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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的窗户没关,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泛黄的光线明明暗暗,衬的两人的神色也莫测起来。

    待傅尚书来了,下人关上房门,窗户也紧闭起来。

    半个多时辰后,裴献卿才从屋里出来。

    傅阁老和傅尚书送他至前院,他恭敬行了一礼:“阁老和尚书大人请回吧。”

    傅尚书一向和煦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微沉的神色,他定定的看着裴献卿:“贤侄方才所说,我记下了,望贤侄一字千金,珍而重之。”

    裴献卿挺直背脊,身长如修竹,他的轮廓冷厉,面色却柔和。

    “若求而所得,我自当视若珍宝,决不食言。”

    冬日的夜晚冷风总是有些凛冽的,夜色沉沉,裴献卿伴着星河一路快马回了府。

    进了府门,他大步走向朝闻院,元修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

    书房的炉火刚刚起了没多久,裴献卿一身的寒气未散去也无心顾及,径直坐到了桌前,眉眼已经不复之前在傅府的温和,变得狠厉起来。

    他给了元修一个眼神,元修便会意,开口道:“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将俆绍鸿的手脚都折了,右手断了中间两指,直接丢在了徐府门口,被徐府的下人发现后连忙带回了府内,她母亲连夜找的大夫诊治。”

    裴献卿冷笑一声,他在出门时踩的那脚极重,即便是接好了,日后俆绍鸿的左手也再难完好如初,右手切了两指,以后再难握笔写字,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食指轻敲着桌面,裴献卿的面色如这冬日的夜一样冷,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了一股子狠:“徐中廉养外室还让外室给他生了个儿子的事,想办法让梁氏知道,我要他们府上日后鸡犬不宁,永无宁日。”

    元修素着脸,连忙应了一声是。

    徐中廉是俆绍鸿的父亲,生性风流的很,而梁氏却是个善妒泼辣的人,所以即使徐中廉的后院侍妾通房无数,但始终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只有俆绍鸿这一根独苗,这都是梁氏在后院的手段。

    但外室与侍妾通房又不同,就当朝来说,一家的正室夫人可以视侍妾通房如丫鬟奴婢,却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养外室。

    若是让梁氏知道了徐中廉不仅养外室,还多了一个儿子,以她的性子,这事定会闹翻天。

    如此一来,五皇子未必会再用他。

    俆绍鸿这人,虚荣心重,人也虚伪好面子,折磨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所有费尽心机的努力都白费,让徐府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处理完俆绍鸿,元修又问道:“将军,那宜贵妃那边……”

    裴献卿沉默了一下,看着桌边飘忽的烛火,缓缓道:“这事应是嘉禾主使,俆绍鸿是受了怂恿,宜贵妃无非就是顺水推舟,想来个一石二鸟。”

    他顿了顿,看向元修:“让人去查查太常少卿周乾,将短时间内能查到的可以弹劾的事情匿名给御史孙吾易。”

    作为嘉禾的父亲,宜贵妃的妹夫,也是五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周乾手上不可能干净。

    孙吾易这个御史刚正的很,眼里容不得沙子,胆子也是大的很,他核实后定会当朝弹劾。

    这就够宜贵妃他们处理一阵子了。

    他今晚与傅府直说了想求娶傅恩锦的事,只是到底是傅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傅阁老和傅尚书的意思,都是要傅恩锦自己点头才会应了这门亲事。

    裴献卿自是同意的,他对这桩亲事很慎重,想要自己亲自与傅恩锦说,只是还需要在近日找个合适的机会开这个口。

    虽然他想尽快将亲事定下来,但绾绾的意愿最重要。

    而在皇上最终的赐婚圣旨下来之前,他还不想压五皇子太狠,以免节外生枝。

    裴献卿看得出来,五皇子对傅恩锦有些其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扣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目光又沉了些。

    傅恩锦遇了这种事自是受了些惊吓,不过还好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调整的倒是很快。

    这件事她知道府中压了下来,没有对外声张,毕竟对方是如今后宫一手遮天的人,在皇上面前也还算受宠的。

    在院子里休息了一日,傅府上上下下轮流来慰问了一番,大家都十分关心她的状态,就怕给她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傅恩锦无奈的笑笑,只能一遍一遍的保证自己真的真的没有大碍。

    大家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待长辈小辈们都走了,季氏留了下来。

    她在傅恩锦的床边坐下,心疼的摸了摸她娇嫩的小脸,叹了口气:“我们绾绾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呢。”

    傅恩锦顺势倒在了季氏的肩上,笑了笑,软软的道:“娘,我没事啦,您别担心了,将军来的很及时呢。”

    听她说到裴献卿,季氏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己丈夫说的话。

    她看了一眼怀里乖巧的小女儿,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的问了一句:“绾绾觉得,裴将军这个人如何?”

