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洗衣之后，白萧乐日日给花乔乔找些小事做，端茶倒水、擦汗接衣，芝麻大的小事，他偏偏喜欢看着她亲自为他动手，乐此不疲。
花乔乔大清早被白萧乐从被窝里喊醒，迷迷糊糊地与他出了门，他牵着她，走了一路，吹了一路晨起凉风，坐在石桌旁，花乔乔彻底清醒。
他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她吃完他准备好的早饭，坐在石桌旁百无聊赖，剥他山下买来还热乎乎的瓜子。
她眯眼，瓜子皮整整齐齐堆一堆在石桌上，嘴里甜化在了口里，笑道：“为什么今天会买这个？”
白萧乐笑道：“姐姐不是念着山下徐锦阁新出炉的蜂蜜瓜子？”
“我说过？”她眨了眨眼，左思右想，昨日似乎提过一句。她好奇问：“可我也没与你说过我喜欢的是什么口味，你倒是一下子便买对了。”
“问的花瑶师姐。”
“咦？瑶瑶姐说的啊，”
瑶瑶姐不是不喜欢她与阿乐一起？花乔乔没想到阿乐竟然是从她口中得出的，她舔去唇瓣沾的蜜渍，看着白萧乐若有所思。
徐锦阁的蜂蜜瓜子是属于供不应求的镇店热销食品，阿乐能买到，至少该是卯时未到便去了山下的徐锦阁门前，卯时过后陆陆续续人多了，辰时人挤人拉出长队，她排过一次，等得心焦。
白萧乐换了套衣服从竹屋里走出，洗了脸，重束了发尾，整个人清爽干净。
白瓷碟子里盛的瓜子愈减愈少，花乔乔招了招手喊他，“阿乐。”
“给你。”白萧乐凑近，她一把拉过他的手，将掌心里剥好的嫩瓜子仁全给他，“除了蜂蜜瓜子，他们店还有一种玫瑰花蜜饼也好吃，下次我带你去买了吃。”
白萧乐看着手心里摊了一大把鲜嫩蜜色瓜子仁，又移了目光看向石桌上的瓷盘，看瓷盘里剩下的一小半黑壳瓜子，将将目测下来，多数她剥好的瓜子是给了他。
“怎么不吃？不喜欢？”花乔乔垂在身侧的手，剥疼了的发红指尖搓了搓。
他仰脸，马尾跟着一晃，手中她给的瓜子仁一下子全倒入口中，在她吃惊的目光下，他鼓嘴眯眼，艰难地咀嚼，一会蹙眉，一会瞧着她又舒了舒眉。
见他快吃完了，花乔乔亮着眼急切求证，问：“好吃不？”
他垂眸，舔了舔唇，还未回话。门口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柔柔切切地轻声问：“请问，白师弟在吗？”
花乔乔歪了歪身，从白萧乐身侧探出脑袋，略吃了一惊：“朱师妹？”
“花师姐？”朱雪初瞧见她怔了怔，站在花洞门口也不知是进是退。
花乔乔见不得她僵在门口，轻快地绕过白萧乐走过去，指了指身后转过头淡淡望着她们的少年，问：“你找他什么事？”
“我，我……”她没想到花乔乔直接问了，一时语塞，忽然她微微一笑：“师姐
得闲么？我有些事想麻烦师姐帮忙。”
花乔乔一愣，没想到她找的是她啊！
“师姐当日与九宗主说的，可还算数？”
她点点头：“当然算数。”
青峰不是没有弟子找过她，在前些日子，花乔乔碰到一两个活泼的师弟向她请教，那天她欣然跟着他们去了练武场，一套剑诀演示完，她收获了众师弟的起哄夸赞，表面沉稳实际暗自开心不已，想着自己闭关果然进步了不少。
不知什么时候声音静了下来，她顺着众人的目光往台下一望，阿乐目光沉沉地站在台下，他的目光触到她的眼，死死锁住地让她背脊一冷，转而揉了揉眼再看，只见他微微一笑，伸手说：“回去了，师姐。我也有很多剑招上不懂的地方要请教你。”
