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运转,有迹可遵。古往今来,有迹可循。
——《天地策》
夜归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道友莫怪。在下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我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会对道友不利。只是想问一下道友,何小鱼得了什么病?;
女子见他彬彬有礼,不似坏人,放下戒心道:;晓渔师妹得了一种怪病,发作之时,浑身浮肿,神志不清。若非师父以高深道法医治,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现在经过几年治疗,师妹的病已好了七七八八,只是偶尔发作。你是她哥哥何晓舟吧,经常听她说起你来。;
夜归一愣,记忆中何小鱼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弟弟。
只听女子又道:;师父说过。师妹命里缺火,名字当中应该含有火意。可偏偏你们的父亲为她取个三点水的渔字。水上加水,五行不全。哪有健康之理?;
;等等。;夜归伸出手,指尖冒出金光,写出三个大字:何小鱼。
女子疑惑地说:;不是知晓的晓,渔夫的渔么?;
;哎呀!;夜归垂头丧气原地转了一圈,沮丧地说:;错了错了,找错了。同名不同字,同音不同字。少白,我们走吧。;
女子见他突然变得无礼起来,不免生气。怒道:;想不到是个无礼之徒。;
红少白道:;姐姐莫要生气。师父历经千辛万苦,几次差点丧命才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他心上人一面。现在这样的结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希望你原谅他。;
女子点点头,叹气一声:;唉!这些情情爱爱最是恼人。你们快走吧。;
夜归驾起云朵,慢慢飞上了高空。
离开仙人峰后,一路南下。
他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一路上一言不发。坐在云朵前端,望着地面怔怔发呆。
红少白知道他心情不好,却不知道如何劝他。只能坐在他身后,时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夜归沮丧万分,何小鱼的消息算是彻底断了。他一想到在这广阔天地之间,自己再无半点何小鱼的音讯。不免心生绝望,隐有人生无意,生无可恋之感。
少年时所有关于何小鱼的记忆都被他拿出来回忆了一遍。越想便越痛苦,而越是痛苦又导致越舍不得。
;师父,你没事吧?;红少白终于忍不住压抑的气氛,问了一句。
夜归勉强笑笑,说道:;没事。你难道没看见为师脸上挂着笑吗?;
;唉!;红少白学做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可师父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啊。;
夜归闻言,脸上笑容淡去,语气沉重地说:;佛家说人生有七苦。谓之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七苦之中,唯最后一苦求不得最是痛苦。为师深陷求不得不能自拔,故而心魔作祟。;
;我们不是道家的吗?师父为何用佛家的道理?;红少白问道。
;少白。但凡世间道理,只要真实正确。就有必要去相信,不论这道理是哪一家提出的。何况既入修行一途,便为得无上飘渺之道。同是证道,有意见不同,也会有道理相通。你不能身在道家,便小觑别家。各家有各家的道理,能够一直延续下来,自然能证明它们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红少白挠着头,满脸迷惑地说道:;师父,你说的这些我不懂。;
夜归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妨,你慢慢就懂了。;
;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蕲州鼓楼城。你太师父曾让为师拜访一个人。拜见过后,我们就回山复命。;
红少白自然不会反对。
接下来两人无话,飞了一阵。
