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柯伯斯回到艾伯特的书店时，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回来了，柯伯斯。但有些迟，我猜......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艾伯特虽然这么说，但却毫不在乎地翻阅着手里的书籍。
这让人看不懂的表情，柯伯斯也无法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明知故问。
在艾伯特面前尝试说话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柯伯斯索性实话实说，把事情告诉了他。
“唔，你知道那群村民为什么刁难你么？”
柯伯斯摇摇头，他原本以为他们是无差别撒泼，难道是针对自己么？
艾伯特放下手中的书，为柯伯斯缓缓讲述了一段往事。
“很久之前，你父亲卡洛斯也是一腔热血，追求着公平和阶级平等。”
这倒让柯伯斯有些出乎意料，在他印象里，父亲卡洛斯一直是看不起下等人的。
“在他的管理范围内，他力所能及地调整了许多规定，给予了下层人民相当可观的利益。这也让他广受人民的爱戴，人们为他欢呼。”
“但是，这一做法引起了其他家族的不满，其他家族与卡洛斯对峙，要求他撤销之前的调整。”
坎贝尔家族确实无力对抗其他家族的联合，但是若能够获得人民们的支持......说不定......
“卡洛斯认为自己深获民心，无惧他们。然而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那些因卡洛斯获益的人们害怕了，他们畏惧其他家族的威胁，所以没有站出来支持卡洛斯。结果就是，卡洛斯还是不得不撤掉了之前的所有调整，甚至还失去了相当一部分产业。”
想起在伊赫瑞姆城听到人们议论的内容，柯伯斯也不意外那些人民会畏惧上层的威胁了。
“事情结束后，那些曾经仰仗卡洛斯才能过得上一小段好日子的村民们，不仅没有愧疚之心，反而怪罪卡洛斯是个伪君子。他们认为卡洛斯背叛了他们，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所以这些村民才会处处找卡洛斯的麻烦，他无辜的家族成员，比如你，就成为了他们很好的发泄对象。”
那些村民嚣张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柯伯斯觉得有些愤怒，更多的还有困惑。
他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其他家族的人也没有对他们多好，不是吗？”
艾伯特看着柯伯斯认真提问的样子，竟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柯伯斯，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早就忘记了最初的他们是什么生活，只不过因为卡洛斯帮助他们改善了一点，他们便以为那是理所应当了。于是才自以为是地站在制高点上，谴责你们家族。”
柯伯斯还是不敢相信，他曾自以为已经见过了人性恶的一面，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
“村民们难道全部忘记了吗？如果没有我父亲的帮助，他们会一直是什么样的状况？”
“别忘了，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也只记得他们愿意记住的。有了宣泄的对象，谁还会去提以前的事呢？你难道还希望他们当中有人能明白自己的愚蠢，然后反过来给卡洛斯道歉或者感激吗？哈哈，他们不会的。”
艾伯特见柯伯斯沉默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只会乞求别人的怜悯，四处炫耀自己所谓的苦难，来搏得一丝关注。”
艾伯特冷哼一身，轻声说道：“哼......你不该对他们抱有任何希望......”
柯伯斯脸上复杂的神情被艾伯特尽收眼底，坚定中掺杂着迷茫，艾伯特倒是很喜欢欣赏别人的这种表情。
从坚定，到动摇，再到绝望，这是一个令他心潮澎湃的过程。
“对了，信送到了么？”
“嗯......”柯伯斯忽然想起了内森口中的那位大人，“塞巴斯蒂安......是什么人？”
艾伯特轻挑了一下眉毛，略有所思，“内森让你问的？”
柯伯斯点点头，他有些好奇这个塞巴斯蒂安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称呼艾伯特为“那个家伙”。
“呼......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现在还太早。”艾伯特从抽屉了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钱袋，甩手扔给了柯伯斯，“好好休息几天吧，关于他的事，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他是个危险的人。”
危险，往往是强大的敌人。
“危险？对谁来说？”柯伯斯问。
“所有人。”
之后，柯伯斯没有在外面闲逛，直接回到了坎贝尔公馆。
他先去找了卡洛斯一趟。
“唔......冥狼王国那边可真不太平啊，西奥多·萨拉特那老家伙都想拉拢丹尼莫格了？”卡洛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嗯？柯伯斯？今天还顺利么？”
“嗯......发生了些事情。”
卡洛斯察觉到了柯伯斯复杂的情绪，“来，坐这吧。说说怎么了？”
柯伯斯坐到了卡洛斯旁边的沙发上，缓缓开口说：“今天......碰见了东边的那些村民，艾伯特先生给我讲了你们之前的事......”