    傅恩锦愣了一下,倚着她娘的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将军很好啊,是特别有气概特别有担当的男子汉。”

    季氏又问:“那绾绾觉得裴将军好相处么?外边都在传他这人性子太冷硬,有时候甚至冷硬的有点凶,我瞧着好像也是这样。”

    傅恩锦听了连忙直起身,从季氏怀里出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给裴献卿辩解:“将军一点都不凶,相反还是一个特别温和的人,可好说话了。”

    季氏这么一听,心想,有戏。

    她觉得前面这两个问题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当下便直入主题:“绾绾觉得裴将军这么好,若是将你嫁给他,你可会愿意?”

    傅恩锦被自己娘亲问的那叫一个猝不及防,她的脸不由的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什,什么嫁给他呀,娘您说什么呢……”

    知道女儿是不好意思了,季氏也没有笑话她,只是重新搂过她,轻柔的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及笄了,过了年很快就十六了,说人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季氏笑的温柔:“近些日子,大将军府的老夫人与你祖母还有我都有些往来,透露了些想结亲的意思,昨日里裴将军也亲自与你祖父和你父亲说了这件事。不过裴将军也说了,一切以你的意思为准。”

    傅恩锦窝在她娘怀里,脸上的红晕就一直没下去过,她喃喃的问:“裴献卿,他真的说要娶我么?”

    “是呀,”季氏捏了捏女儿的脸蛋,笑里带这些骄傲,“我们绾绾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呢?不过府上的态度也很明确,要你自己想嫁才行,若是还不想嫁人,那便不嫁,最主要的是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倒也没有不想嫁……”傅恩

    锦急急的接了一句,说了一半又住了嘴,这么说显得她多么迫不及待一样!

    季氏也没有逼她,只是拍了拍她,给她将被子拉上了一些:“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要说定的事,这是我们绾绾的终身大事,你自己要好好考虑清楚。若是嫁了人,父母便不能再在身边时时护着你了,所以一定要挑一个对自己好的,能疼你,宠着你的夫君,绾绾知道么?”

    傅恩锦有些不舍得抱着季氏蹭了蹭,点点头:“娘,我知道的。”

    季氏笑着又摸了摸她,而后叮嘱着她要好好休息,便走了。

    傅恩锦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幔上的流苏出神。

    将军竟然真的又来府上提亲了呢。

    她想起上一次她偷偷爬了大将军府的墙,被裴献卿看个正着,那晚,他便问过她,如果他再来傅府提一次亲,她可会答应?

    那时候傅恩锦心里其实还没有什么答案。

    而现在,过了这么些日子,又经过昨日的事,傅恩锦心里隐隐是有点想答应的了。

    不管外界传的裴献卿如何如何,在她面前,他永远是温柔的,和煦的,甚至还会有些纵容,会让傅恩锦觉得,有将军在,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会很安心。

    上一世她嫁给了俆绍鸿,却没有体会过多久婚姻的美好,她原本以为重生一世,自己会惧怕嫁人的,即便不恐惧,傅恩锦也想着遵循家中的意思就好,她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可如今想到,如果那个人是将军的话,好像一切就有些不一样了。

    成为裴献卿的妻子,与他有真正的,光明正大的亲密的联系,这是傅恩锦心里隐隐期待的事情。

    但小姑娘还是有些害羞的,她有点不知道如何去开这个口,要不就等将军下次再来府上问的时候?

    一时间,两人想的撞到了一块儿,裴献卿不想把小姑娘逼得太紧,竟然两日没上傅府,傅恩锦干等了两日,竟然没等到人。

    到了第三日,傅恩锦想着裴献卿再不来,她就直接去跟母亲说算了!

