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夫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房间门外,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里的动静。
听到有床板拍打的声音,和秦熺哄着李佩玉的声音,还有女儿的小声哭声,她知道,这事儿成了。
她长长松了口气,打量起这个租住的小宅来。
这宅子太小,还是租的,住了她和女儿,又住了儿子一家,根本不够住。
她得找秦熺要间宅子,最少要三进门的。
再配几个侍女,要两驾马车,一驾给女儿用,一驾给她。
不不不,还不够,再配顶轿子。
她发现,坐轿子的身份,远比坐马车的身份要高。
比如秦丞相和穆家的老爷子,可就从不坐马车,一直是坐四人抬轿子。
屋里,秦熺一直嚷着道,“爷要快活死了,你快不快活?”
李佩玉嘤嘤嘤地应着,“快活。”
李二夫人抿唇一笑,心说女儿真厉害,头一次就将秦熺哄得快快活活的。
她轻手轻脚走下台阶,打算去打儿子儿媳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她希望秦熺再给儿子安排一个差事。
比如,穆宣那样的翰林侍读。
五品差事,比佩玉他爹的官还要高一级,那可多威风。
李二夫人心情愉快,步伐轻松。
不过,她没走多远,就见家里看门的婆子快步跑来。
“二夫人,二夫人!”
神色慌张。
李二夫人回头看一眼李佩玉的房间那儿,怒着脸朝婆子低喝,“贵人在屋里吃酒,你找死呢,这么大声音,不怕吓着他?要是将他吓着了,你小命都没了。”
婆子马上缩了下脖子,小声说道,“门外来了个十来岁的小少年,说是丞相府上的,来找二夫人。”
丞相府上的?
十来岁的小少年?
这谁呀?
见李二夫人发呆,婆子又说道。
“哦,对了,二夫人,门口贵人的车夫见到他,马上行礼喊着埙公子爷。”
埙公子爷?
秦埙?
李二夫人忽然笑了,来得好,来得真正的好。
她还怕秦熺上手了耍赖,来了秦埙,这可是帮她的大忙呀。
这要是让秦熺的儿子看到他老子的好事,还怕他秦家赖帐?
“我去看看。”李二夫人说道,她心情愉悦往宅子门口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警告着婆子,“离东厢房那儿远点,贵人在那里吃酒。”
婆子惶惶,“是。”快步跟在李二夫人的身后。
到了宅子门那里,李二夫人叫婆子将宅子门打得大开。
门口的少年,果然是秦埙。
李二夫人曾在穆家的宴席上,见过这个少年。
可惜年纪比佩玉小了三岁,不然的话,她就让佩玉结交这位埙公子。
但如今也好,佩玉就要做秦埙的小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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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埙小公子爷,埙小公子爷寒夜寻来小宅,有何事?”李二夫人微微笑着,给秦埙行了个礼。
秦埙看着眼前的妇人,心里一阵恶寒。
这是李娇娘的二婶。
同样出身李家,为什么李娇娘冰清玉洁,这个李二夫人的女儿却是一身脂粉庸俗气?
不过想想也是,当娘的一脸的献媚讨好权贵,使着下作手段谋财,当女儿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也幸好李娇娘和这李二夫人一家子断绝来往了,否则,他还担心李娇娘被李二夫人带坏。
秦埙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身后的车夫,冷冷说道,“我爹也在这儿?”
车夫是他爹的车夫,却将马车停在李二夫人家的宅子前,这不得不让人往更深处想。
秦埙虽然年纪不大,但出身秦家,声乐场合他娘不让他参与,但听得不少。
看到车夫,他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因此看到李二夫人后,他更是恶心至极。
李二夫人心里正打着算盘,巴不得秦埙问起他爹。
“秦大公子来找民妇小儿说话,他们这会儿在喝酒呢。埙小公子爷,请进吧。”李二夫人朝秦埙做了个相请的手势。
找她儿子说话?哼,当他是傻子么?
