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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利缓缓驶入城东别墅区,停在阮家老宅庭院门口。

    两人下车,司机拎着礼候在一旁。

    而程越霖慢条斯理地跟着她背影,一前一后进了老宅。

    刚进门,管家刘伯便迎上来。

    接过司机手中礼物,看向阮芷音恭敬道:“大小姐,季先生也来看老爷了。”

    刘伯口中季先生,是阮爷爷养子季奕钧。十二岁被阮家收养,据说是故交之子,但也有传言说是私生子。

    许是为了避嫌,季奕钧成年后便搬出阮家,只偶尔回来探望阮爷爷。阮芷音回阮家后,见他次数不多,并不算熟。

    正想着,季奕钧踱步下楼。

    阮芷音礼貌点头:“小叔。”

    “嗯。”季奕钧淡淡应声,视线稍移,望向她身旁人,“程总。”

    程越霖姿态闲雅地同季奕钧握手,漆黑眸子含笑回视:“小叔不必客气,叫名字就好。”

    季奕钧倒是未应,看向阮芷音:“阮叔刚醒,你带程总过去吧,我先走了。”

    言罢,他冲程越霖微微颔首。

    刚要离开,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回首笑道:“差点忘了,祝你们,新婚快乐。”

    阮芷音这才记起,顾琳琅说昨天季奕钧参加了婚礼,只不过仪式结束就走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季奕钧和程越霖之间有股莫名熟稔。但季奕钧和他们差着辈分,也没听说两人有什么交集。

    念头只是一转,便很快收起。

    阮芷音领着程越霖上楼。

    两个月前,阮爷爷突然查出肺癌晚期。因为上了年纪,医生委婉建议保守治疗,但众人都明白这话意思。

    阮爷爷倒看得很开,说他已活到耄耋之年,顶多遗憾孙女还没嫁人。于是明知出现了矛盾,她和秦玦还是定下了婚期。

    昨天婚礼,阮芷音除了对秦玦失望,更多是对林成和林菁菲丝毫不顾爷爷身体愤怒。

    毕竟医生曾嘱托过,

    老爷子情绪不能激动。

    行至房门外,阮芷音刚要敲门,又忽然顿住,纤细指尖犹豫着收起,转而轻扯下男人袖口。

    程越霖低头,视线落在她停于袖口圆润指尖,眸光幽深似谭,随即不咸不淡地与她对视。

    阮芷音松手,低声和他打着商量:“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装作亲密些?”

    “装作?”他挑眉,眼底眸光微转,“你想怎样?”

    阮芷音抿唇,朝他伸出手。

    素手纤细如葱,指甲晶莹剔透。

    察觉到对方闲散透着端量眼神,她凝重蹙眉,劝说道:“虽然委屈了你,但戏总要演好,我也会尽量补偿。昨天婚礼上,你不也”

    阮芷音本想说,昨天他也亲了自己,尽管只是嘴角。但转念一想,她那会儿心不在焉,他亲她不仅是主持人要求,更是为帮她演戏,以防气氛僵持。

    生意场上谁没个逢场作戏?

    可他却连出席宴会都要带助理,可见多么排斥与异性肢体接触。

    说到底,是她得委屈他。

    于是瞬间没了底气。

    “我不也什么?”程越霖眉眼低垂,拖腔带调,略顿,又意有所指地讥诮出声,“不过,确是委屈了。”

    男人唇角漾出抹古怪笑意,像是不情不愿,但温热宽厚手掌却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另一只手主动敲响门扉。

    沙哑年迈声音传来:“进来吧。”

    二人开门,携手走了进去。

    房间内,老人倚靠在床边。

    面容沧桑憔悴,身子瘦弱,但还算有精神,看到孙女后露出慈祥笑容:“音音来啦。”

    阮芷音点头,走到床前细心将他身后枕头扶好,而后向他介绍:“爷爷,这是程越霖,我们刚结婚。”

    阮爷爷敛眸,脸色稍沉:“我听刘伯说,秦玦——”

    话没说完,他望着一旁程越霖,叹口气,欲言又止。

    阮芷音掌心微缩,继而展开笑颜,语气自然地赔罪:“爷爷,对不起,当初答应和秦玦结婚只是因为婚约,不想扫您和秦爷爷颜面”

    反复做过心理建设,此刻她从容淡定,将自己那套‘圆满’说辞和盘托出。

    提及‘真爱’时,还‘温情脉脉’地望了眼身旁男人,幸好对方还算配合。

    “所以您不用担心我。还是说,您真希望我被这道婚约困住一辈子?”

