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4356/513414356/513414536/20201228110602/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花乔乔与白萧乐并肩出来时,花以仁坐在厅堂的檐下看天井下半尺水塘,游鱼嬉戏,细纹浮萍盛着一勺露珠、三瓣落花。
“姑姑——”花乔乔出来一下子坐在她旁边的灰岩长石凳上。
花以仁侧脸一笑:“昨晚,二位可尽兴?”
花乔乔咬着唇:“……”
“姐姐害羞,姑姑莫要为难。”白萧乐笑道。
听着白萧乐的话,花乔乔不知为何,更加有些不自在。
她决口不提昨日之事,转移话题道:“姑姑,你开心的事,我们两个人都算为你做到了,对吧?”
“对……”花以仁看了看天,一笑。
“姑姑的开心为何系在了我与阿乐身上?”花乔乔不解道。
“只是少年时不懂得表达,与所爱阴阳相隔,他和阿白容貌虽不能比拟,性子我见过的第一眼,便觉得他们有相似的地方,这也是为何我一定要强求留下阿白。不过是弥补自己曾经没有勇敢追寻爱,错失所爱的悔恨。”
“只这个原因?”
花以仁笑道:“乔乔是我的家人,我更不希望你因为一时迷雾遮住了眼。”
“那姑姑不怕阿乐欺负我?”
“欺负?谁欺负你,他也不可能欺负你。”
花乔乔鼓着嘴,提了提脚下的连成一片的四瓣翠绿野草。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花乔乔问。
花以仁垂眸:“再等些日子。我还没过够静谧的生活。”
“那姑姑要几日?”
“三四个月吧……”
花乔乔:“嗯??”
“一个月也成。”
白萧乐笑道:“半个月,姑姑觉得如何?”
“……半个月就半个月吧。”花以仁叹了口气。
花以仁赶他们:“你们让我静一静,好好过几天老人家的清静日子。”
花乔乔和白萧乐被赶出门,他们在街道上走着,临近街头,出了城郊,白萧乐手上拉了诸多吃食,花乔乔指着前面绿荫空旷原野,死寂无人,残阳一轮,染红天际。
“就是这里了。”花乔乔一笑,从储物袋里摸出两把长剑。
一柄“春雁”,灵异飘动;一柄“霜月”,含蓄冷凝。
她将霜月剑颠了颠,抛给阿乐,他接在手中,朝她看来。
“我这两把剑,一柄是铸剑大师亓不灵在北州雪原连带数十年,在冰寒之地所铸成的,一柄是我师尊清莲圣尊闲暇之作,不过虽是闲暇,但我师尊铸剑之术之精,就算亓不灵也是要拜服的。”她拿着两把剑,将白萧乐手中的吃食一股脑扔进了储物袋,反正待会儿饿了再吃,又不能带出去。
“你选一把。”
白萧乐眼在两把剑中看了一眼,就选中了右边似冷意尽数敛藏的“霜月”,如寒江之月,秋晨之霜,霜虽过午便化,但渐霜风戚紧,渐渐腐蚀生灵的生机。
寒江之月不可描摹,挥剑藏起剑意,外表展示的却极有可能是镜花水月。
白萧乐挥了挥剑,仔细体会了下,眼睛一亮,眼中满是喜爱之色。所为剑配人,人配剑,缺一就不可搭。
不同个性的人使不同个性的剑,才能发挥剑的最大潜能,而不至于埋没了它,不了解剑的个性,就等于将它当成破铜烂铁使用,没什么两样。
花乔乔一笑,挥了挥那把春雁,招式只三招,就如同在她周身画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燕子在飞翔,此剑主速度与招式的变换多变,不拘于陈旧之招数,要让燕子飞于天际,而不是一笼之中。
“阿乐,我突然觉得,渊这个幻境还挺好的,若是你愿意练习,你可以比外人多很多时间。”
“姐姐,你想做什么?”
花乔乔道:“欸,别紧张,我知道你是一定能通过试炼的,不过嘛,我只是想要跟你来比试比试。先说好了,你不能用渊的力量,我的话不用灵力,但与你比剑招,你可以用灵力。”
白萧乐握了握剑:“真要比?”
“当然,我这算是给你突击训练呢!”花乔乔大言不惭地说。
“我也不用灵力,与姐姐一样公平。”
花乔乔笑道:“你不用灵力,你这小身板,吃得我一下?我从小师尊教着炼体,”她拍了拍胸口,“你若能赢我,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真的?”白萧乐微微一笑。
“绝不骗你,来吧。”
况且,他只是第一日拿到霜月,怎么可能立刻与他契合得完美无缺?