只见天空蔚蓝无垠,地上山川秀丽,草木青翠。可谓是天地广大,山水如画。
盘绕在夜归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也好了许多。
红少白少年心性,不甘寂寞沉闷。飞行时久,便觉得无聊,正好目光落在脚下白云上。他知道这白云完全是由夜归法力所化。回想起来,夜归与人动手从未用过武器,不由出声问道:;师父,你有法器吗?;
夜归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说完后,他神识游走全身。过了好久才在心脏旁找到了黑色匕首。
它化成了一个小黑点附在骨头上,如果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
当日与钟山二鬼一战。若不是这匕首行进轨迹难以捉摸,他绝对不会受到重创。可若没有里边的《九霄》功法,他也不能击退钟山二鬼。
他用法力一逼,匕首慢慢从胸口处钻了出来,恢复了正常大小。
这匕首入手冰凉,给人一股嗜血之意。匕刃上,刻着幽魂二字。一听这名字,便知非正道法器。
;幽幽幽鬼?;红少白看着匕首念了出来。
夜归笑道:;是幽魂,不是幽鬼。不认识就不认识,不要读半边。;
红少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夜归的心情有些复杂。幽魂曾经是魔道之主暗影妖王的魔器。数百年前他凭借绝世修为,统领九州魔道。逼得十大门派结成联盟,同仇敌忾一同抵抗。就算如此,也只能与魔道分庭抗礼。不得已下,十大派主动撕毁约定,联名请求三圣出山。那时李霄云游天下,不知所踪。清水也已闭关。唯有王鹤坐镇松道派内。约定失效,又有十大派联名签署的请求书。王鹤圣人出手名正言顺。
在澜沧江上,他只身一人击杀魔道三派掌门,大败暗影妖王。十大派顺势反扑,将魔道中人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只有少数人逃过一劫,退到九州大地之外的蛮荒之地。暗影妖王败走澜沧江后,下落不明。
从此以后,天下修士都明白一个道理。只要三圣活着,魔道便不能入主九州一步。
今日,幽魂却出现在钟山二鬼的手中。
难道是清水杀了暗影妖王?又把幽魂赐给了曹云?可幽魂中暗藏的《九霄》又是怎么来的?这门功法刚猛霸道,正义凌然,绝对不是魔道功法。而且也没有听说过暗影妖王会使驭雷之法。
;师父你只有这一把法器吗?;红少白问。
夜归点点头,说:;算是吧。道山之人,从不用法器。不过你若想用,这魔器幽魂可以给你用。加上之前给你的小旗,你就有两个法器了。;
;当真?;红少白睁大眼睛兴奋地说。
;当然。;夜归认真地点点头道:;不过现在你修为太低,操控不了它。为师就把它封印在你体内,让它暂且作为护身法宝吧。只是没有为师灌注法力,它用不了几次。你还是努力修行,争取早日自己使用它吧。;说着,匕首化作一团黑雾,钻进红少白左手。
红少白惊讶地摸着自己的左手,叫到:;哎呀不见了,也摸不到。多谢师父。;
;好了。快去修炼。;
红少白赶忙盘膝坐下,行吐纳之法。
三日后。
见到下边有一个城镇。
红少白又说:;师父,你有银子吗?;
夜归心不在焉地摇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买件衣服穿。;红少白声音低低的。
夜归打量了他一眼。他上身的衣服已经破了好几个洞,布鞋也不合脚,两个大拇指头露在外边。像个小叫花子一样。
夜归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道袍上也有几处破洞,幸好靴子上没有。
他笑了笑:;为师找一找。;说着他停止了前进,云朵悬浮在空中。随后翻出两个储物袋,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只翻出十二三个铜板。一股脑递给红少白道:;好像是一个铜板能买一个包子。这些应该够买一身了,你去买吧。为师就不需要了。;说着降下云头,落在一座桥上。
红少白抬腿就跑,夜归嘱咐道:;若有剩余,买些干粮,留着你路上吃。;
;知道了。;红少白边跑便答。
桥上坐着两三个垂钓老翁,见夜归从天而降,也不理会。只是夜归大声说话,引得其中一人不满道:;上仙小声点,鱼儿都被你吓跑了。;
夜归一笑置之,不予理会。
倒是另外一人说:;又不是你家修的桥,也不是你家凿的河,鱼儿也不是你家养的。你管的真够多的。;
先前一人自知理亏,不接话了。
过了一会儿,红少白跑了回来。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倒是手上提了一袋子馒头。
