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航行的第二天, 他们经过了[余晖]星系。
这里有一颗燃烧殆尽的老年恒星,缓慢温暖,散发着热度, 远远看去像一颗荧光橘色大球, 被五颜六色的碎矿石围成光环带,景色十分壮美。[星际快车]飞船专门在这片扇区放慢了速度,方便乘客去露台观赏。
薛放走到套房的小阳台上, 缪寻正靠在这里, 有一搭没一搭喝着啤酒,向外张望。
哨兵视觉敏锐,直视恒星, 哪怕是老年恒星,都可能会暂时损伤视力。
薛放看缪寻转过头,视线迷惘, 眨了两下眼睛, 还是对不准焦距。他走过去, 叹息着用手掌遮住“猫”眼睛,缪寻身体震, 但马上放松下来, 任向导捂住自己眼睛, 依旧抬起手腕,喝酒。
“我箱子里有护目镜,等下拿来给你。”在此之前还是要先让眼睛在黑暗中休息十分钟。
没有说让他回去,而是提供了解决办法。
缪寻失去目力, 又不能说话,就轻微转身,摸索着把手伸进向导的衣服, 在男人小腹上用手指写:
“不用,我带了。”
向导顿了下,随后理解道:“确实,用肉眼和透过护目镜看到的不是同一种景色。”
楼下响起了欢快的舞曲,美景当前,三等舱的乘客们在公共露台办起小型舞会。
普通人的快乐啊。薛放把缪寻往屋里带,让他远离噪音。
缪寻听到熟悉的三拍小调,弯起了嘴角,摸上向导的胸膛,解下他的领带,用以替代捂住自己眼睛的手,系在眼睛上。
薛放感到“猫”的手指贴着腹部移,温热发烫。他恍然发觉,缪寻的体温比自己高一点,可能是哨兵新陈代谢快的缘故。
“陪我跳舞。”
“啊?可你还在暂时失明。”
指腹在皮肉上蜿蜒勾画,“你做我的眼睛。”
薛放凝视着他,一时间失去了言语能力。这么自信,骄傲,又宛如撒娇的口吻,任性到惹人怜爱,细品中却是不言喻的信任。如果是由缪寻亲口说出来,该有多美好。
“好……”薛放轻轻答应。
缪寻低低笑,抓住他的手,掌心和掌心贴合,没有缝隙。
柔软缠情的探戈,是四分钟的热恋。身体相贴,
亲密无间,每一次呼吸时涌进鼻腔的是对方的淡淡信息素,太妃糖的涩甜纠缠着海盐的浓烈,大跨,碎步,逼仄追逐和柔情还击,欲拒还迎间的擦碰暧昧。
谁也不服从谁,却互相引导彼此,蒙眼的人引领舞步,失去领带的人带他避开障碍。不靠唇舌和眼睛,只凭十指缠绕,默契在两人间流。
即便是最激烈的结合也比不上最契合的肢体互。
灵魂融为一体的感觉,令人战栗。
一曲毕,几乎解不开相握的手指。
薛放差点被带起结合热,低喘着,走到一旁喝冷水。缪寻站在空地中央,胸膛小幅起伏,抬起手,扯下眼睛上的银灰色领带,缓缓落到脖子上。
他恢复了视力,看到薛放的一刻,下意识漾开笑意。燃烧殆尽的恒星在他身后,远景洒下暖意的光,锈金色的眼睛,也被点亮了。他张开嘴唇,说了什么,没有发出声音。
可薛放知道。他说,吻我。
或许不是吻我,但谁管呢。薛放搁下杯子,走过去揽住他柔韧的腰肢,深吻上热烫的唇。
缪寻的回应很温柔,啤酒的酸涩,加一点麦芽的甜,还有奶咖的甘,任人夺取。
晚间,他们下到餐厅去。薛放本来不想让他出来,是缪寻执意说想逛逛。
一等舱的餐厅里人声较低,为了遵守用餐礼仪,每个人都克制着音调,但依旧挡不住哨兵的听觉:
“那是谁?我喜欢左边那个,斯文禁欲风成熟美男。”
“他旁边那个才是美男吧,好久没见到这种浓颜美人了,嘶,还是蜜色皮。”
“身高差不多,年龄有差距,应该是朋友。一人一个,上。”
缪寻不声色解开衣领,露出结合徽记。
“嗯?热吗?”薛放自然过来牵他的手,试探体温。
此刻,缪寻耳朵里听到一大片哀嚎:“什么啊居然是情侣,浪费资源!”
