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坦荡，唯独对鬼伯心存愧疚。
——《九州风云人物传—夜归篇》
九海带着众人一路回到城主府，在大厅分主次而坐。
不一会儿，侍从端上茶来。
白夜和镜公子无心饮茶，眼巴巴地看着他。
金统领走进来，声音沉闷地说：;城主。午时即到。;
;既无紫幽花，降城也无必要。;九海喝了一口茶，说道。
金统领欲言又止，终究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大厅安静下来。九海一杯连一杯的喝着茶，屋里充满了茶香。
;凌仙城有两个不敢惹。;九海喝完第六杯，终于开口了：;一个叫做破妄山之子，一个叫做道山之徒。;
此话一出，二人心头巨震。
镜公子长吸一口气，瞪大眼睛问：;你是说李圣人，你确定？;
白夜握紧着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了。破妄山之子，道山之徒，哪一个都不是凌仙城可以招惹的。
九海点点头道：;我本意是擒下他囚禁起来。可他心魔已深，若不小心死在这里。李霄必不会善罢甘休。他大闹一番的话，凌仙城实在承受不起。再说放他走未必是错。无名与曹云不同。从他得知紫幽花实情的反应，就能看出他是个善良正直的人，只不过年轻鲁莽，才犯下大错。此事过后，如果他能够吸取教训。那便是九州之福，凌仙城之功了。话说回来。李霄虽是圣人，可也不能去除人性的缺点。不论凡人修士，都是一样的，都有缺点。都无法摆脱我们身为人的本性。如他所言：本性人所共有，性轻者善，性重者恶。;
清水重利，李霄护短，王鹤怯懦。
镜公子修炼时间长久，对于三圣的脾气早就知晓。在一流修士中，这根本不是秘密。大家口口相传，甚至一些修为低微的修士都略有耳闻。无名是李霄的徒弟，依据李霄护短的性子，九海放无名离开绝对是明智之举。
镜公子想通这点，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什么道山弟子？简直是强盗。曹云不知比他强了多少倍。可恨！;白夜愤愤道。
;依我看来。都不是什么好鸟。;镜公子淡淡地道。
;什么？曹公子慷慨布施，每年救活数十万人的性命。这还不算好人？;白夜瞪着镜公子说道。
;哈哈！;镜公子大笑起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云修炼功法为《道一》。此法有两种方式修炼，一为苦练，二为收取信仰。清水圣人是第一种修炼方法，而曹云贪图享乐，好吃懒做。靠的是第二种方法。;
;那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白夜刚要插嘴。
镜公子打断道：;所谓信仰，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你也可以把它认为是一种特殊的法力。曹云在九州各国各处免费发放食物，供饥寒之人食用。却在每一处布施之地，放上他的画像及名字。以此得到人的感激和尊敬。一人两人也就罢了。人数一旦众多，便能形成信仰之力。供他修炼所用。可是。每年凡人七国，各大家族，修士十派都要给破妄山上交贡品。你任副城主多年，难道没有发现。自从曹云任破妄山副掌门以来，每隔五年十年，贡品便增加几成吗？而且七国之中但凡有战乱的国家，为了赢得破妄山的支持。哪个不是狠狠地搜刮民脂民膏？曹云用敛来的民脂民膏，分出极小一部分去慷慨布施，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啊！呵呵！你只见到他救了多少人，却不知道因为他而增加的贡品数量，挑起了多少战争，间接饿死了多少人，拆散了多少家庭。可这样一个十足的恶人，却成为天下凡人口中的大善人！实在可笑，实在荒唐！;
白夜半信半疑，看向九海。
后者点点头。
他坐在原地，愣了半晌。随后一拳捶在木桌上，直把木桌打的粉碎，道：;都是些人渣！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
