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居里。
熟悉的二楼,熟悉的桌位,傅恩锦和裴献卿面对面坐着,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傅恩锦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开了口:“咳,将军,好、好巧呀。”
“嗯。”裴献卿应了一声,没了下文。
傅恩锦:……
行吧,做将军的都是人狠话不多的。
沉默着思虑再三,正当傅恩锦准备将自己这个幕后主使者全权托出时,裴献卿突然就有了新的反应。
“傅小姐的手好些了么?”他问了一句,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起伏,神色却瞧着认真。
傅恩锦在那双黑眸里有片刻失神,喃喃道:“啊,已经完全好啦,多谢将军关心。”
裴献卿点了点头,又没声了。
鬼使神差的,傅恩锦顺着话说了下去:“只是将军,你别再练那劳什子铁头功啦,我听着都觉着头疼呢!”
端茶的手顿了顿,裴献卿有些疑惑的抬眸望向傅恩锦:“傅小姐怎知我在练?”
“呃……”傅恩锦倏地卡了壳,只想给自己两下,让你多嘴!
“那个……”她的小脑瓜转的飞快,想着法子找补,电光火石之间方太医的脸出现了,“哦!是方太医告诉我的呢!”
方太医:……?
傅恩锦说完肯定的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前些时日我身子也不太好,祖父便总是请方太医过府,这不,我与方太医聊过几句,他正好提到了将军。”
说完她还有些紧张,怕裴献卿再追问,心里正想着怎么岔开话题。
却见裴献卿皱了眉,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问了一句:“是有哪里不舒服?怎会身子不好?”
“唔,”傅恩锦一会没反应过来,睁着大眼睛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还不是因为将军你。”
裴献卿黑眸划过一抹异色:“嗯?”
傅恩锦心里咯噔一声,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像朵娇艳待摘的芙蓉花。
傅恩锦有些慌乱,脑子里一片空白转不过弯来,只得提起裙摆匆匆道:
“那,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府了!总,总之将军可别再练那铁头功了!太痛了!”
看着小姑娘像只小兔子似的惊慌背影,裴献卿嘴角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直到在窗边看着她坐上了马车遥遥而去,他才堪堪收回视线。
只是,小姑娘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在担心他么……
在桌前坐了好一会,裴献卿才收了思绪,起身离开。
坐在马车里的傅恩锦心里小鹿乱跳,有点紧张,刚刚那句话实在容易让人误会,也不知道裴将军会不会发现什么。
回到玉笙院,她忐忑不安的过了好几日。
没成想,头疼竟然没再犯过了。
莫非将军真的听了她的话,不再练铁头功了?
傅恩锦边喝着燕窝盅边让金梨又去打听,没多久便收到消息,说将军真的未曾再练了。
她点点头,如此看来,她直接去找将军反而更有效嘛!
有了这么个想法,傅恩锦又冒出了新的主意。
现下将军虽然调回了京都,但总还是要在演武场帮着练兵、与人切磋武艺的,保不齐就会有个什么意外伤病呢?
那不如自己亲自盯着将军好了!
还能借着关心的名义与裴献卿套套近乎,上一世裴家圣宠不衰,这一世若能与之交好,俆绍鸿那小人再对她家有个什么龌龊手段,府上也能有个靠山。
傅恩锦觉着此法子甚好,于是她行动了。
没过多久,裴将军就发现,傅家这个拒绝了他提亲的小姑娘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他面前。
天儿转凉了,傅恩锦与他在街上偶遇,笑的娇软的叮嘱他:“将军,近日这天儿凉了下来,将军得注意添衣,切莫受凉了才好。”
傅恩锦:毕竟伤寒时头疼脑热的我不是也得跟着遭罪嘛。
他去演武场练兵,傅恩锦与他在街上偶遇,带着全套护具,小心翼翼的递给他,瓷白的小脸上透着抹担忧:“将军这是要去演武场么?正巧我今日在店里看上一套护具,还未来得及用,送给将军吧,将军一定一定要小心,莫要受伤了呀。”
傅恩锦:毕竟你被人打了我真的很痛,身上痛。
他去别院练剑,傅恩锦与他在别院的大门口偶遇。
裴献卿:……
感觉这有点说不过去了。
傅恩锦却依然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略微惊讶的看着裴献卿,大眼睛眨了眨,糯糯道:“这院子是将军的嘛?好巧呀,我时常来这条街走动呢,将军带着剑,这是要练剑么?”
“……”
你时常来离傅府八条街的地方走动?裴献卿有点迷茫了。
他神色微妙的应了一声:“嗯,练剑。”
傅恩锦高兴的拍了拍手,有些雀跃:“那将军,我可以在这门口看看么?我不进去打扰将军,只是未曾瞧过人练剑,想看看新鲜。”
裴献卿:……
你哥哥与我说成天在府里练剑,你都没瞧过?