    没成想裴献卿确实是没等到,却等到了傅尚书从朝中带来的一个消息。

    因着两家的确也算是在议亲了,傅尚书特意也将这件事告诉了傅恩锦。

    今日早朝的时候,昌平帝听闻南境多了一个新部族,异军突起,很快收服了周边一片大大小小的异族人,他们性子彪悍狠辣,闹的南境几座边城很不太平。

    而南境因为向来安定,朝廷驻军不多不说,军队的实力也远远不如北境,竟然开始向朝廷请求支援了。

    昌平帝大怒,痛斥这些南境光领军饷不干活的,当下便让裴献卿带五千兵马驰援,十日后出发。

    本来这种非大规模紧急战事是用不到裴献卿的,但奈何南境若是失了城于昌平帝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为了确保绝对的胜利,这才杀鸡也用上了牛刀。

    傅恩锦听后都愣住了,整个人只感觉五雷轰顶!

    将军要去打仗了!这还了得?!

    打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受伤!到时候她会跟着疼的死去活来不说,她也十分担心将军。

    还犹记得玉先生说的,将军在战场上,被砍几刀,中了几箭都是面不改色继续往前冲的狠人,他如此不爱惜自己,到时候受了伤落了病根可怎么好。

    两人不得一起痛一辈子!

    傅恩锦咬了咬牙,她觉得,她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甚至生出了想要跟着裴献卿一起去的念头,这样至少自己能看着他一些?

    却又怕会成为他的拖累,一时之间,傅恩锦有些两难了。

    她在屋里想了许久,终于做了一个决定,看来今晚又要夜探将军府了……

    一整日,傅恩锦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的金梨和元香十分紧张,生怕她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就连季氏来看她,也不由担心的问了一句:“绾绾怎么了?是被昨日娘跟你说的事吓着了么?若当真如此,娘便跟你爹和祖父说一声,你的亲事先缓缓吧。”

    傅恩锦一个大惊,连忙换上一个突兀的笑脸:“没有没有,娘你别担心啦,就,就再等两日我便能想好了!”

    季氏听后,这才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狐疑的走了。

    到了傍晚,用过晚膳后,傅恩锦在院子里消了会食。

    她边走边瞧着天色,见夜幕渐渐低垂,她觉得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招了金梨和元香进屋子。

    傅恩锦边往妆台前走便吩咐道:“元香来替我束发,金梨你去找双全,将之前我穿的那套小厮的衣服拿过来。”

    金梨一脸苦兮兮的:“小姐,您又要半夜溜出府啊。”

    傅恩锦安抚的看了她一眼:“一回生二回熟,上次都那么顺利,这次肯定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去一趟大将军府,放心,这次不爬墙了。”

    将军说了,派人给他送个信,然后从后门进便是了。

    傅恩锦觉得,这次的风险可小多了。

    金梨拗不过她,只能又去找双全拿了那套小厮的衣服回来,同时告诉了双全这个噩耗。

    傅恩锦在屋子里将自己收拾好,出门前她又安排了一番:“梨子,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想了想,今晚我娘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性会过来看我,所以你就留在院子里替我周旋。”

    见金梨马上想开口,她抢先一步打断:“放心吧梨子,桌上我已经留了一张字条了,万一我娘来了你没忽悠过去,被她发现了,你就将字条给她看,她肯定就不会罚你了!”

    说完,在金梨可怜巴巴的目光下,傅恩锦再一次从后门溜出了府。

    双全早就去了上次那家马车行借了不起眼的小马车过来,熟练的让人心疼。

    上了马车,踏着夜色,傅恩锦一路往将军府去了。

    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将军府的后门,之前双全已经来送了口信,现下将军府的后门没关,只是虚虚的掩着,傅恩锦轻轻推开,便见元修已经在门边等着了。

    元修见她探头进来,马上笑着迎上去:“傅三小姐来了,将军怕您不熟悉府中的路,特意让我在这等您。”

    傅恩锦点了点头,虽然说得是这么个理没错,但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呢……

    跟在元修身后,傅恩锦带着元香一路去到裴献卿的朝闻院。

    书房里烛火还亮着,这时候裴献卿一般都还在处理公务。

    元修这次聪明了,他先敲了敲门,轻声禀道:“将军,傅三小姐来了。”

