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开春的时节,屋子里炭火早些时候便开始慢慢撤了,但夜里还是会?些凉的,傅恩锦将季氏带入屋内后便关上了门,金梨和元香也让先去外面等着了,没在屋里伺候。
季氏拉着她走进里间,坐到了床前,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小册子,嘱咐道:“这个小册子你今晚记得看,看完了就放到嫁妆第一个箱子的最下面,莫让旁的人看到了,知道么?”
那个小册子被季氏反拿着递给傅恩锦,背面朝上。
傅恩锦其实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现在只是一个尚未出阁还不晓事的黄花大闺女,装也装一下的。
于是她便睁着一双大眼睛,故意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呀娘?”
季氏?虑了一下措辞,然后隐晦的低声道:“明日绾绾便成亲了,这是成亲当晚绾绾晓得的事,册子上画的很详尽,绾绾看了也不害羞,这是人之伦理常情。”
傅恩锦点点头,?册子接了过去,季氏马上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她的手:“绾绾等娘走了再看。”
“啊,”她故作惊讶的瞧过去,然后从善如流的?小册子收了起来,“好,我不看。”
季氏想了想,又还是补充了一句:“明日夜里,绾绾跟着裴将军做的来便是了,第一次可能会?些疼,但是忍一忍就好了,若实在受不住,一定与将军说,知道了么?”
“嗯,知道了。”傅恩锦又乖巧点头,?话题扯到了别处去,“娘,我会很想很想你的。”
听见女儿这么说,季氏的眼睛当下便红了。
这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骨血,十年娇宠着长大,如今便已为人妇了。
母亲送女儿出嫁时心里总是会?许多不舍和说不完的叮嘱的,毕竟过了明天,傅恩锦就不再是爹娘膝下可以撒娇任性的孩子了。
她需担起更多的责任,需独自应付更多事情,他们再也无法帮她分担什么,未来的路都要靠她自己去走了。
“绾绾,”季氏?些哽咽了,但还是忍着,温柔的说道,“你从小便是爹娘手里的明珠,从不曾受过什么委屈,但嫁人了便不一样了,嫁到夫家,如何与夫君相处,如何与大?军府的其他人相处,都是有学问的事。”
傅恩锦瞧不得季氏红眼睛,她娘亲一红眼睛她便也觉得想哭了。
重生以来她在爹娘身边待的时间其实很短,如今便就出嫁了。
她蹭进季氏的怀里,也红了眼眶,但还是安慰道:“娘你不哭呀,裴献卿对我很好的,很好很好,大将军府的人也很好,所以我嫁过去也一定会过的好的。”
季氏用帕子擦了擦眼睛,也不想傅恩锦在出嫁前便哭红了眼,便笑了一下:“我们绾绾这么好,裴将军也是真心待你,日后的日子,你们夫妻两个要互相谦让谅解,很多时候不用理会别人怎么说,日子总是自己在过的。”
傅恩锦抿着唇点了点头,只是她娘亲这么说,她便越发的?些不舍了。
季氏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脸:“好了,今夜可不能哭,不然明天就不漂亮了。娘叮嘱你的便是这些,今夜绾绾早些睡,明日可要早起呢。”
说着她便起身,又摸了摸傅恩锦的头,还是红着眼睛走了。
傅恩锦独自坐在房里,心情?些复杂。
明明抱着对明日嫁给?军的期待,心里却又对爹娘不舍,还?些对未来生活的迷茫,裴献卿是大?军府如今的支柱,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一个称职的妻子。
上一世她是很失败的,所以才落得那么个下场。
虽然裴献卿说过她成亲前什么样子,成亲后便也可以那样,不用拘着自己,但自己也不能恃宠而骄吧?
傅恩锦就这样靠在床边乱想了些?的没的,而后她深深吸了口气,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
为了让自己的?绪抽离出来,她拿起那个小册子翻起来。
上一世她也看过这个小册子,可也不知怎么的,这次再翻开还是脸颊发烫。
结果还没等她仔细看上两眼,就听见窗边传来一声轻响,傅恩锦下意识“啪”的一声把册子合上,朝窗边望过去。
在沉寂的屋里,这声轻响便显得尤其明显起来。
如往常许多次一样,裴献卿正靠在窗边看着他,眼里带了一点笑意。
傅恩锦没想到他今天晚上还会来,就这么看着他,手边动作却不停,飞快的把册子塞进枕头底下。
她这个小动作裴献卿自然看见了,他从窗外翻进来,朝着傅恩锦走过去:“绾绾在看什么?”
裴献卿只是这么问了一句,没打算真的去看小姑娘的东西,他隐约知道出阁前的这天夜里,姑娘的母亲总会叮嘱一些事情。
傅恩锦头摇的像拨浪鼓,耳尖都红了:“没什么没什么!”
见小姑娘反应这么大,裴献卿挑了挑眉,逗了她一句:“是不能给我看的东西?”
说着便要?手伸去枕头底下。
其实他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她,傅恩锦果然一脸紧张的按住他的大手,把他朝外间扯:“你,你不能看!”
裴献卿轻笑一声,倒也没有多好奇,跟着她到了外间。
傅恩锦觉得现在迫切的需转移一下话题,便问道:“?军今日怎么也来了?”