裴献卿的神色更加微妙了起来。
最终傅恩锦还是如愿在裴献卿的别院门口瞧了起来。
她看得仔细,裴献卿能感受到小姑娘直勾勾的视线,耳朵尖忍不住又红了。
傅恩锦:毕竟上次练武都能撇了手这何况是练剑呢,都说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她可就是血光之灾呀。
在傅恩锦如此这般的刻意偶遇之下,裴献卿不得不多想了些事情。
只是他尚未敢下定论,也未曾主动接近小姑娘,毕竟她的名声最重要。
没过多久便到了当朝每年一度的重要节日,秋朝节。
秋朝节是向神灵祈求平安丰收的节日,在每年的中秋前夕,由钦天监算准日子,提前张贴告示,各寺庙、道观、庙宇都会准备。
在那日,当今圣上会亲自前往皇寺国安寺进行祈福,民间也会有各种活动,像庙会一样热闹。
这天也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小姐们难得可以放着胆子外出游玩的日子,若是在节日里与哪位公子有了眼缘,回家后也可说与家里听,两家便能接触着看是否合适结亲。
因此秋朝节还叫相思节。
到了这日,傅恩锦和傅恩妍一早去向傅阁老和祖母请了安,两姐妹便高高兴兴的领了新衣服新首饰,回了院子叽叽喳喳的说话。
“听母亲说,今日文月妹妹也会与我们一同出门呢。”傅恩妍对傅恩锦说道。
“啊,”傅恩锦应了一声,如有所思,“是么……”
傅文月是大房的妾氏所出,因着是庶女,嫡庶有别,所以与嫡出的傅恩妍和傅恩锦往来并不密切。
但是傅恩锦却记得,上一世,俆绍鸿一房一房往后院纳的妾里,就有她傅文月。
她也是在事后才回想起来,在她寻死觅活要嫁给俆绍鸿的那段日子里,与她相交不多的傅文月却每次都能在她偃旗息鼓时恰到好处的鼓一把火。
现下想来,要说这两人早前没有勾搭过,她是不信的。
只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与傅恩妍又絮絮说了会话,不知不觉便到了晚膳的时辰。
两姐妹用了饭,回到院里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再到前院时,便看到傅文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傅文月因为是庶出,人瞧着虽然乖巧柔弱的,但往年的秋朝节她一直是自个儿上街的。
傅家大房的夫人聂氏叮嘱着她们姐妹几个要互相照应,不可玩着玩着就乱了分寸,又多安排了些府卫跟着,便让她们出门了。
傅恩锦上一世早早嫁给了徐绍鸿,早就忘记这种节日是何盛况了,一路上她瞧着什么都开心,拉着傅恩妍像只聒噪的小麻雀。
傅文月安静的跟在她们身后,时不时看看街边,只小声与丫鬟说话。
不多时便走到了熙熙攘攘的朱雀街,傅恩妍突然拉着傅恩锦小声说她要离开一会儿。
傅恩锦抬头瞧着不远处大梨树下站着的高挑俊朗的少年,捂着帕子偷笑。
“我就知道姜沛又要来找你啦,你去吧,我自己逛逛就行。”
姜沛是承国公府上的嫡长子,与傅恩妍青梅竹马,两人早早就定了亲的。
每年秋朝节他都要来找傅恩妍,带着她玩一会儿。
孤家寡人的傅恩锦早都习惯了。
傅恩妍走后,傅文月自然的走到她身边,时不时的也与她搭几句话。
只是傅恩锦心里总是警惕着,觉得傅文月平日在府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似乎并不简单。
走到了一处人稍微少了些的街角,傅文月看着远处巷子里的糖人摊子,对傅恩锦说道:“三妹妹,我瞧着那糖人有趣,不是常见的花样呢,我们去买几个吧?”
傅恩锦瞧过去,小巷有些黑有些窄,在热闹的街边更显得冷冷清清的,他们这一大伙人的过去就把巷口堵死了,会妨碍到过路的人。
要去便只能带着一两个丫鬟小厮过去。
歪着头,傅恩锦娇娇软软的笑了笑:“文月姐姐,我有些乏了,你若想买糖人我便让金梨陪你去吧,我在旁边的茶肆等你可好?”
傅文月闻言抿了抿唇,微微垂了头,柔柔的道:“三妹妹乏了便算了,我只是瞧着新鲜。”
说完两人又继续慢悠悠的往前走。
行到朱雀街尾,突然就见前方喧闹了起来,傅恩锦便让金梨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何事。
没多久,金梨回来了。
“小姐,前面有个妇人说孩子丢了,正坐在路上哭呢,瞧着怪可怜的,旁边好些人都在帮忙找孩子,这才有些闹腾。”
傅恩锦微微蹙眉,稍微往前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了坐在街边哭的止不住的妇人。
她叹了口气:“瞧着是挺可怜的,今日街上人多,小娃娃一不留神可不就被挤散了么。”说着,她在一旁的馄饨摊儿坐下,吩咐道,“你们几个也帮着寻一寻吧,正巧我也乏了,就坐这歇一会,金梨和红莓陪着我们就行了。”
几个府卫听了便上街找人了。
傅恩锦坐在桌边发呆,听傅文月说想再去别处看看,她抬眼瞧了瞧便点了头。
待傅文月刚走没多远,傅恩锦便对金梨道:“你去跟着她和红莓。”
她倒要看看,傅文月今日是要做什么?她可不相信傅文月会无缘无故要跟着她们一起出门。
“小姐,奴婢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
傅恩锦一想,也是,点点头道:“那我们一起跟着她。”
两人混在人群里远远的跟着傅文月,就见她左拐右拐的进了一个街边的小院子。
傅恩锦在门口转了两圈,瞥了眼不高的院墙,然后拉着金梨来到了墙角暗处。
她指了指墙头,眼巴巴的看着金梨:“梨子,想办法让我上去。”
金梨:“……”
看着金梨欲言又止的模样,傅恩锦想想觉着还是靠自己吧。
她左顾右盼,最后在一处墙根发现了几块叠着的砖瓦。
估摸了一下高度,傅恩锦感觉**不离十了。
让金梨扶着砖,她确认四下无人,然后捞起袖子提起裙摆,很是豪迈的准备爬墙。
才踏出第一步,就听见了脚步声。
傅恩锦警惕的转头,就看见了停在不远处,身形挺拔,表情一言难尽的男人。
她还维持着一脚踩砖,一手撸袖的极其不大家闺秀的姿势,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将,将军啊……那个,晚上好?”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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