要知道,她与春雁心念合一、收发自如也用了一年。
茫茫绿原上,秋日的冷与春日的暖不适宜出现在一起。
花乔乔手握着春雁,眉眼严肃;白萧乐手握着霜月剑,眉目含笑。
他们只对视了一刹那,皆动了,花乔乔以一剑击白萧乐的手,欲除他的霜月剑,乘他没熟悉,打断他们!
白萧乐抬手横剑抵挡。
两剑相撞的击鸣,霜月的沉鸣一震,白萧乐细细地听,没急着发动进攻,只是退而稳地挡住花乔乔的进攻。
花乔乔本是想以白萧乐剑为目的,也不去试着攻击其他一处,只是一昧地攻击他右手位置,自然他不需废太大心力便可以将她的招数牢牢招教住。
花乔乔喊道:“阿乐,我可不只攻击你右边了!”
“来吧。”
“你若走不动,我背你回去!”
白萧乐冷哼一声,没再理会。
花乔乔果然画天地为一格,若为棋盘,就算这一处攻不下,那在来一处,可或不可?若再不可?那就将他所有的弱点皆照顾到!
让他想救也没处救,第一次战斗再怎么聪明,只要十招之内分出胜负,她不必使用多少剑招。只记住打好基础招式,万事可破!
“十招之内,若我不胜你,我就算输。”
“狂妄!”白萧乐嗤笑道。
他眸子里冰冷地只剩下手中的剑与对手的剑,若不自悟,不过是被人以各种奇招怪招牵着走,最后体力耗尽,以败局收场。
白萧乐打架从来是抓住自己最有利的一点,他现在手中的剑,就是他的胜利的关键,若悟与剑相通,修士舞剑如凡人舞筷。
若失败,那就是死。
这就是他的生存准则。
白萧乐在从第三招开始,花乔乔的春雁剑就划破了他的衣衫,一招一剑给他划口子,到最后,她玩心起来,只朝着他衣衫划刺去。
接连大腿衣衫、右侧腰部衣衫、左手衣衫,胸口……
第八招数时,花乔乔玩心顿减,看见白萧乐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微笑,她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两招解决他绰绰有余!
——花乔乔在第十招时被白萧乐以霜月剑抵在了胸口。
他轻轻剑尖一落,一撩,她的腰带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而她的春雁剑,快则快矣,可最后一招,她明明看着霜月剑攻击她右侧,以为白萧乐孤注一掷要对她手中的剑下手,赶忙去挡,谁知,是左侧胸口。
她看着地上的腰带,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颤着唇,呆了半晌。
白萧乐衣衫褴褛走过来:“姐姐,你的剑。”
“你还挺记仇的。”
“只记姐姐的仇。”
别人若得罪他,一般只杀不记。
“你为何能一下子,我是说,就这十招,与霜月共通?”
要知道,她正因为这把剑过于含蓄,没有春雁一下子挥舞剑招来得惊艳,就将它收在房间不用。
“它在呼唤我,春雁剑似乎也有它特殊的语言。”
花乔乔一瞬间觉得不妙,将手中春雁剑,两手恭敬举着,递到白萧乐面前,紧张到:“你试试给我看。”
一年总不能被一天打败吧?
——一年真的可以被一天,哦不,是一个时辰。
花乔乔表面保持微笑,心里却在落泪。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她不忿地凑到他面前,抓住他衣襟,目光又悲伤又羡慕又嫉妒。
“姐姐,饿了吗?”白萧乐微微一笑,将两把剑递到她手中。
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包梅花糕,递给她。
花乔乔看了红糯的梅花糕,问:“怎么又新做了这么个糕点?新研究出的?”
他想到了什么,抿唇笑道:“是啊,姐姐尝尝如何,哪里不好吃再提意见,我去改进。”
花乔乔吃了一块,嚼了嚼,这次真的留下了泪。
“太难吃了?”白萧乐蹙眉道。
“不……太好吃了!呜呜呜……我但凡有你这么能干,有一技之长,我睡着了也能笑醒!”
“姐姐,不必学这些,可以学些你感兴趣的,这些有我替你做。”
花乔乔点点头:“唔,其实我想当一个去天南海北游历的流浪者……”
“……流浪者?姐姐你若带上我,衣食住行不至于到流浪者的地步。”
“不我要一个人。”
白萧乐微笑:“姐姐糊涂了不成?”
花乔乔叉腰道:“这还不是因为你!”
白萧乐疑惑不解。
“你记不记得,你曾给我将过一个小女孩找兔子的故事?”