那时不知为何无人出声，花乔乔下意识转头，望一眼那些跟自己请教的师弟，才发现人已不知什么时候跑了。
“师姐，你要去？”白萧乐站在她身边，轻飘飘地问了她一句。
“对，毕竟我承下的不是一个峰。”花乔乔抬头，果然白萧乐一听，眸色又沉了下来。
她想了想，说：“况且阿乐，你这几日与我待在一起，总是玩乐居多，倒不如回去练武场上同众师兄弟一起练剑。”
朱雪柔声笑道：“花师姐说的对，白师兄不如回练武场，前几日我们队伍里的那些师兄们都还谈到你，问我你为何不来了…
…你去了他们肯定开心。”
“他们开不开心与我有什么关系？”白萧乐冷冷瞥了她一眼，这种似警告又混杂戾气的眼神，朱雪见过很多次，在少年只身与魔族对战时。她身子吓得一颤，手一松，身后一阵“嘭”的声音。
“你梅花糕掉地上了……”花乔乔指着地上红漆雕花食盒中摔落出的一块块胭脂色糕点，下意识喊了一句。
一瞬间，三个人气氛一窒。
半晌，花乔乔接了一句：“是梅花糕吧？还是红豆糕？玫瑰糕？”
朱雪脸色在她喊出梅花糕的时候已然苍白一片，她指尖攥紧，退了一步，恰好将脚下几块糕点踩得稀碎。
她微微一笑：“我在青峰恭迎师姐到来。”说完，空手转身疾步离开。
花乔乔蹙眉看她行色匆匆的背影，喃喃一句：“她是不是哭了？”
白萧乐没回答，见她蹲下身要拣地上白瓷碎片，一把拉住她的手，沉沉道：“我来打扫，你等我。”说完转身快步进屋去了。
花乔乔没有等他，将滚落在青草上的一块没被踩坏的糕点拾起，吹了吹，放在嘴里尝了一口。
“吃它做什么？”白萧乐放下簸箕扫帚，蹲下身，皱了皱眉将她咬了一口的梅花糕夺过来，没扔。
“阿乐，这个梅花糕怎么与你给我做的味道一样？”
没扔捏在手里的糕点一下子在他手里碎成了齑粉，他漠然地拍了拍手，拉起她，淡
淡笑道：“一模一样？姐姐还真是忘得一干二净。”
“不一样？”她笑着看他。
他睨了她一眼，脸色冷然，慢慢地松开手，自顾自垂头打扫，完了后离开时对她说：“姐姐不如去尝一尝山下南街卖糕点的摊位，当年你来找我，那时不是瞧得很清楚我在看什么……还是没瞧清楚就走了？”
他话里有话，花乔乔紧抿着嘴不愿接。
“他卖的梅花糕，一块还好，几块甜得腻人。姐姐不会喜欢。”说完，他与她擦肩而过进屋去了。
听他这说，花乔乔才恍然想起，他在姑姑幻境里，给她做过很多次梅花糕。不同的甜度，她有些吃多了反胃，就磨着他重新做，试来试去，花了很多功夫，他做的才合了她口味，甜一丝，淡一丝都不成她最喜。
“我记错了？”她低头，搓了搓手里黏着的糕粉，祭出春雁剑，往山下市集一径飞去。
落到南街，她寻着记忆隔着人群在摊位前找来找去，终于摸到了上次白萧乐看着的糕点摊子。那时朱雪站在他身后，举着一枝鲜红的糖葫芦想递给他，阴差阳错撞在了他背上。
店主认出她明泰宗的服饰，笑道：“仙师想要买些什么？”
花乔乔指了指放在左上角的梅花糕，付了钱，拿着黄纸包，她却愣住了，馥郁的糕点甜香，她不知为何，迟迟不敢下口。
到底是吃了，只咬了一口，她垂眸，麻木
地一块接一块吃下去。
一张黄纸紧紧捏在手里，糕点满满填塞得胃疼，她喃喃道：“阿乐以为我是因为什么缘故才闭得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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