李二夫人的儿子不过是个平庸的布衣,他爹才看不上她儿子,一定是来会李四姑娘了。
秦埙看了李二夫人一眼,抬步往里走。
其实他根本不想进这座宅子。
可有些话,不适合在路上说。
进了宅子后,李二夫人便将秦埙往东厢房方向引,“埙公子爷,在这边呢。”
秦埙只当秦熺果真在东厢房这里,没有疑心其他,跟着李二夫人走。
到了东厢房那儿,他也确实听到屋里面,有秦熺的说话声,还有笑声。
秦埙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家里,母亲着急上火了,父亲在这儿喝酒快活。
秦埙只觉得,有这样的父亲真是叫人不愉快。
可有什么办法?
父亲能抛弃儿子,儿子不能抛弃父亲。
他忍着烦闷走上台阶,发现门关着,又看向李二夫人,示意她开门。
李二夫人微微一笑,“天晚夜寒,所以关着门。”
她走上前,细听了下,发现里面声音小了一些。
不过这时间也才一刻左右,她料想事情还没有办完,便大大方方地推开门。
因为穷,屋里没有放屏风。
秦熺办事急,也没有放下帐子。
走进屋里后,一眼便看到床那里。
床榻上的春光,一览无余。
李二夫人看到正办事的二人,心里暗暗叫喜。
但为了显得自己吃了亏,大叫一声,“秦大公子爷,这这这……,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呀。”
她跳着脚,一阵捶胸顿足大叫大喊。
秦熺抱怨,“你跑进来干什么?”事情还没办完呢,正快活着呢。
李佩玉尖叫一声,赶紧拿手将脸捂住。
心里却暗暗佩服着自己的老娘,来得太好了。
把这秦熺的事情看见了,量他也不敢反悔。
秦埙走得快了些,听到李佩玉的声音时,已经走到屋子的中间了。
屋子不大,从门到床也就十步的距离。
于是,他将床上的一幕看了个全。
他虽然已是少年,但家里还没有安排房里丫头,男女之事也只是听小厮们吹牛时说起过。
被他爹摁着头看了回启蒙图画,教他男女床第之事为何意。
为那事,他娘抽了他一顿。
所以对于男女的事,他一直是半知半解。
眼下看了个真景,窘得一张白脸成了粉脸。
秦埙吓得转身就往外跑。
不跑不行啊,那是他爹。
他爹再混蛋,也不能看。
跑得急,还差点被门槛绊得摔倒。
一口气跑了百来步远,估摸着听不到那屋里的声音了,秦埙才了脚步,扶着一棵树大喘着气。
这叫什么事儿?
屋里,李二夫人一顿嚎,跳着脚,“哎哟,秦大公子爷啊,你你你……,我女儿的清白之身,可是被你毁了啊。你得为她负责啊。”
李佩玉听到这话,心里很是高兴,脸上却是委屈着的,配合着李二夫人,捂着脸哭了起来。
秦熺不耐烦了,吼着道,“出去出去!”正高兴呢,吵什么吵的?
李二夫人也不敢闹得太过,将帐子放下来,挡着床上的风景。
她却不离开,背着身子站着,说道,“大公子爷,您就说吧,这事儿怎么办?”
秦熺看着眼前的李佩玉,皱了皱眉头。
这女人刚才不是很享受着的吗?他问她快不快活,她说很快活,怎么又哭了?
真是烦得很。
他正要说是李佩玉主动的,屋外,儿子秦埙的声音大声传来,“爹,你给我出来!”
秦熺一愣,怎么儿子也在?
心情瞬即不好了。
家里是儿子当家,他不敢得罪儿子,草草完事下了床,浑然不管呜呜咽咽哭着的李佩玉和李二夫人,整理好衣冠来到屋外。
“你怎么来这儿了?”秦熺没好气说道。
这儿子太不懂事了,也不怕吓得他爹不举?