    这番话刘伯已照阮芷音吩咐,事先给阮爷爷讲过,但对方却始终有所疑虑。

    此刻见她神情轻松,眼眸含笑,老爷子目光落在两人交握双手,喟叹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招呼二人坐下。

    “程先生是吧,你看起来有些面熟。”

    程越霖对上老人端详视线,清声回:“家父是程逢生。”

    阮爷爷回想几秒,默默点头。

    而后,他看向阮芷音,温声道:“音音,去看看饭好了没?等会儿让刘伯上来叫我们。”

    阮芷音知道爷爷这话是想支开自己,但也无法拒绝。只能暗地里给程越霖递了个眼神,然后起身出了房间。

    谁知刚下楼,就见到了林成。

    让阮玲芳青睐男人,自然长得不错。林成浓眉大眼,即便人到中年,也尚有几分儒雅成熟。

    两人刚在电话中撕破脸面,林成这会倒舍了往日和蔼模样,眼神阴骘:“音音,程总没陪你回来?”

    “他在和爷爷说话。”

    阮芷音淡漠回视。

    “呵,你这出戏倒演得好。”

    到底是不甘心和严家利益交换付诸东流,不过这是在老宅,他也不能真和老爷子心爱孙女起争执。

    视线落在阮芷音清艳脸庞,他思虑片刻,忽而道:“音音,虽然没了秦家婚事,但等你和程总‘离婚’,姑父会给你另找门好婚事。林哲就很喜欢你,哪怕日后老爷子不在,我也会让他好好对你。”

    林成对程越霖还算有几分了解。

    父亲破产入狱,却在短短几年翻身而起,手段狠戾,眼中只有利益。这种人,婚姻中利益若是殆尽,也就该到头了。

    女人再美,也不会动摇足够狠心男人。何况对方本就为利而来,想必也和自己这外甥女划下了倒计时。

    他对亡妻尚有几分感情,阮芷音如果安分,他也不会为难她。嫁给侄子也算全了情面。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他也会护着几分。

    阮芷音知道,林成这是在警告她,等爷爷不在了,她能依靠只有这个姑父。虽然他参与搅黄了她和秦家婚事,但还是要考虑清楚,是否真要和他作对。

    “姑父,秦玦知道你在心里拿林哲和他相提并论吗?”阮芷音冷笑,然后压低了声音,“再者,林哲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当年捅了他一刀吗?”

    这些年林哲见了她就怕得哆嗦,蒋安政总觉得林哲怕她不对劲。其实他感觉没错,确是不对劲。

    林成听见她落尾话,睁大双眼:“你!你当年是故意!”

    他以为阮芷音是婚事告吹才性情大变,根本没想到她年少伤人时说梦游是假。所以这么多年,她确是故意装成了那副无害呆板模样。

    林哲当年虽然只是皮肉伤,但确确实实被阮芷音吓得不轻。只是毕竟侄子理亏在先,林成也不好闹大追究。

    阮芷音面无表情看着林成震惊瞳孔,觉得他不该这么惊讶才是。

    孤儿院长大孩子,心思敏感,最善察言观色。院长妈妈对孩子们好,却不愿他们太过单纯。无依无靠浮萍,察觉恶意,怎能没有自保手段?

    可笑是,当年被她捅刀林哲,仅仅因为林菁菲三言两语,就被深爱男人安排了令人艳羡工作,多么荒唐。

    那天争吵时秦玦说她变得刻薄,或许不是假话。他只喜欢她‘善良乖巧’,而她不伪装,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长大。

    他世界满是阳光,让她向往,也与她相斥。她用尽全力尝试,却仍然伤得鲜血淋漓。

    收起心底情绪,阮芷音不再与对方虚与委蛇,直接绕过他去了餐厅。

    到了饭点,菜自然都已做好。她正想让刘伯去叫人,房门突然打开,程越霖微微屈身,搀扶着阮爷爷下楼。

    刚在客厅坐下林成,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将阮爷爷扶到餐桌主位坐下。

    饭菜被端上桌,四人相继落座。

    阮爷爷心情不错,颓唐脸庞也显出些抖擞,笑呵呵道:“今天是家宴,越霖也别拘束。”

    “爷爷放心。”男人噙笑应下。

    阮芷音凝眸看向程越霖侧脸,有些愕然,没想到他能耐着性子讨爷爷欢心。

    戛然想到他是跟着他爷爷长大,心下了然几分。虽然两人间是一场交易,但他却远超期待地‘尽了责’。

    林成将这幕收入眼中,半晌,突然开口:“爸,有件事要跟您商量下。”

    “什么事?”阮爷爷看向林成。

    “音音说,要把北城项目给霖恒。这项目公司准备了这么久,说给就给,实在有些任性了,股东那可不好交代。”

    林成话里话外,都是阮芷音任性损害了阮氏利益。更甚之,也在暗示程越霖动机。

    然而阮爷爷稍作沉吟,却点头道:“项目当初就给了音音,越霖又是阮家孙女婿。这个项目阮氏做起来吃力,倒不如让给霖恒。”

    林成面色微滞,没想到阮爷爷会是这个反应,半开玩笑地说:“爸,才见程总第一面,您这就偏心到孙女婿身上去了?”