    屋子里传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轻响,下一刻,裴献卿亲自过来开门了。

    元修在心里腹诽:啧啧,瞧瞧,傅三小姐的待遇就是不

    一样,往日不管是世子还是玉先生,就算是太子,将军都是老大爷似的坐在桌前等着的。

    裴献卿瞧着站在门口还有些拘谨的小姑娘,轻轻的笑了一声:“发什么呆,外面冷,进屋里来吧。”

    暖黄的烛火照着裴献卿深邃的轮廓,显得他的眉眼越发温柔起来,傅恩锦看着他俊逸的脸愣了一下神,马上又低下头,小步进了屋。

    裴献卿看着小姑娘泛红的耳尖,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眉,没想到玉檀秋说的美男计好像还真的有用。

    带着元香进了屋,屋里生了炭火,果然暖了许多。

    傅恩锦本想将斗篷脱了,但又觉得似是不妥,她也不便久留。

    深吸一口气,傅恩锦想着要不就长话短说,单刀直入吧!

    裴献卿让元修关好门,朝着站在屋里的小姑娘走去,还未到她面前,便看见小姑娘突然瞧着他,有些紧张的问道:“将军,你,你能快些娶我么?”

    裴献卿:……??

    这句话,屋里四个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元修关门的手一个没控制住抖了一下,关门的声音就大了一些。

    “啪”的一声,在短暂沉寂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傅恩锦被关门声吓的抖了一下,裴献卿一个眼刀就朝着元修飞了过去。

    元修总感觉自己最近格外命途多舛,低着头默默地挪到了很远的位置,元香见此,也若无其事的悄悄移开了一些。

    他们听不见,他们什么的都不知道。

    裴献卿微微垂眸仔细看着小姑娘,见她果然脸红了,心里突然充盈了一种满足的幸福感,好像只差一步,这就是他的小姑娘了,只是他一个人的宝贝。

    他微微倾身,带着宠溺的笑意轻声问:“绾绾已经想好了么?”

    傅家想来是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跟她说过了,他一直在等着小姑娘的答复,心里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笃定,他也会不安,也会怕小姑娘又拒绝了他。

    可如今,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儿竟然亲自来他的府上,还红着脸问他能不能快些娶她。

    原来,这就是得偿所愿的滋味。

    比在战场上取得无数次胜利,更让他欢愉。

    傅恩锦轻轻咬了下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反正她都说出口了,索性就说开了吧!

    她红着脸,声音软软糯糯的:“母亲与我说,说你有向祖父和父亲说了,说了想娶我的事……”

    “嗯,”裴献卿的声音里有些轻柔的笑意,“我与傅阁老和傅尚书认真的谈过,但也一直在等绾绾的答复。”

    说完,他又有了些歉意,忍不住替小姑娘捋了捋耳边刚刚被风吹得有些乱的鬓发,温声道:“本来应该是我亲自来问你才显诚意,只是我不想逼的你太紧,便想着明日再去府上,没成想还是让你先说了,抱歉。”

    傅恩锦摇摇头:“这有什么抱歉的,只是,将军想娶我是真的,真的……”

    她其实是想想问,裴献卿娶她是因为真的喜欢她,还是更多的只是想与傅家联姻。

    哎,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呀!

    裴献卿却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温柔却坚定的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傅恩锦:“是因为心悦于你,所以才想娶你,绝不是其他。”

    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接和坦然,傅恩锦有些害羞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听裴献卿又道:“若绾绾愿意嫁给我,我定会十分珍惜,你还是可以像在傅府一样,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一切有我。”

    “绾绾可会愿意?”

    轻轻抿了抿唇,傅恩锦抬头看着裴献卿,突然甜甜的笑了一下,眼睛里像落满星辰一样熠熠生辉。

    “嗯,愿意的。我愿意嫁给将军。”

    听见小姑娘的话,看着她潋滟的笑容,裴献卿心里只觉得心潮澎湃,他已经不记得这句话他等了多久,这些年来,他通过各种各样的消息,一点一点的看着她长大。

    他怕她会喜欢上别人,却又做不出强取豪夺的事,因为舍不得让她不开心。

    裴献卿回京前,甚至刚回京那段时日听见京中的流言蜚语,早就做好了她会嫁给他人的打算,若是如此,那他便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只是远远的护着她就好。

    可如今,这个他惦记了十一年的小姑娘,如今终于要嫁给他了。

    一时没忍住,裴献卿倾身,轻轻抱住了傅恩锦。

    小姑娘的腰很细,盈盈不及一握,只是她好像被吓到了,身子有些僵。

    傅恩锦确实被吓到了,这个拥抱来的有点突然,可片刻后,她便放松了下来,犹豫了一下,也缓缓伸出手,环住了裴献卿的腰。

    裴献卿将脸往下埋了埋,唇边勾起一抹笑,他轻声道:“绾绾能答应我,我真的很开心。我会给绾绾最好的生活,会保护你,也会保护你的家人,绾绾只需要放心的嫁给我,好么?”