九海反倒平静地说：;这世界不管表面多么和睦温暖，暗里都是弱肉强食的。我西去之后，你还要主持凌仙城大局。莫要在一心修炼了，关心天下之事吧。我让你为副城主，是因为你的正直，可不是因为你的修为。;
白夜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金统领修为高出自己许多，却不入城主法眼。他起身行礼：;谢城主信任，我定鞠躬尽瘁。;
九海点点头。
夜归飞出城外，用神识锁定了红少白，飞了过去。
;午时已到，怎么还不降城？;
;快降城！;
;上仙，为何还不降城？;
凡人聚集在一起，纷纷出言询问。
金统领的身影出现在城头上，抱拳道：;诸位。凌仙城紫幽花悉数被毁，三百年内，城中再无一朵紫幽花。三百年内，凌仙城再也不会降落地面。毁花之人便是他，他叫无名。十万紫幽花皆毁于此人之手。;他指着夜归说道。
待他说完。凌仙城突然绽放出夺目的金光。整个城池在金光的推动下，冉冉升高。
夜归瞬间成为众矢之的。他被凡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里边。
;师父，紫幽花是什么？;红少白仰头看着他好奇地问。
夜归面如死灰，他感受到人群愤怒的目光。
;上仙，我们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不给我们活路？;一名老汉大声质问道。
;你得赔我的命！咳咳咳咳;另一名瘦成皮包骨的男人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说。
;对，杀了他。;
;去吧这里的修士集合起来，杀了他。他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他活！;
;对！杀了他。;
;杀了他！;
一时间，群情激愤，声浪如潮。
夜归脸色更加难看，红少白吓得不知所措。
不老童子远远看着这一幕，又转头看一眼骨瘦如柴的老父亲。心道：杀他？谁能杀他？要能杀他，凌仙城那么多修士还不将他剁成肉泥？哎，自认倒霉吧。
;师父跑吧。;红少白见好多人面目狰狞，语气恶劣，下意识地说。
夜归这才回过神来。他抓起红少白，法力一提。周身泛出蒙蒙金光，转眼遁入天际。
;懦夫，滚回来！;
;无耻之徒！;
人们纷纷叫骂。
不老童子轻声道：;爹，回吧。;
;没招了？;
;嗯。孩儿不孝。;
;不怪你，不怪你。走，回！;
不老童子搀起父亲，慢吞吞地走了。
夜归展开全速，几个呼吸间已经飞出百里之外。
我竟然害死那么多人。他心中悲痛，久久不能自己。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红少白见大地上的绿色越来越少，黄色越来越多忍不住问道。
夜归减缓速度，望了一眼。
此地已深入幽州西北，是沙漠的边缘地带。
他落到地面，盘膝坐下叮嘱道：;你不要乱跑，稍等片刻。;
红少白点点头，说：;我去那里看看。;说着，用手一指。
夜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生长了一株仙人掌，约有两米多高。这是视野当中，唯一的绿色植物了。他点点头表示应允，随后拿出灵石，恢复法力。
凌仙城下。
钟山二鬼两人一脸郁闷。他们依靠秘法，始终跟在夜归三百里开外。从车裂城一直跟随到此。他们自知不是夜归的对手，一直在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夜归与单一大战过后，元气大伤本是最佳时机。他们正犹豫要不要动手，夜归却一个晚上就恢复了。两人大为后悔，只能继续尾随。但是接下来的路程，夜归根本没有遇上什么强大的对手。
两人正焦急之时，他却突然展开全速，瞬间消失不见了。就连秘法也因为他速度太快，而被强行切断。
;哥。怎么办？;小鬼问。
;我哪知道？谁知道他速度这么快？得了。你我再施展一次秘法。;大鬼闷声闷气地说。
小鬼自然同意。二人同时闭上双目，若是有强大的修士在场，便能察觉到两股强大的神识自两人身上升起。还会惊讶，这两人的神识竟然能够合二为一，成为一股更加强大的神识。
这时一队人迎面走了过来。
