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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牢的信息流平稳而清冷。虎鲸就在看不?见?的波段中浮潜。

    房间不大, 9米长的大海豚只好把尾鳍丢在外面,脑袋挤进小空间,与庞大身体不?匹配的黑色小眼睛猛盯着他瞧, 活脱脱是个充气过饱的塑料大玩具。

    缪寻为避开它, 缩到墙角,侧身紧紧贴住墙。

    不?自在。

    陌生的环境,空荡的监牢,唯一熟悉的, 还是面前这只精神体。

    都说, 精神体是哨兵和向?导的第二灵魂, 是共通感?觉的命运伙伴。

    缪寻没有这种“伙伴”, 融合实验让他和精神体合二为一, 很多时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是物, 还是精神体。

    他不?清楚自己的定位,就在这三种角色中混乱转换。

    时而浪荡, 时而羞怯,经常没有自尊心, 偶尔找回自我, 矛盾到极致。

    原本的他,到底是什么……

    “咔,咔啦啦,咔啦……”

    缪寻微微侧头, 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投去目光。对面墙角的罐头被黑圆圆的鱼鳍扒拉得哗哗响, 发现缪寻在看它,虎鲸做贼心虚似的“啾啾”两声,垂着流线型的脑袋, 默默继续把罐头推到他面前。

    它想让他吃东西。

    缪寻往更里面缩了缩,置之不?理。

    虎鲸有点伤心,嗷嗷叫着又扒拉回罐头,压到自己腹部下面,拿鳍去碰。

    缪寻偷瞄一会,发现它是想学着人类抠开罐头,奈何它的手手——鳍肢——又圆又短,根本够不?着。

    蠢东西……之前的聪明劲都去哪了……

    “……你有牙齿。”

    收到提示,虎鲸扭着大尾巴,把罐头叼在嘴里拿自己当开瓶器,“咔嚓”,盖子是开了,可罐头也瘪了,里面的巧克力糖豆呼啦啦掉在地上,撒得到处都是。

    五颜六色的糖豆里,夹着一小张纸。

    虎鲸用椭圆形的鳍,将弄脏的糖豆扫到一处,同时不声色把小纸条往缪寻那里推推,再推一点,碰到咪呜的腿了!