    傅恩锦的脸蹭在他的胸前,呼吸间都是熟悉的皂荚清爽的香味。

    裴献卿的怀抱总是让她觉得舒适又安稳,傅恩锦想,自己现在好像没那么紧张了,只是感觉有些雀跃又有些期待。

    但她没忘记自己今晚的目的,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那将军你能快些来娶么?”

    听见小姑娘又说起刚刚那句话,裴献卿忍住笑问道:“嗯,绾绾想多快?”

    “唔,比如……十日之内?”

    裴献卿:“……?”

    他无奈的摸了摸傅恩锦的发,忍俊不禁道:“十日的时间太紧了,三书六礼都还未过完,你的嫁衣可能也做不了那么快。更何况,我们的婚事还需要皇上赐婚才行。”

    傅恩锦这才想起来,她娘好像是跟她说过,大将军府的婚事,向来是由皇上赐婚的。

    她心里有些着急了:“那可怎么办啊……我爹说,十日之后你就要带兵去南境打仗了!”

    裴献卿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挑了挑眉:“绾绾是听说我要去打仗了,才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

    傅恩锦怕他误会自己是不信任他的能力,连忙抬起小脸:“我知道将军很厉害!可刀枪无眼,我还是有些担心将军的!”

    见她这着急忙慌解释的模样,裴献卿忍不住逗她:“这亲事赐下了可就再难反悔了,到时候我若是受伤了缺胳膊少腿的回来……”

    “呸呸呸!”傅恩锦抬手捂住他的嘴,“临出征前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替将军先呸呸呸了,将军可不能再说了!”

    裴献卿轻笑一声,呼吸间的热气扫过傅恩锦细嫩的掌心,烫的她连忙缩回了手,跳出裴献卿的怀里,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小姑娘不经逗,裴献卿笑着点了一下她小小的鼻尖,而后替

    她理了理身上的斗篷。

    “本就是在等你点头的事情,既然如今绾绾都说愿意了,明日我便会去宫中请旨。”

    他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墨黑的眸里温柔似水,像是一汪深谭,引得傅恩锦有些沉迷。

    “所以,绾绾就乖乖在府中等我,好么?”

    冬日的夜总是显得格外寂静,傅恩锦坐在小小的马车里,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与她一同在马车里坐着的元香心里憋着笑,想起自家小姐在书房里脸红红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内心竟然一阵欣慰。

    主子终于得偿所愿,不枉他这些年的心心念念。

    傅恩锦用手捂了捂脸,冬夜虽然寒意有些重,但她此刻却觉得脸烫的紧,好不容易脸上的温度下来了一些,她看着微微飘动的车帘,忍不住凑过去撩开了一个小角。

    车辕上,裴献卿与双全一起驾着车。

    傅恩锦小声问道:“将军,其实你真的不用送我的,这天儿晚上凉,将军穿的也太单薄了。”

    裴献卿微微回头,看到小姑娘还泛着些粉的小脸,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是习武之人,这点凉不算什么。外面风大,回车里好好坐着吧,乖。”

    傅恩锦瞧着裴献卿含笑的眉眼,只觉得他的语气格外缱绻亲昵,便不好意思的缩回了马车里。

    她好像还没有习惯跟将军这么亲近,但不讨厌,只是害羞。

    到了傅府,将马车停在离后门稍远的地方,裴献卿牵着小姑娘下车,送她到了后门边上。

    看着她瓷白娇甜的小脸,他忍不住又俯身抱了抱她。

    小姑娘软软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让他觉得这一刻已经足够满足和幸福。

    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用脸蹭了蹭他的肩,裴献卿唇边勾出一抹笑,揉了揉她的发。

    只抱了一小会,他便放开了,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今夜寒气重,回府后让丫鬟给你煮一碗姜汤喝了去去寒。”

    傅恩锦点头:“我知道啦。”

    裴献卿又低着声音温柔的说:“回去告诉父母,明日我会再来府上商议亲事后续的事宜,绾绾好好等着我。”

    傅恩锦笑的有些甜,她轻轻握住裴献卿的食指晃了晃:“我会跟爹娘说的,将军也要记得尽快啊。”

    虽然十日之内是成不了亲了,但是定下亲事,应该也能说服爹娘让她跟着去趟南境吧?