按照规矩,今夜成亲的男女双方是不宜见面的,但显然裴献卿完全没?这个规矩放在眼里。
他只是笑着道:“想看看绾绾,便来了。”
“?军都,都准备好了么?”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已经对裴献卿很熟悉了,除了裴献卿逗她的时候,她已经鲜少会害羞了,但到了真正要嫁给他的时候,她反而还不好意思起来。
裴献卿温柔的看着她:“与那些比起来,还是看绾绾比较重。”
傅恩锦听后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军最近越发的喜欢逗她了!
她想着今夜是要早点睡的,便看裴献卿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今晚早歇息的,现在就歇息了哦。”
傅恩锦说的?些俏皮,裴献卿忍不住捏了捏她软软的脸:“好,绾绾睡,我等绾绾睡着便走了。”
如今让裴献卿陪着入睡,傅恩锦已经非常习以为常了,就连她的两个丫鬟,现在她用了晚饭后都不来屋里伺候了,全部掐着时辰估摸裴献卿差不多走了才来守夜。
只是今夜是大婚前夜,傅恩锦心里?些紧张,在被子里窝了半晌都没睡着。
在床边坐着的裴献卿见小姑娘好像失眠了,想了想,便柔声道:“绾绾若是睡不着,便听我唱首歌吧。”
“好啊。”傅恩锦在被子里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瞧他。
她还没听过?军唱歌呢,因为他看起来冷厉
又淡漠,实在不像会唱歌的人呀。
于是裴献卿便轻声开口,哼起了一首傅恩锦没?听过的小调。
不似京都流行的缱绻艳丽的歌儿,却透着一种质朴的深情,傅恩锦渐渐便听得?些入神了。
裴献卿的声音有些低,轻声哼着歌时像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很是勾人。
傅恩锦不禁问道:“?军,这首是什么歌?”
裴献卿低沉轻缓的声音停了下来,他笑着道:“是北境民间的一首情歌。”
“唔,”傅恩锦将?些红的小脸往被子里藏了藏,“?军唱的很好听。”
男人唇边溢出一丝轻笑,而后便又轻轻唱了起来。
这是北境男儿时常会对心仪姑娘唱的歌,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但却朴实又真挚,是对恋人最平凡又深情的爱慕。
傅恩锦在他轻柔的调子里渐渐睡着了,唇边还?一抹笑意。
裴献卿看着小姑娘软软甜甜的睡脸,想着明日她便要嫁给自己,心里充盈的幸福感简直快无处安放。
眼角余光瞥见她枕头底下露出的册子,他想起小姑娘刚刚红着脸合上的样子,他突然顿悟了。
再看傅恩锦时,心里便有些燥意升了起来。
半晌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最后还是只克制的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晚安吻,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红绳编制的手绳,轻轻的系到了傅恩锦的手上。
绳结不是京都常见的打法,是北境民间的风俗。
北境百姓传说,在大婚前一天,若男子偷偷将此绳结编制的手绳系到姑娘的手上,两人便可和睦白头,平安喜乐
裴献卿原是不信这些的,但若是这与小姑娘?关,他却愿意试一试。
系好手绳,裴献卿又摸了摸小姑娘的脸,然后才离开。
第二日,傅恩锦果然起了个大早。
她只觉得天还未亮便被元香和金梨从床上叫了起来,眼睛都困得睁不开时便洗漱好坐在妆台前了。
迷糊中,她感觉手上好像有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条红色的手绳,傅恩锦没明白这手绳怎么会出现在自己手上?她的脑子转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好像只可能是昨夜她入睡后裴献卿给她系上的。
这日里新娘子的准备十分繁琐,整个傅府的人此时都已经醒了过来,各自在忙碌着。
傅恩锦眯着眼睛任人摆弄,时不时看一下自己手上的绳结,也不知将军为何会送她这个?
她微微出神,只是再抬头看到自己脸上的妆时,不自觉蹙了蹙眉。
这脸也太白了!
于是傅恩锦看娘亲,季氏知晓这是新娘最常见的妆容了,但傅恩锦不想这样见裴献卿,好说歹说才把脸洗了重新上了一层薄薄的脂粉。
忙忙碌碌间窗外便渐渐亮了起来。
迎亲的吉时定在巳时,现下还?些时间。
傅恩锦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慢慢换上了她的嫁衣,上头有她亲手绣的纹样,都是寓意吉祥喜庆团圆的花纹。
嫁衣繁复,傅恩锦穿好后只觉得自己身子都沉了两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何上一世成亲的时候没觉着这么麻烦呢?
季氏看着盛装的女儿,又忍不住鼻酸了起来,好在这时候府上大房和三房都来了,只是傅恩锦姐妹少,今日只有傅恩妍需给她添妆。
傅恩妍?自己替傅恩锦选的一套首饰头面添在她的嫁妆里,又打量了她两眼,笑道:“绾绾今日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傅恩锦吐了吐舌:“待我出阁,马上就到你啦。”
说起来傅恩妍还比她大了一岁,但说人家说的早,也不急着成亲。
只是等傅恩锦出嫁后府里就她一个女孩儿了,能说上话的人便少了,她觉得无趣,便也说不如今年就挑日子把自己嫁了算了。
一屋子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傅恩锦绞了面,又梳了头,正红着眼眶看着季氏,外头便突然喧闹了起来。
季氏连忙叮嘱道:“绾绾可不能哭,一会妆花了也来不及补了,时辰差不多了,外头应当是迎亲的队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出了点意外在家临时加班,今晚写不完了qaq!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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