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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西北少年

    城中还有集市在,有妇人提着篮子,里头盛着十几枚鸡蛋,在集市边上随地而坐,也不吆喝两声,而是瞧着周围来往的人,眼中茫然若失。

    周围还有许多一样的人,都牵着篮子,有的装着鸡蛋鸭蛋,还有的里头盛着野菜、蕨菜,这些人大多是妇人,也有几个小孩,但没什么例外,一个成年的男人都没有。

    李惟安瞧着周围的行人,多数人都是一副淡漠的神色,仿佛见多了生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三两银子,这个女娃娃,只需要三两银子。”有人在吆喝,手牵着一个小女娃,瞧着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卖这女娃的是一个妇人。

    大宋朝准许卖人吗?李惟安瞧着好奇,可很快他就不再好奇了,再往前走一阵,又见一对携着女童的老人家,他们目光呆滞,有的吆喝两声,有的却只是站在路边。

    有官差过路,有些大人富商见到了,如果觉得满意便会把人买下,也不贵,最贵的也不过纹银十两,多是看童子的模样来看价,有人觉着娃娃模样生的好看,也会高价买回去,至于做什么,也许是丫鬟,也许,就是养在府上的玩物。

    “看那儿!有人在比武。”李惟安说,老道士和盗声儿走在他身后,盗声儿提着一袋小米,如今这一袋子小米的价可以换上十匹锦缎了,原本想着再买些蕨菜的钱,可也没有剩下半文。

    确实有人在前头比武,又大字写下一两银子一位,败者留下银子,胜者,取走财荘。

    财荘已经垒起了高柱,上面银光璀璨,有散银也有整块的银锭。

    高台上有人正在比试武艺,少年一杆银枪三招两式便打的敌手无可抵挡,枪尖拨开长剑,最后一枪挑起那人,杆子打在脸上,那人倒飞摔到台外。

    “承让。”少年拱手,瞧着那人爬起来。

    这人咬了咬牙,还是叹了口气道“输了便是输了,这银子归你了。”那人收剑,独自走了。

    人才刚走,就又有人压下一枚足两重的银锭,提着一柄阔刀,拱手说“北人刀臣,见过南三世子。”

    少年点头,他持枪而立,说道“刀臣……很久没听见你名字了。”

    刀臣点头,拱手施礼“刀臣寻三世子,是有要事。”

    “巧了,我这比武也是正事。你赢了我,这桌上的几十两银子都是你的,输了,便留下一两银子,人走。”少年说道,银枪一转,做出架势来。

    刀臣放下手来“刀臣武功不高,还请世子赐教。”

    两人手中的兵刃一碰,便是火星四溅,少年的银枪横扫一周,刀臣避开,飞跃半空喝道“刀斩!”

    三世子面色如常,只是银枪一横,两手抓着抵在刀前,这一记刀劈被枪杆抵住,三世子两臂一沉,咬牙撑住,下一刀顺势一躲。

    李惟安在台下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觉得了不起,这少年真行,那桌上的盘子上已经堆满了银子,有几个挎着朴刀的仆从看着,周围没人敢去抢钱。

    也难怪这许多人都去压钱比武,盘中的银子越多,来比武的人也就越动心。

    见到李惟安站着人群里不动,后边儿的魏道士与也抬眼看过去。

    两人的武功似乎有些独到,斗得难解难分,周围的看客也是瞧的人越来越多,明明是个乱世,许多人死了,看客却还是有。

    “可以啊!那个使枪的少年很不错。”老道士说道,他见那少年人物左一枪右一杆打的那刀臣避之不及。

    盗声儿不说话,只是瞧着李惟安很开心的模样,再看台上二人争斗,只是觉得那桌上的银子那么多,一准可以买上许多米。

    枪尖闪着银光,一阵连刺逼得刀臣接挡不过,只有一退再退,退到高台边上身形一转想要脱逃,少年看得仔细,枪棍翻转半圆,口中低声一喝,一枪横扫过来!

    刀臣看着,喘息未定,连忙举刀上前一挡,却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飞到半空,落在台下。

    少年的银枪在手中抡转一周,扛在肩上笑话道“诶!刀臣,怎么现在连你都打不过我了?是不是近些日子没吃饱饭?”

    刀臣从地上爬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下给少年低头施礼道“三世子,刀臣服输了。”

    少年只不过依然傲立在台上,很不满意的说“这终究不是什么大城,还是得去杭州城,去那的谪仙楼比武。”

    下面的仆人收拾包裹,将盘子上的银子尽数收起来,少年也摇着脑袋从台上跳下来,跳下来时还看了眼人群,一直都有几道目光瞧着自己,他暗自窥探,瞧见有那么一个老道士,躬着腰,正与便是一个男儿打扮的女子说话。

    道士?