    第二日早朝后,裴献卿与昌平帝单独去了勤政殿议事,五皇子楚麟远远地看了一眼,转身去了宜贵妃的颐莲宫。

    勤政殿里,裴献卿将玉檀秋配好的最后一瓶解药递给了昌平帝。

    “皇上服完这最后一瓶解药,体内余毒便清了。”

    “嗯。”昌平帝将瓷瓶收入怀中,面色有些严肃,“陈婕妤近日可有其他异动?”

    裴献卿摇了摇头:“陈婕妤依然每天晚上丑时遛进御膳房,没有其他动作。”

    查到陈婕妤的事裴献卿一早便禀告给了昌平帝,两人商议后都决定先不打草惊蛇,以便后续继续顺藤摸瓜。

    但陈婕妤已被掉了包的事,裴献卿却还没有说。

    若昌平帝知道了,五皇子定是会连皇子的头衔都要被废了,但这宫中有野心的皇子可不止五皇子一人,现如今是因为五皇子风头正盛,与太子分庭抗礼,其他人才歇了心思没有动静。

    五皇子一旦被贬为庶人,难保其他几个皇子不会掺和进来。

    如今南境突缝战乱,朝中不宜再有动荡。

    又与昌平帝商议了十日后去往南境需要做的准备部署,立下了军令状后,裴献卿转了个话头,终于说到了赐婚的事。

    昌平帝坐在上座,老神在在的笑了:“我就说裴爱卿今日怎么主动提出有事要议,原来还有这么个缘由。”

    裴献卿也未否认,只是想起傅恩锦,平日里冷厉的眉目都温和了下来。

    “皇上说笑了。只是臣与傅府确实有意结亲,今日特来禀告皇上,还望皇上恩准。”

    昌平帝未置可否,只是装作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如何会选傅府?”

    裴献卿自是知道昌平帝话里有话,他背脊笔直,神色不卑不亢:“臣心悦傅家的三小姐,一心想娶她为妻,别无其他。”

    只是钟情佳人,不夹任何家族利益因素,不会影响大将军府永远忠诚于皇权的忠心。

    昌平帝静静的看了裴献卿半晌,片刻后,欣慰的笑道:“好!朕从未疑心过爱卿,望爱卿也不要辜负朕对大将军府的信任。”

    裴献卿躬身垂首:“臣自当恪尽职守,不负皇上所托。”

    昌平帝点点头,当下便道:“明日朕便拟旨赐婚,你们两府等着便是。可要朕让钦天监给你们算算日子?”

    裴献卿笑了:“臣的婚事事小,不敢劳烦钦天监。”

    昌平帝看了他一眼,有些揶揄:“怕不是不敢劳烦,而是爱卿想亲自操办吧?这傅三小姐倒是当真得你的宠。”

    裴献卿被点破心思,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笑着对皇上行了一礼,退出了勤政殿,一路出宫赶往傅府了。

    而颐莲宫里,五皇子的面色有些阴沉。

    “裴献卿近日频繁出入傅府,之前更是亲自将人从您手上救走,两府联姻已是十有**的事,嘉禾和俆绍鸿这两个废物!”

    宜贵妃近日被娘家妹妹的事情烦的不行,但还是宽慰儿子道:“皇上赐婚圣旨还没下,一切都还有转机。再说,便是争取不到裴献卿的势力,我们再换其他人便是,我倒是不信武勋里就没有贪财好利的人。”

    楚麟看着窗外,神色郁气颇重:“裴献卿今日主动找父皇议事,多半要提赐婚之事。这段时间周家被孙吾易弹劾,让您焦头烂额,多半是他所为。他这是在给我一个警告。”

    宜贵妃听后有些担忧:“那我们要如何做才好?”