“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卡洛斯把报纸合上，放到一边，“他们找你麻烦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应该猜到他们的下场了。”
柯伯斯默默点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阻止你和那个叫布兰的小子有联系么？很久之前，我也有一个好朋友，他就在东边的村庄，在为了提高村民们收益的各个规定调整中，他给了我不少帮助。可是后来......”
巴顿不知道从哪过来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轻轻放了两杯茶。
“多谢你了，巴顿。”卡洛斯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后来......就连他也背叛了我。因为其他家族答应给他一大笔钱，让他煽动周边的村民起来对抗我。并且，在这件事后，他就拿着钱带着家人走了。”
“布兰不是那样的人，父亲，我相信他。”
“呵呵......我当时也是这么跟你爷爷说的......”卡洛斯苦笑两声，又喝了一口茶，“你远远低估了金钱在他们眼中的分量，柯伯斯，我们不缺，但是他们太需要了......”
柯伯斯忽然想起来布兰之前说的目标。
“我的目标就是努力赚钱！赚很多的钱！这样我爸妈就能安稳养老了。”
布兰的想法没有错，但是......他究竟会为了这个付出多少呢？柯伯斯也不确定。
卡洛斯扭头看了一眼，确认巴顿已经走远了。
“巴顿......他也是我儿时的伙伴，就像以前你和布兰那样......我曾以为我们的友谊最为珍贵，但是......珍贵的东西总是那么容易破碎。”
巴顿是父亲的童年玩伴？可是为什么他们现在看起来......
“那一阵子，生意不太好，巴顿的家庭收到了巨大冲击，已经到了吃不饱饭的地步，但那时我还太小，没有意识到。有一天，巴顿的父母将他卖给了一个旅行的贵族当奴隶。等我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已经被带走了。”
“奴隶？为什么他的父母能......”
“为什么他父母会忍心呢？我当时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后来我知道了。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把孩子送给一个贵族当奴隶，生活条件都要比跟他们一起生活好很多。所以......我也能理解。”
“那后来呢？”好朋友成为了管家，柯伯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后来我长大后，费了不少劲终于打听到了巴顿，但是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怎么会？”
卡洛斯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花园里的植被。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据说是遭受了难以想象的苦难吧，他倒是成功在别人的管教下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佣人。没办法，我把他带了回来，并让他成为了我的管家。”
“我不想同样的悲剧出现在你身上，柯伯斯，但看来，我已经没办法阻止了。但是答应我，柯伯斯，珍惜现在的一切吧。”
“父亲......”
“对了，以后在外要小心，你想象不到那些人会用什么手段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叮嘱你不要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当初为了镇压那些闹事的村民，我不得已杀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我认识的几个熟人。所以，他们可能会找我的家人报仇。”
之后的时间就像往常一样，只不过这天晚上，身心俱疲的柯伯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闭上眼，面前就是那些可悲可恨的村民，他们的鲜血，他们的尸骨。
父亲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追随了艾伯特呢？艾伯特又是为了什么？那个叫塞巴斯蒂安的人又是什么危险的人物？所谓艾伯特的事业又是什么？
而柯伯斯自己，在追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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