色的好看?”
有一个人快跑过来,一下挽住了站在宣音不远处一女生的手,“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我买票。”
女生声音清脆好听,可在宣音听来,却只觉毛骨悚然。
因为,她们的脸,都没有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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