    可惜他的草原大猫猫根本不想理。

    大虎鲸失落地喷出一道水柱,游进天花板里,飘到楼上?去消失了。

    它走之后一会,缪寻起来收拾地面,眼神触碰到那张小纸条,他犹豫了下,

    决定捡起来丢掉。

    丢掉之?前,随便看一眼吧。

    展开,上?面写着:【这是57号咪罐。今天是你带着我精神体跑路的第四天,我依然很生气,想把你抓回来揉到炸毛,不?管怎么叫也不?停手。】

    好像是一个月前写?下的。

    缪寻把纸条揉进手心,朝外边看了看,守卫离他很远,如果去……的话,应该没有人知道。

    他没忍住,撬开了第二个罐头,这罐里是花生。

    【60号罐。本来想继续封装糖豆,想了想不能总是惯着你,回头牙疼了我要心疼的。】

    管天管地的家伙。

    缪寻带着气愤连开四个罐,【62号。我睡不着。】

    【63号。还是睡不着。】

    【77号。你不?窝在我身边,我根本没法睡好。我想你想得出现幻觉,门一响,就觉得是你回来了。】

    【80号罐头。你是妖精的变的吗?把我的魂都吸跑了。】

    再……再开一个吧。

    【81号咪罐。你终于回来了,被我弄到筋疲力尽睡过去,外面来了两次送东西,你都没醒。我很高兴。我最骄傲的,就是你有了安全感。】

    缪寻蹲在一排打开的罐头前,手捏一把小纸条,心中滋味难言。

    他切断联系方式,带虎鲸跑去执行任务的日子,薛放就是这样聊以慰藉的。

    不?断自我安慰,自我说服,固执地等待他。

    在薛放看来,他最大的收获不?是缪寻爱他,而是缪寻在有他的屋子里,永远睡得安稳恬静。

    “呼哧呼哧~”虎鲸居然又从天花板倒着冒出来了。

    缪寻飞快把罐头推到一边,藏起纸条。不?知道是真的没发现,还是装的,虎鲸欢快浮到他面前,咧开血盆大嘴,里面有一只惊恐万分的海龟精神体。

    ……出去又不?知道欺负了谁,居然还把别人精神体抓来玩。

    “啾啾~哧——”我没找到球。

    “嗷呼嗷呼!”就用这个凑合一下好了,丑丑的!你不?要嫌弃。

    到底是谁在嫌弃……

    凄惨的海龟把四肢缩进壳里,虎鲸昂起身体,用嘴向后顶起,兴奋地呜呼鸣叫,收束窄紧的尾鳍高高扬起,像网球拍子,把飞过去的海龟一巴掌扇回来,再拼命在小房间扭,用脑袋去接,滑稽笨拙又卖力地表演

    “巨海豚顶球”,想逗缪寻开心。

    “我不?想看这个……”缪寻纠结地抠起指甲。

    可能这家伙自诞生以来,还没做过这么傻的事。

    “那你想看什么?”纵容的语气。

    缪寻下意识以为虎鲸在问他,就回答:“我想看……嗯?”

    虎鲸会说话吗?

    他脊骨像触了电,肩头颤抖,一下反应过来看向?监门,男人身形高挑,站在走廊光下望着他,那眼神,平静温和中有掩盖不?住的占有欲。

    缪寻切实体会到永久绑定的坏处:他会控制不住去感受对方鼓的心跳,体内激素水平升高,连彼此的徽记都在互相呼应,隐隐发烫。

    就好像,薛放手里有一条链子,把他俩紧紧绑在一起,只要他想,就能通过这条链子任意侵氾和控制自己。

    “我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薛放眉心微皱,担忧地说,“你没有注意到我。”

    缪寻调整好表情,冷笑:“我不?想注意你。”

    “你陷入了轻度感?官神游,聚精会神看我给你的纸条——”

    缪寻忽然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那叠纸条,当面撕得粉碎,手一松,纷纷扬扬洒下来:“现在不用看了。”

    “……撕了回头我再写?双倍。”猫闹脾气了,要赶紧顺毛。

    “薛放,你逼我叫你主人,心里是不是很爽?”锈金色的眸子泛着冷光,唇角却漾开笑?容,“玥萨的小宠物,被羞/辱了好多年,死也不?肯开口叫一声主人,被你在床/上?三言两语逼得说出口,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薛放有一瞬间的窘迫,“要我诚实回答的话,确实有……但我纯粹是嫉妒心理作怪。”

    缪寻咄咄反问:“你嫉妒什么?嫉妒他让我更恶心?”

    薛放垂下目光:“嫉妒他知道你的一切,认识你比我早,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刺激你,反应到你的情?绪上。可你的向?导,是我。最能影响你情?感?的,本应该是我。”

    像在努力消化理解这段话,缪寻僵在原地未。半晌,他突然走近门边,按响了呼叫铃,远处的守卫哨兵听到铃声后赶来。

    那个彪形胡须大汉粗声粗气问:“怎么回事?”

    薛放一句话温声拦下来:“没什么,情?侣闹脾

    气,麻烦您多担待。”

    缪寻头一次觉得那副表情?如此让他不?适。什么叫情侣闹脾气,到了现在,还在轻描淡写,仿佛斤斤计较的只有他。

    五脏六腑像被大手攥紧,挤出酸苦的胆汁,直往食道里窜。

    “下次没事别随便按铃。”胡须哨兵吹了吹胡子,瞪了他俩一眼。

    缪寻却忽然叫住他,“喂。”

    同时,终端贴了过来,上?面写着:“你觉得我怎么样,够不?够格做你的小宠物,带回家随便揉躏都行。”