    李中廷一愣,这人的模样,怎会?

    刀臣走到他身边,躬身施礼“刀臣斗胆,还请世子与我回去。”

    “回去?我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还回去做什么?”

    “世子!”刀臣打断他的说法,还是躬着身。

    李中廷收回瞧那老道士的目光,是他,当初的那个老道士,还不算是老道士,一人便挡住了人山人海般的辽兵,只是他独一个,竟叫向来悍勇的辽人们不敢上前。

    连他的师父,和那道士站在一处时,也会矮上一头。

    这才几年呐,他竟老成了这样。李中廷识出道士来,可是道士却没认出他这个当初还是个不过十多岁的小小少年。

    他走到老道士跟前,再看与他说话的那个少女,正是极美的佳人,他给魏道士躬身行礼“太久未见魏前辈,竟未曾想到,魏前辈竟然也来了江南。”

    “你是?”老道士斜眼瞧他一眼,真没认出他来,是一个少年,银枪负在身后,给他躬身。

    “西北故人之徒,前辈真是忘了,我还瞧了魏前辈好一会儿才瞧出来,前辈老了许多,差些便看差了。”李中廷说道。

    美人瞠目结舌,侧着头和魏道士说“魏道士,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宋人去过西北吃黄沙,又来过辽朝,在我们云州转了一圈,又回江南来了。”

    老道士摸着胡须露出笑容来,很自傲的说“那是,好歹让你爹都毕恭毕敬的,老道能不有些本事吗?别瞧我现在老了,那本事可还在。”

    说着还拍了下身后负着的那口老剑,美人嘴角抽了抽。

    在李中廷眼中,这女子和前辈有说有笑,还能够打趣,倒不像是宋国的江湖人,有几分灵巧。

    “既然认得老道,你师父是什么人?”魏道士再瞧李中廷说。

    “西北定仙山,真人路修篁。”

    “路修篁?”

    魏道士皱起眉头,瞧着李中廷上下打量,脸色怪异,边上的李惟安与盗声儿陈韬都瞧过来,疑惑的看着他。

    “魏前辈可有映像?”

    刀臣走近,他瞧着这个老道士也是打量个不止,不明白为什么世子要与这人说几句,不过是个衣衫褴褛,负着一口破烂老剑的腐朽老道士罢了。

    莫非是瞧上了老道士边上那个堪称绝色的女娃?

    确实是个美人,初时没人在意,如今台上的李中廷特意走过来,与老道士说话,周围的一双双眼都瞧了过来,看着这么一个似乎有些害羞的美人胚子,有些人留起哈喇子,眼皮都不眨一下。

    魏正绝终于说了,神情一散“路修篁,定仙山……你不是该死了吗?怎么会在江南?”

    李中廷露出笑容来,点了点头,随后手一摊道“还请魏前辈给个面子。”

    有两辆牛车,正在前头侯着。

    魏正绝看着他,点点头。

    李惟安好奇,盗声儿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看懂了两人的说话,只是叫他们上车。

    路面泥泞,几道坎儿都颠得里头十分动荡。魏道士坐在里面,瞧着眼前的李中廷,李中廷修的是气功法,气息平稳匀称,与魏道士说着自己当初为何被父亲做成假死,随后如何来到了大宋,讲到他在这大宋这些年,如何习就了一身好枪法,正准备去杭州。

    “魏前辈放心,不过就是些粮食,随后便会有人送过去的。”李中廷说道。

    不过是些粮食,需要银子而已。

    对他来说,缺什么也不会缺银子,上车前,他便已将几十两银子都给了那个耳朵怪异的男子,似乎是叫盗声儿的。

    “你去杭州做什么?”魏正绝好奇道。

    “自然是去在杭州城的谪仙楼了,我第一日来江南,就听说了江南的谪仙楼有比武,那里聚了无数的江湖高手,我李中廷若是能在谪仙楼上写下自己的名,那便说明我这身武艺没白学。”李中廷说。

    “江湖有名的高手太多了,谪仙楼,也不过是江南一角的高手而已。”魏道士也不笑话他,只不过一出口便打击人,似乎带些瞧不起人的味道。

    江湖太大了,便是江南一角,能在此处成就第一,也是多少江湖人的梦想。

    他们习练武功,刻苦十载、数十载,也不过就为了能在杭州的谪仙楼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得以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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