白萧乐点点头:“记得,若是姐姐想一个人,就把我当成那只兔子吧。这样姐姐也算一个人去游历了。”
花乔乔:“……”
为了同自己去,连人都不当了是吧……
回到了住处,花以仁还坐在原来的位置。
见他们二人走进来,轻轻嘲笑道:“怎么,出去时候好好的,去哪里搞成这个样子?你们还是孩子吗?满身泥巴那种?知不知道花家第五条家规是什么……”
花以仁絮絮叨叨。
白萧乐转头问花乔乔:“花家第五条家规是什么?”
“时刻保持仪容整洁,严格维护身为大家族儿女的骄傲。”
花乔乔:“这一条,我幼时都不知犯了多少次了,后来我去明泰宗了嘛,就更加随性,倒是花家其他弟子都恪尽职守,维护家风格。”
“反正无所谓的嘛,又不是去参加什么盛会,明泰宗九不负还养鸡呢,我们落梅峰养仙鹤,青峰倒是不同,毕竟药师,奇奇怪怪的都有养……”
“反正你以后是去落梅峰,与我一起养小白。”
白萧乐笑道:“落梅峰?养小白?”
“对啊,小白以后交给你了,师尊之前小白生出来瘦弱,之后变成离群仙鹤,师尊就将它捡回去了,我来了,师尊就养我,我来养小白嘛!你来了,你养小白。”
白萧乐听到这里,轻笑问:“姐姐养我?”
花乔乔一下子重新品味了一下之前的话,脸一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来了才知道,我养不养你啊,你若是我师弟,当然是我护着你啦!”
“姐姐愿意护着我?”
“你来我就护着你。你不来,若是被人欺负了,报我的名字,若还是没用……我想护着你,别的峰的事我也不能横插一脚,所以……”
花乔乔眨了眨眼:“你懂的。”
“嗯,我懂姐姐的意思。”他笑着点头。
花以仁见他们说起了悄悄话,哼了一声:“算了算了,你们快去屋里吧,别影响我看月亮。”
“好勒!”
花乔乔拉着白萧乐赶紧闪人。
一直走到厨房。
桌上还留着两碗面条,是花以仁做的。
花乔乔洗手替白萧乐拿了一双筷子,就旁敲侧击问:“今日,你说的春雁的语言,能不能叫叫我。”
“嗯,可以。”白萧乐立刻将他怎么聆听,怎么听懂,怎么分辨,怎么与剑心意相通告诉花乔乔。
花乔乔听完似是而非,玄之又玄的话,沉默了。
白萧乐说每一把剑都是一个人,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若要了解剑的心,就先得了解自己。
花乔乔听完之后,又去锅里盛了一碗面。
闷头吃着,白萧乐问她懂不懂,她内心自我怀疑,说不准她只是因为体质特殊所以修为迅速,但脑子这东西并不会因为特殊的体质而不同。
悟性啊,这东西她根本就没有啊!
是以,最后,花乔乔在白萧乐问时,给他嘴里塞了一块他做的糕点。
笑道:“阿乐,慢慢吃,吃饭时间咱们不谈课业。”
这一顿饭吃了有一个时辰。
吃完,花乔乔将霜月剑放在了白萧乐的房间,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新房间。
这床既然是她睡过的,自然就是她的房间。而阿乐嘛,自然是去另外找房间休息了,若是再发生那天晚上的事情,她觉得相当危险。
以后半个月起床之后,花乔乔第一时间找到白萧乐,与他一起比试。几次下来,白萧乐真就越来越熟悉了霜月剑。
有一次换剑比试,他与她讲解特性时,他又一次用了春雁剑赢了她。
往后,她一有时间就缠着他练习。
学霸总是孤独的。总是说这他们以为是捷径,听在学渣耳中却天书的东西,还乐此不疲。
花乔乔每次出去一脸面无表情,回来一脸菜色。
但至少,她没有放弃,只要进步一点,或许那一天就能把连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创出属于她自己的剑招。
第十五日,白萧乐拖着每月总有那么一天,什么努力的话都听不见去的花乔乔走在大街上。
似乎这十多天的烦闷挤压到了今天,花乔乔跟在白萧乐身后,不让他牵手,只一个人自顾自走着。
不是怪白萧乐,而是在自己敲打自己,为何如此蠢钝,教了数十遍都学不会……
或许是感受到了花乔乔的心绪,白萧乐停在了一个卖植物的地方。
他走了进去,站在一盆花前等着她。
直到她慢吞吞地走过去,他才笑道:
“这里有一盆花可以解开你的难题。”
“一盆花?”花乔乔转了一圈,上上下下,这店铺柜台上、桌上,地上摆着满了盆栽,只有一条曲径通幽的铺了鹅软石的甬路,植被盛放,甚至连椽子上也缠绕着藤蔓植物纵横伸长。
“一盆?阿乐,你莫不是开玩笑?你给我找出那一盆来!”