他走到秦埙的面前,小声抱怨道,“你这孩子怎么没眼力见?你爹我正在办事呢。”
他刚才看到一个少年的身影,慌慌张张跑出去了,瞧那衣裳的颜色,正是儿子此时身上的衣裳颜色,料想着儿子进了屋看到他的事了。
看到就看到吧,反正这种事儿,儿子将来也会经历。
提前让儿子见识,也没什么大不了。
秦熺不以为然。
秦埙见他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气得想暴打一顿。
他小脸都丢尽了。
这地方是李娇娘告诉他的,没准李娇娘已经猜中他爹前来的目的。
他一直想着,李娇娘的男人又穷地位又低,根本不配她。等他锁厅试一举夺魁,就让李娇娘和骆诚和离,他娶李娇娘。
眼下出了这等事,他哪里还有脸见李娇娘?
自家有这等混蛋爹,他会一辈子在李娇娘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的努力白费了。
秦埙又沮丧又恼火。
“我怎么来这里?娘叫我来找爹说事情,我问了几个人,问到这里来了,爹,我不能来?还是娘不能找爹?”秦埙冷冷说道。
秦熺理亏,缩着脖子道,“找我做什么?家里事情不都是你们娘俩商议着办么?你们商议好了,说给我听就得了。”
“哼,可眼下一件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呢,你就一个人拿了主意。”秦埙怒道。
“哪有?没有的事,我一向不管事的,你不是不知道?你这孩子从哪里听来的?尽瞎说。”秦熺讪讪笑着。
笑?
他还笑得出来。
秦埙怒得踢了下身侧的小树。
他一指东厢房那里,冷笑着道,“那是怎么回事?你怎会认得李四姑娘?双宁街的铺子是不是给她了?”
秦熺讪讪着道,“没有,没有,你听谁乱说的?”
屋里,李二夫人在秦熺走后,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飞快来到床边看女儿李佩玉。
李佩玉这会儿,正将身子缩在被子里。
李二夫人将被子扯开来一些,揉了揉她的脸,笑着道,“别不好意思,这种事,以后是常事,快跟我说说,秦大公子爷对你如何?”
李佩玉想到刚才的事,羞着脸道,“还……还行吧。”
床第的事情,她娘教过她。
所以,她有心理准备。
应付秦熺时,没有那么紧张难受。
看她一脸满意,李二夫人心里放心了。
男人对女人好,就是上心了。
上心了,就不怕他不再来。
男女这种事,有了第一回,就不怕第二回第三回不来。那就跟吃神仙药一样,是会上瘾的。
李二夫人对自己的决定,十分的满意。
她于是又问道,“秦大公子爷又说了什么没有?你就没有借机提一提要求?”
李佩玉得意说道,“那是当然,我没那么傻。他说会过几天带我去见秦老夫人。”
“真的?”李二夫人大喜。
秦老夫人,便是秦桧的夫人王氏。
虽然年纪大了,已不管家,但声望在那里,是整个秦氏一族最厉害的人,连丞相的一些决定,都听秦老夫人的。
有秦老夫人拍板,还愁其他?
什么秦夫人秦熺秦埙,统统靠边站。
没准,她女儿会直接升为二房。
进秦家做二夫人。
李佩玉想起一件事,说道,“娘,外面喊大公子爷的人是谁呀?”
跑得快,她一时没看清。
李二夫人一拍大腿,“哎呀,差点忘记了他,那是秦大公子爷的大儿子秦埙,埙小公子爷,找大公子爷来着,这会儿他们还站在院里说话呢,我去见他们去。”
李佩玉冷着脸,“娘,那人怎么会跑进我屋里来?你别给他好脸色!”
过不了几天,她就是秦熺的二夫人,秦埙得喊她一声小娘。
居然敢冒冒失失地跑进她屋里来?不道歉的话,这事儿没完!
得先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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