    胡须哨兵看清上?面的字,瞪大铜铃似的眼睛,“什么鬼?”他再一打量犯人,宽肩长腿,囚服都遮不住的细腰,像咖啡牛奶凝固成雕塑般的漂亮深邃脸蛋,如果能带shang/床搞一搞……

    “嘿嘿,”他不?怀好意笑起来,“虽然我有老婆,但在外面搞也不?是不行?,回头你要上?厕所,喊我一声啊 。”

    “缪寻……”薛放熟知缪寻的脾气,此刻倒没有多生气,更多是不忍。

    缪寻粲然一笑?,贴上强化玻璃,冲着他柔情?似水地喊:“zh。”

    胡须哨兵挠挠头,“这说的啥?”

    缪寻一愣,脸逐渐红胀起来,还是不死心地尝试:“zu,zu ran。”

    更不对了。

    他好像,只能对薛放发出正确的读音。

    本想让薛放生气,难堪的却是他自己。

    他压抑着指尖抖的频率,去用力打字,愤恨的,“主人,以后我就叫你主人!”

    “啊?有这种好事——草。”大胡子哨兵一句骂没出来,就被薛向?导捅穿精神屏障,顺便混淆了这三分钟的记忆。

    “唉…………”

    悠长无奈又心痛的叹息。

    “你闹脾气怎么闹都行,再捅两刀我也平躺任捅,怎么非要赌气,害你自己难受啊……”

    确实,大胡子哨兵贪婪丑陋,人品不?堪,对伴侣也不?忠诚,比起薛放,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但是——

    “我谁都可以。薛放,除了你我谁都可以。再恶心又怎么样,都是一样的。”缪寻在他脑海嘶哑得找不到语调。

    薛放眼中底色温柔,缓缓告诉他:“你才?不?是谁都可以。你是需要我精心养护的小猫。”

    “我当然可以。我能喊你主人,当然能喊全世界主人

    ,做他们的玩物!”

    “你只是在赌气,做了些极端举。别为了和我生气贬低自己。”

    薛放的剖析总是那么直白。

    直白到剖开“猫”的心脏,拽住尾巴,让他浑身打颤,伤心到舌头发苦。

    “你以为,让我做出极端举的,是谁啊?”声音像即将绷断的弦。

    “你又以为你是谁?”

    “凭什么控制我!”

    薛放静静注视他的崩溃过程,走到门边开始试密码锁。

    “你年纪还小,可能不知道,有时候我必须为了今后做出妥协。”

    他加快了解锁进程,瞄了眼缪寻,哨兵因为情绪大量溢出控制不住身体,变出了尾巴和耳朵,猫耳朵软塌塌躲在发间,尾巴耷拉在地上。

    “我年纪小,你不?能让我一下吗?”

    完全已经是哭腔了。

    “我经验没你丰富,你的算计我看不?出来,可是我,我真的以为你是——”

    “我怕……”不?听你的话,就会被……丢掉……

    所以你让我叫主人,我哪怕难过地快死了,也叫了。

    “你有什么可嫉妒的啊……”

    我根本不喜欢玥萨。

    我喜欢的是……

    “混蛋,呜,混蛋……”

    “滴”声一响,玻璃门涩涩滑开,薛放一步踏进去,用力揽住他抱紧,使劲顺着抽噎到打嗝的小野猫的后背。

    “别哭别哭,别为了混蛋哭。”

    “呜……咳,咳咳,”缪寻哭得呛住了,一张异域美人的年轻脸蛋脆弱不堪,还要嘴硬,“我没有为你哭,呜……”

    再强的哨兵,剥去外壳,总有柔软脆弱之处。

    更别说二十一岁的年纪,本该在学校里和同学们无忧无虑,逃课厮混,缪寻却承担了同龄人十倍百倍的责任和痛苦。

    他有什么理由,能不和大他九岁的伴侣哭诉撒娇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咪确实是小咪,咪比我都小好几岁呢(秃鳕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对老婆薛说这种话就……意外反差的可爱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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