    五皇子有些邪邪的笑了:“傅府没有与您撕破脸皮,裴献卿也只是略向周家试压,为的就是在赐婚之前不生变数,我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说完他看向宜贵妃:“等会我走后您便去找父皇,让他给我和宁安侯府的嫡长女赐婚,父皇应当会答应,之后您要马上去钦天监,就说是再合一次我与宁怀珠的八字,顺道,把这两个八字合了。”

    五皇子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两个人的生辰八字。

    宜贵妃疑惑:“这两个是?”

    五皇子:“是傅恩锦和裴献卿的。您只管交给钦天监的人便是,明日一早钦天监便会给出结果。父皇若是拟旨应该是在早朝后,您从钦天监得了结果便马上去勤政殿等着面见父皇

    ,将结果如实相告便可。”

    “皇儿,你这是为哪般?这两家既然有结亲的意向,八字应该是一早便合过没有问题才是,我们为何又要给钦天监再合一次?”

    五皇子只是嗤笑一声:“母妃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裴献卿出了宫,宫门口等着的元修便把他的马牵了过来,与此同时,他低声对裴献卿道:“宫里的人传出消息,五皇子下朝后去了颐莲宫,不久前才刚刚出宫,他刚走,宜贵妃便去找了皇上。”

    低垂着眉眼想了想,裴献卿淡淡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去傅府。”

    两人快要到傅府门口时,他对着元修吩咐道:“你不用随我进去了,去府里通知老夫人一声,我晚上会在国安寺夜宿一晚,不回府。”

    国安寺是皇寺,平日里就算是上香祈福都不是普通人能去的,能在国安寺夜宿的,也只有皇亲国戚和朝中一些肱骨重臣之家。

    元修有些奇怪,将军平日里也不信佛,今日是怎么了?

    不过他已经是个成熟的侍卫了,早就知道了将军的心思他莫猜,应下便是。

    进了傅府,因着傅恩锦昨日已经打过招呼了,所以傅阁老和傅尚书已经在庭轩阁等他了。

    下人将他引进屋,房门便关了起来。

    彼时傅恩锦正在院子里跟娘亲说话,只是有些分神,时不时的就往院门口看看。

    让金梨去打听消息,怎么人还没回来!

    季氏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心不在此,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未嫁过去呢,人就要跟着跑了,连跟娘说话都不专心。”

    傅恩锦吐了一下小舌头,不好意的嘀咕:“没跑没跑。”

    季氏拿她没办法,只能道:“别看了,裴将军即便来了府里,你今日也不能去见他。”

    “啊?”福恩锦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啊娘?”

    季氏:“你们都是要定亲的人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自然要少去见他几面,不然外人知道了还以为你多迫不及待似的,会笑话你的。”

    傅恩锦愣了一下,上一世怎么好像没听说这规矩?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上一世不是没这么个规矩,而是她过分痴迷俆绍鸿,将她娘给她叮嘱的这些早就当成了耳旁风,定了亲后也有事没事的就去找他……

    傅恩锦现在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壳,若是这样,那自己跟着将军一起去南境的计划不就要夭折了么!

    也不知道现在想别的法子还来不来得及,反正裴献卿娶肯定是来不及娶她了……

    正想着旁敲侧击再问问季氏,金梨就从前院回来了。

    傅恩锦一看便知道,裴献卿已经来府上了。

    她想到刚刚季氏说的话,只能试探的问了一句:“娘,其实,也不是一定不能多见的吧?”

    季氏瞥了她一眼:“你若是不怕人家笑话,娘也不拦着你。”

    傅恩锦听后竟然认真的想了一下,她的小姐妹们,应该不会笑话她的把?

    只是去南境到底不是多见几次面这么简单,傅恩锦开始担心起来。

    她又抱住季氏的手,小小声问:“娘,你说,我这段时间去南境玩一趟怎么样?”

    季氏听后大惊失色,没等傅恩锦说完就不可置信的惊呼:“你这丫头说什么呢?昨日你爹不是才说南境在打仗么?”

    作者有话要说:傅恩锦:将军在战场上竟然还会被人砍,还会中箭,好像也不是多厉害啊。

    玉檀秋:是我夸张了!裴将军所向披靡,怎么可能别人砍上几刀还会中好几箭!不可能!都是我瞎说的!

    裴献卿:风评被害。

    啊,存稿-3。。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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