缪寻忍住笑,和他一起在角落坐下。可餐厅里的眼睛还是齐刷刷往这边瞟。
“想吃什么,看看菜单——”薛放拿起硬皮壳复古菜单,却被缪寻夺了过去。
“猫”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往他这边倾,凑得很近,同时横过菜单,遮住两人的脸,也挡住其他人窥探的视线。
薛放愣
了下,温和问:“怎么了?”
缪寻单手打字,一脸玩味给他看:“他们会以为我正在亲你,会非常非常嫉妒你。”
薛放的心轻飘飘飞起来,他实在难以招架住这种不经意的可爱。
于是他笑着说,“可实际上,”也站起来,轻轻亲在缪寻额头,再坐回去,“是我亲你。”
缪寻松了手臂,放下菜单,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向放浪的小野猫居然有了一点不自在,因为那不是之前充满欲念的吻,是清淡的,只含着爱怜的吻,不像伴侣,更像是……长辈的呵护。
他悄悄缩紧手指。
是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很奇妙。
薛放用余光瞄了眼其他人,低声说:“他们的窃窃私语很吵吗?”
还没得到答案,向导的精神丝就探过来,隔着半米宽的小桌子,细细密密在缪寻屏障外织成网,过滤掉多余信息。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逸。缪寻形容不太好,大概就是摇曳的烛光变得柔软,牛排可口,鲜嫩多汁,他不再有调料、血红蛋白和牛肉纤维滑下食道的强烈感受,而是真的把感觉集中到食物的美味上——
像个普通人似的。
吃完饭,一同走回去,远远地薛放看到熟悉的身影,略微诧异:“林翼昆?他怎么在和船员喝酒**。”
缪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B等级向导用鞋尖轻轻踢了踢船员,肉眼可见的暧昧。
薛放觉得有点不舒服。在他的观念里,哨向间的互相忠诚是伴随终身的。虽然林翼昆的伴侣失踪,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没离婚。
“他在给船员催眠,想赖掉剩下的船费。”缪寻打字道。
“噢,原来是这样。”看来是错怪了他。
缪寻稍稍扬起眉,“你看不出来?”
薛放猛然警醒,连忙掩饰道:“当然看得出来,我是向导,怎么可能接收不到信息流。”
缪寻没有再打字,回去时相对无言。薛放进浴室洗澡,过了一会水停了,缪寻又听到“吨吨吨——”的声音。
薛放特意开着淋浴喝的,想借水声混淆一下。喝完后照例漱口,清洗瓶子,灌上肥皂液,再拧上盖子用卫生纸裹三层,丢进垃圾桶,一气呵成。
没办法,他家猫的鼻子太灵了。
然而
,他擦着头发刚一出去,就看到正对着浴室门抱臂坐着,眼神冷冷的“猫”。
缪寻打字:“我们分房睡。”
薛放噎了一下,不敢置信道:“你不会真拿姑姑的话当回事吧。”
缪寻:“姑姑说的有道理,我是该管管你,让你节制。”
薛放内心咆哮:到底是谁整天换着花样勾/引人的!……好吧,他每回都高兴中招也不是没有错,至少承担个49.9%的责任。
“那我们今晚什么都不做,单纯睡觉行吗?”