;没买衣服?;夜归问。
红少白红着脸回答说:;不买了,有吃的就不错了。这里的东西太贵,一双布鞋要十文。衣服就更贵了。;
夜归无奈地笑了起来,想起从凌仙城抢来的灵石只剩一颗,叹道:;为师可能是修士当中最穷的一个了,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位上仙,我有个差事你干不干,保你能挣三两白银。;之前指责夜归的老翁喊到。
夜归看了他一眼,含笑说道:;老先生。说话莫要这么大声,别人的鱼儿都被你吓跑了。;说完,带着红少白腾云而去。
;哈哈哈有趣有趣这位仙人真是有趣。;另一人抚掌大笑。
蕲州。鼓楼城。
夜归费了一番周折,才打听到张守灵的住处。
一间四四方方的四合院,门口立了一对石狮子,门楣上一副对联:福如东海水,寿比南山松。横批,松鹤延年。本是祝老人健康长寿的意思。可门上挂着白条,屋檐角各挂着白纸糊成的灯笼。
夜归扣了扣门环。
片刻后,出来一名披麻戴孝的精壮汉子。他打开一道门缝,看清楚来人后,从腰间摸出三个铜板捏在手上,说道:;两位。我只有这么些了。从来只听过人家办喜事来讨吉利的,没见过白事也来的。;言语上很不客气。
红少白听的一头雾水,望着师父。
夜归尴尬地咳了一声,道:;这位兄弟误会了,我们是来找张守灵先生的。;
;你认识太祖爷爷?;汉子狐疑地打量着他。
夜归点点头道:;烦请你去通告一声,就说李某人之徒来访。;
汉子道:;行。你们等等吧。;说完,关上门进去了。
不久后,只听院里阵阵吵闹声传出。
大门一开,一须发皆白,年逾古稀的老人如众星拱月一般走了出来。左右前后一众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旁侧,多是老弱妇孺。
老人站在台阶上,望着门外两人道:;老夫张守灵,见过上仙。;说着,就要跪拜行礼。
夜归连忙上前扶住:;先生莫要如此。师父命我前来探望先生,可没有让我受先生大礼。先生之礼,晚辈也万万受不得。;说完,退后两步躬身施礼。
众人见夜归举止儒雅,谈吐大方,又彬彬有礼,完全没有修士高高在上的架子。不免心生好感。
方才开门的汉子走出来,愧疚地说:;小人张成有眼不识泰山,请上仙责罚。;
夜归笑道:;无妨无妨。别说是你认为我是讨饭的,就连我们师徒俩都如此认为。;
话毕,众人哄堂大笑。
张守灵激动地说:;上仙,请。;
众人走入正厅,张守灵与夜归分主次而坐,其余人站在左右。没多久,丫鬟们端来茶水点心,香蕉瓜果。
;上仙,请用。;张守灵端起茶杯,吹了一下,喝了一小口。
夜归端着茶杯,见茶水青绿,清香扑鼻甚是好闻。他一口喝光。只觉茶水入口,口鼻清爽,不禁赞道:;好茶。;
红少白不爱喝茶,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
少时,便有丫鬟拿来衣物。站在二人身后。
张守灵笑道:;上仙,烦请沐浴更衣,稍后再谈。;
夜归笑道:;少白,你去沐浴更衣吧。;
红少白答应一声。
一名丫鬟轻声道:;上仙,这边走。;红少白随着她走了出去。
夜归道:;此次前来。师父让我问一句话。;
;你们出去吧。;张守灵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
众人闻言,都退了出去。
这时,夜归说道;师父的原话是:张兄,你厌倦了吗?;
此言一出。张守灵潸然泪下,痛哭流涕。
夜归一愣,他不知道张守灵与师父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发生过什么事情。实在不好出言,只能静坐等待。
哭了一阵,张守灵心情慢慢平复了些。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道:;不知圣人可曾对您说起过往事?;
夜归摇头。
;上仙有所不知。我虽是凡人,可今年寿一百六十二了。;
夜归大为惊讶。凡人活过八十已经凤毛麟角,活到百岁的人整个九州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张守灵张口就是一百六,怎能不让他惊讶。
张守灵显然料到了夜归的惊讶,说道:;我之所以能活这么久,全靠圣人的半道生命之光。;
;生命之光?;夜归从未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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