四个大汉抬着轿子，轿子上坐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妇人瘦的皮包骨，显然也是来求紫幽花的。旁边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时不时与妇人低语几句，神色间十分关切。
他们与钟山二鬼擦肩而过。前边两名轿夫一直打量着他们。
一盏茶功夫后，小鬼突然说：;哥，那两个轿夫嘲笑我们像猴子。;
;你去将他们杀了。你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分心偷听凡人说话？怪不得秘法总是不够融洽。;大鬼头也不抬地说。
小鬼身子一闪，消失了。片刻后，他又飞回来，舔了舔舌头。
;快。加**力，莫要分心。;大鬼说道。
一股强大的神识，向着四面八方急速蔓延开去。
道山。
充足的阳光，让木楼第三层一片明亮。
李霄面色凝重，他面前放着一本薄薄的书卷。上书《大道绝》三个字。
鬼伯坐在他对面，阴森森的面具下，看不到他的表情。
兰兰在他身后打坐，紧闭着双目，一丝丝天地元气不断地涌入她体内。
;我原想创出《清风明月术》第六层。但天不遂人愿，以我之能，怕是此生都无法创造出来了。;
鬼伯劝道：;何必灰心？七十多年不是也过来了吗？总有天会想出来的。;
李霄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应该跟我一样清楚，就不要说些安慰的话了。;
鬼伯沉默下来。他的确知道，《清风明月术》第五层已经是极限。哪怕有人能够创造出第六层，那个人也必定是仙人。李霄虽强，可是与仙人相比还是差得太远。
;夜归困在第四层久久不能寸进。我便修炼《大道绝》，一旦修到第五层，也好给他一些经验。;李霄淡淡地说。
鬼伯反对道：;这很可能是半部功法，你真要冒险？;
李霄笑道：;我也很想知道。傅风十二前辈将这功法赠予我，究竟什么居心。;
;哎！;鬼伯叹气一声道：;若连他都居心不良，那这世间还会有好人存在吗？;
;话虽如此。可是以我弟子的绝世天资，竟然不能寸进。自他进入第四层开始，心魔渐生。他离去半年，恐怕修为仍旧原地踏步，心魔却日益茁壮了。;
;你先用《洞往昔未来劫之神通》。;鬼伯冷声道。
李霄摇摇头道：;此法虽为道家十大神通之一，具有推演天地万物之能。可有两样是不能测的。第一不能测我自己。第二不能算夜归。记得在他初来道山之时，我清楚地看到了他一生的平凡历程和圆满结果。可是自他修行《大道绝》后，便只见迷雾，再也看不到他的人生轨迹了。我猜测，他的人生因《大道绝》改变了。;
;此法竟然如此神奇？能够篡改天命？;鬼伯深知《洞往昔未来劫之神通》在预测推演方面上的强大。
李霄点了点头。
鬼伯瞥了兰兰一眼又道：;不知小徒？;
李霄笑起来：;她很平凡，也一直平安。比你我都要长寿。;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兰兰，心道：孤独一生的人生，是否值得？
;哈哈！这死丫头笨的要死，却有些福气。很好很好。;鬼伯心情大好，语气也轻快了许多，不似以往那样冰冷。
;饿好饿我饿;孙平安忽然在楼下大喊大叫起来。
鬼伯望着正入定的兰兰，叹气一声道：;哎，今天又得我做饭了。;
;福气啊。菜里多放点辣子，多放盐，跟你讲过多少次我口味重。;李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鬼伯气得叫道：;你这么挑食都是你那爱徒惯出来的臭毛病。说起来真是生气。明明是你的弟子招来的麻烦，却要我们收拾烂摊子，天下哪来的道理？;
李霄闭目说：;我有世间买不到的佳酿——整整三百坛仙人醉。如果你的饭菜可口，拿出一坛也并无不可。;
;你少拿这个堵着我。我会稀罕你那仙人醉？;鬼伯虽然嘴上嘟囔着，身体却很老实。脚步迈了出去，走向楼下。
;哈哈;李霄轻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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