缪寻站起来,屏幕上只有三个字:“分房吧。”
猫脾气犯起来,谁也犟不过。眼看分房一事根本没得商量,薛放赶紧抢在缪寻前面,把被子拿到沙发上。
谁料缪寻一下子躺上去,不起来了。
薛放实在没辙:“不行,你睡里面,我睡沙发。”
缪寻懒懒抬起终端:“是我说要分房,所以我想睡哪就睡哪。”
门外突然跑过一阵孩子吵闹声,薛放就势说:“听到了吧,外间这么吵,把你猫耳朵吵耳鸣了,明天又要起床气。”
缪寻充耳不闻。
“猫”不讲道理,人更不讲理,薛放直接把剩下一床被子拿来,铺在旁边沙发上,“你要是不进去,我就在这陪你睡一夜。”
“哼。”缪寻不高兴地抱着被子进去,电子门立马滑上。
里间有隔音层,确实舒服很多。缪寻抱着被子坐在角落,却没有睡觉。屋里没开灯,视觉降低的同时,放大了听觉。他下意识分辨着外边的静,脑中描摹出一副画面:
过了半个小时,有人从沙发上下来了。
脱掉鞋子,赤着脚,轻悄悄地抱着被子过来,抵着他门边放好,弯腰小心铺被子,呼吸都不敢多喘一声,生怕被发现,起来时作太猛又心虚,扭到了老腰,硬是咬着嘴唇,把“嗷”一声痛叫憋回去了。
缪寻坐在黑暗里,偷偷地笑。
笑了一会,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摸上自己的嘴唇,发现真的在上翘。
男人贴着门边,边揉着腰边睡下。又等了半小时,仿佛是确定里面的人睡了,一道精神力尽力伸展着往这边试探。没有永久绑定,只靠暂时结合的情况下,向导只能依靠微弱的精神链接传输安稳的信息流,过程损耗
很大。
缪寻抱住膝盖,脸埋进长腿里。
怪不得结婚这些天的晚上,他睡得格外好。
怪不得他精神越来越好,那个呆子的黑眼圈越来越重。
他捂住嘴,觉得自己又在笑,可发热的是眼眶,模糊的是视网膜。
应该是看恒星的后遗症吧,他想着。
薛放着实累了,坚持输送着过滤信息帮助哨兵安眠,自己却眼皮子不断打架。
电子门悄无声息滑开,薛放迷糊揉了下眼,惊了一跳,门上方根本没看到人影。但马上,他脚边的被子掀开,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又大又毛绒,固执地挤着被子和他身体间的空隙往上爬。
一直钻到人类胸口,猫耳朵尖顶起被子,在昏暗中露出两只杏眼,别扭地扭过头,又滑到人手臂上,一只绒爪子趴上去,另一只蜷起爪爪,扒拉薛放搁在枕头旁的终端。
薛放心口狂跳,慌乱把终端拿起来,调成很大的字,放在大猫肉垫下。
猫就用软肉垫,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摁着拼写,很慢但很有耐心:
“今晚抱你的是豹,不是缪寻。”
所以不算打破分房睡的规则。
带头钻空子的小野猫。薛放抱住他,只觉得胃里嗓子里都在呼呼冒着热气,低头埋进他的厚绒毛里,哑着声音说:“是豹豹给我抱抱。”
猫仿佛很不乐意,爪爪抵在他胸肌上,把他推开,自己却钻到了另一边,贴着薛放的腰和背,蜷起来睡,把比正常人高的体温持续传递给向导——
温暖了老男人受损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请问谁不想和猫猫谈恋爱呢?
感觉小咪和教授结婚后,整个人心境变了很多啊,可以滚床单,但是被教授亲额头就会羞涩的小咪呜呜呜
(老母亲欣慰,并嗑得在床上嗷嗷打滚
————————————
感谢在2020-11-05 22:14:26~2020-11-06 22:4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米粥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wedihalehu、唯一 2个;天凌、孤鹤乘风、渊渊、北邙小扇贝、咪咪的专属罐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冥 65瓶;年年有瑜 20瓶;千鸟飞山15692320768 10瓶;床头的包子君 9瓶;颜颜颜小箬 7瓶;砖头君、神在我们生命里、软萌糯、18621336、莫蹊 5瓶;阳台君 3瓶;月下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p/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