    阮爷爷皱眉,似有不悦。

    程越霖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抬眸,姿态懒散地向后轻靠了下,淡然询问:“是谁说,霖恒要单独开发北城项目?”

    林成不知他话中意思,愣怔片晌,下意识看向他身旁阮芷音。

    程越霖顺着对方视线转头,那双桃花眼酝酿出令人沉溺温柔,嗓音却云淡风轻:“原来音音这么向、着、我。”

    阮芷音:“”

    男人蓄意加重音节,让她瞬间明白他潜台词:戏,总要演好。

    而后,他目光对上林成,语气显得稀松平常:“霖恒只参与前期开发投资,其余工作还是由阮氏全权来做。”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讶异。

    程越霖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只会拿霖恒投资份额部分收益。虽然阮氏出力多,但也解决了资金不足困境。

    他当然也不亏,但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么好心和阮氏分钱?

    阮芷音看到爷爷满目欣慰,林成眼露狐疑暗自盘算,微哽少顷,神色自若地点头:“对,他说没错。”

    不管程越霖还留了什么条件,但此刻送上门好处,她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

    岚桥市,机场大厅。

    阵阵轰鸣由远及近,航班缓缓降落。国内抵达出口处,翟旭拎着文件包候在最前方。

    向来面不改色翟特助,此刻表情却隐隐透出几分不平静。

    直到熟悉两道身影出现,翟旭快步向前,接过老板手中不多行李。

    岚桥不比北遥凉爽,秦玦此时只穿了件浅青衬衫,西装随意搭在臂弯。

    那张清隽面容神色淡漠,高视阔步地走出机场大厅,和蒋安政先后坐上停在出口不远处黑色迈巴赫。

    航班起飞时,天气还不算太好,中途遭遇气流颠簸了一路。

    秦玦这会儿轻揉着太阳穴,压下那点不适:“先把公司要急文件给我。”

    翟旭松了口气,打开公文包将最上面几份文件递去,小心打量老板神态。

    这些文件昨天都已发过电子版,秦玦不过简单翻开几眼,很快签完。

    随后又重新交给翟旭,微顿了下,问到:“她有没有联系你?”

    她指是谁,不言而喻。

    翟旭面色陡然一紧,斟酌着回:“阮小姐没有主动联系我。”

    阮芷音确没有主动联系他,但他却主动联系过阮芷音。

    秦母方蔚兰得知阮芷音昨天办事,一大早便让他通知阮小姐去见她。可他拨通电话后,对方却语气冷淡——

    “我和秦玦已经没关系了,或许秦夫人应该联系林菁菲。”

    这话他不敢转述,从沉浸思绪中抽离,翟旭果然看见老板此刻眉峰紧蹙。

    蒋安政打量着翟旭踌躇模样,下巴微抬,笑道:“怎么,难不成阮芷音那女人还真闹着要取消婚礼?”

    觉得好友话有些刺耳,秦玦眼神不满地望去,还未说话,便听到助理有些僵硬地开口——

    “这倒没有。”

    秦玦隐约松了口气。

    阮芷音手机一直打不通,他心中着急生怕她出事,只好打给顾琳琅。对方虽然态度不佳,但却说阮芷音好得很,而后才挂断电话。

    这次是他有错在先,虽事出有因,但只要她不拿取消婚事和分手这种话同他胡闹,他总会好好跟她道歉。

    蒋安政听罢眼中却似有讥讽,甚至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果然如此。

    阮芷音昨天装模作样地跟秦玦说什么解除婚约,最后还不是默默咽下苦果,把话收了回去。

    之后她还能不能和秦玦结婚,蒋安政不知道。但很肯定是,这场新郎逃婚30340谈资,注定不会消停。

    翟旭一看两人神情,就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咬咬牙道:“阮小姐确没有要取消婚礼,不过……”

    秦玦见助理难得地支吾其词,忍不住皱眉:“不过什么?”

    翟旭深呼吸给自己鼓了鼓劲,默念长痛不如短痛,将一长串话脱口而出——

    “昨天婚礼没有取消,但阮小姐当场换了个新郎!宾客去了大半,仪式也都没少,大晚上婚礼结束,阮小姐就坐着新郎宾利头也不回地走了。”

    理都没理匆忙赶去他。

    话音刚落,翟旭就看见往日还算温和老板捏在眼镜边框手猛然顿住。

    几秒后,白皙修长手骨节凸起,下颌线条紧紧绷着,腮帮似有微动,深沉如墨眸子像是即将卷起狂风暴雨。

    他死死盯着翟旭,大热天,声音却冷得像是寒冬冰屑:“你说什么?”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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