白萧乐摇摇头,轻笑:“你一定会找到的。”
他越是这么说,她越是马虎不得,左挑右选,总觉得手中挑的一盆不是,后一盆更像。
最终,她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拉着他的袖子讨好道:“阿乐,这么多花,你来这里很久了吗?”
“也没有很久,就几次与你比试回来路过,觉得很有意思,但只是今天与你来了。我这几天与谁在一起,你不知道?”他笑道。
“你那喜欢什么花,这么多花中,告诉我你喜欢的。”
白萧乐明白似的笑了:“姐姐,若是我喜欢的花,我直接就与你提示了,那还藏着掖着。你若真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你说。”
他看着她笑了一声:“我以前没有很喜欢的花,后来我喜欢迎春花。”
她低头看了一下手腕的镯子,便是阿乐挑选的。
缠在镯子上的那根红线在人挤人中,脱离了镯子本身,却牢牢挂在那朵迎春花的花瓣上。
直到她发现,才又重新将它系好。
“那就挑那盆迎春花的盆栽。”她笑道。
买完回去,她又苦着脸,说:“可是我们只有最后一天了啊,买了也只有一天的时间,又什么用?”
“姐姐会忘记它吗?”
花乔乔摇头:“不会。”
“那它生在你的记忆中,你若想见时我们可以再来这个院子,来看姐姐买的迎春花。”
抱着明媚灿灿的迎春花,她低头凑上闻了闻香气,唇瓣轻轻啄了一下小小的复瓣花。
“就把它放在姑姑经常待着赏景的小院子吧,放在水池旁边。”
……
明月高升,花以仁在看了眼月亮后,终于下定决心闭上眼,寻找回去的路。
一阵白茫茫的雾气笼罩在她身上。
花乔乔笑道:“姑姑,往前走。就可以出去了。”
“好。”花以仁像个恋家的孩子,第一次出远门的不舍,环顾了一草一木,一池塘一月色,慢慢地试探地走进了雾气消失了。
花乔乔拉住白萧乐的手,笑道:“我们也走吧。”
“嗯。”
进去是月夜,出来依然是月夜。
躺在地上的花以仁慢慢睁开眼睛,她疲惫地坐起身,这里是禁锢她半生的花家东南角院子,只不过更加老旧,到底已经过了数十载的光阴岁月。
“嗯……”花乔乔睁开眼,她枕在白萧乐的怀里。
他半坐起身,扶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花乔乔见姑姑站起身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住脚步,望向窗口,走过去,将那只香炉里燃烧得只剩半支香拿在手里,细细嗅着,对着月光抹了抹眼角。
花乔乔:“姑姑,不若我们今天给阿爹他们一起惊喜?”
“别……”花以仁重新坐回到临窗的椅子上,她看着月色,忽然说:“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只想这样,又有什么不好?”
“……什么?”花乔乔不解道。
花以仁笑道:“当日你与我谈了一番话之后,我想过了,没必要为了我的事再劳烦大家,我本来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人。一个人处在这里,也乐得悠闲,况且,你说过二弟每晚会为我来点一支安睡香。……我很满足。”
“姑姑,你不想与我们阖家团圆么?我们过节日,怎么能让你处在这个小屋子里?”
“若你有空,就多来看看我。”花以仁淡淡道。
她补充了一句:“可以带着你的阿乐一起来见姑姑,阿乐的点心真不错,可惜,没有乔乔在,姑姑没福享受。你们一起来,做吃的,顺带一个我。”
花乔乔蹙着眉,总觉得事情就差临门一步的无力。
张了张嘴,她还待说什么。
白萧乐笑道:“姐姐,我们听姑姑的,若是有朝一日,她想明白了,自然你不想她说,她也会全天下告知。”
花以仁笑着回头:“说的不错。”
阖上门,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脚边跟着一只白猫。
在围墙下面,她笑道:“下一次,你再来,可就没那么容易进来了。”
“下一次见姐姐,总会有其他办法。”
“你这一去明泰宗,大会那日我不会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若让人欺负了只管欺负回去,等我回来。”
白萧乐弯腰抱住她,低声笑道:“落梅峰见,我在那里等你来。”
她点点头,脸蹭了蹭他的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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