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代天子南巡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原本按部分礼部和詹事府官员的提议, 既然是代替天子南巡,这出巡的规格自然应按皇上的规格准备。
还未等康熙发话,太子胤礽就选择直接了当的拒绝, 因西北战事紧张,户部内务府粮草银钱正在储备之季,加上此番代替汗阿玛出巡乃是为了黄河两河运道民生,替汗阿玛躬历河道,观览民情,周知吏治。
太子胤礽建议不但要减少出行仪仗,更请汗阿玛明令一切供给,由京备办, 严禁取之民间, 若有急需也因按市价直接购买,不许锱铢抑勒小民。
康熙微微扬眉。
他赞许的颔首:“朕二十二年南巡时,曾有不少官吏不懂朕的体恤, 反倒苛刻百姓强送供奉。太子所言甚好。”
皇上的肯定让礼部和詹事府官员立马一肃。他们瞬间明白皇上有心简办的打算,一个紧接着一个拱手长鞠到底:“皇上和太子殿下远见卓识,微臣奴才自愧不如。”
康熙心中满意。
果然没有了索额图在旁边教唆, 太子的性情是一日好过一日,他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朕今日便下令至各地文武大小官员, 不许与扈从接亲认戚,收受贿赂,凡经过之地不得要求百姓停业接待,躲避惊扰。”
众朝臣齐刷刷跪地领命。
也正因此, 才有了今日轻车出行的架势。
比起数千人的仪仗,这一次太子南巡的仪仗不过近千人,大多数还是侍卫等保护力量。由于西北军情, 陪同朝臣的数量也减少了不少,其中有以翰林院掌院学士张英为首的侍读学士数人、还有内大臣佟国维、内大臣费扬古以及左都御史马齐等人陪同出行。
虽然不能再减少,但是达到如此的程度太子胤礽已很是满足。刚出京城没多久就使人将四阿哥胤禛和九阿哥胤禟带了过来,三人其乐融融的凑在马车里说说笑笑。
内大臣佟国维惊奇的望了眼太子的御驾,朝着同僚费扬古笑着说道:“太子与两个阿哥关系倒是颇为亲近,尤其是九阿哥差得岁数这么多还能凑在一起,也是少见。”
内大臣费扬古倒是不觉得奇怪:“本官常听侍卫们提及九阿哥在毓庆宫留宿,又与其他阿哥打闹玩耍,想来关系的确亲密。”
费扬古听说过,佟国维当然也听说。
不仅仅听过侍卫们的闲言碎语,他甚至还从福晋口中得知就是佟皇贵妃都对九阿哥另眼相待呢!只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到现在佟国维才确信太子殿下和九阿哥的关系亲密呢。
这样一来倒是把宜妃一家都推到太子战车上?宜妃和郭络罗氏真的愿意?佟国维啧啧称奇。
紧接着又将目光转向四阿哥胤禛身上。
皇贵妃膝下没有亲子,将四阿哥胤禛抱养的事情人尽皆知,但这养的毕竟不是亲子,真要把佟家所有的力量堆在四阿哥身上?佟国维还真有几分不情愿。
恰好这一回仔细观察观察吧。
全然不知外面的大臣各有各的心思,在四轮马车里的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和胤禟正笑闹成一团。没了康熙这尊大佛在上头,就是平日矜持的太子胤礽也露出几分孩子气,上手搔痒逗弄无一不行,甚至把四阿哥胤禛也给卷入战争之中。
这也就得了!
等到酣战结束,偏生太子胤礽还摆出一张慈父脸对着九弟左问一句想吃什么右问一句想玩什么——胤禛一个心神恍惚还以为九弟是二哥的崽……呸呸呸!
自觉多余的他斜靠在琉璃窗旁,望着周遭的风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胤禛眼角一闪而过,他浑身炸开了毛指着胤禟的肩膀惊声尖叫:“呜哇!那是什么?”
胤禟侧头看了眼。
他见怪不怪的将系统鼠鼠捧在手心里:“这是仓鼠啦!”
“……老鼠?”
“仓鼠!”
“可是本阿哥看着就是老鼠啊!”
“……四哥?你不会怕仓鼠吧?”胤禟嘿嘿偷笑着,他屁股挪挪挪,挪到胤禛身边试图将系统鼠鼠搁在他身上。
胤禛:……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ΩДΩ)!
胤禛望着系统鼠鼠的豆豆眼。
他浑身一激灵,喉咙滚了一滚:“……等,等等!”
“……?”
“快点——把它拿远点哎!!!”
小小的车厢里胤禛和胤禟打闹成一团,欢笑声传了出去,让佟国维几人看着越发稀奇。
打打闹闹半天过去,三人就有些无聊起来。胤礽翻看起汗阿玛给予自己的资料认真研读,胤禛见状也升起好胜心,翻出书卷孜孜不倦的学习起来。
四轮马车行驶得极为平稳,两人翻看书籍时不时做做笔记显得休闲自在。胤禟左看看右看看一会,翻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太子胤礽合上书籍。
他兴致盎然的凑上前看了两眼,禁不住扬了扬眉:“你不是说三五天写一封信给汗阿玛的么?”
四阿哥胤禛探头往胤禟那扫了一眼。
本子上画的正是马车上的景致,旁边提的词更是一团孩子气。他暗暗摇了摇头:九弟到底还是个孩子,呈这些平常事给汗阿玛看又有何用?要他说要写也要写一些风土人情给汗阿玛和额娘才是……
这一边胤禛浮想联翩,另一边胤禟手上动作没停,脑袋漫不经心的点了点:“是啊。”
“那你怎么现在就开始写了?”见着胤禟点头,胤礽更加疑惑了。
胤禟停下手上的动作,扳着手指头细细解释起来:“的确是三五天给汗阿玛写一封呀,太子二哥您想想:一日给汗阿玛写信、一日给乌库玛嬷和皇玛嬷写信、一日给额娘和诸位母妃写信、一日给兄弟姐妹们写信,紧接着就轮到给汗阿玛写信的日子了。”
胤礽:……
胤禛:……
“合着你三五天写信,实际上每天都要发一封信回去吗?”胤礽嘴角抽搐不已。
“是啊——每天使人发回来太浪费资源了,攒个三五天再送回去吧!”胤禟略略想了想,然后给出一个答案。
胤礽:……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直接拿出一副棋盘召唤着四阿哥胤禛一起来下棋,懒得去理会‘矫情’的胤禟。
只求汗阿玛看到后面别抓狂了。
倒是胤禛心里微动,九弟的这一番动作无疑能够拉动汗阿玛等人的好感度。只是要给乌库玛嬷、皇玛嬷和汗阿玛写信也就算了……还要给兄弟姐妹?给诸位母妃?
胤禛苦笑一声。
自己可不像是九弟那样面面俱到,别说和大部分兄弟姐妹的关系淡淡,就是德妃自己也无从面对……
“四弟?”
“……来了。”胤禛赶紧回过神,将视线转向棋盘。
……
头一天的兴奋到连坐三日马车之后也变得索然无味。胤礽和胤禛对下棋的兴致也逐渐减淡,至于胤禟画了三天几乎一模一样的风景之后,也彻底没了兴趣
他将铅笔和纸丢在小桌上,胤禟无聊的在车厢里滚来滚去:“无聊——!无聊死了!”
“要不要让瓜尔佳侍卫带你去外面骑会儿马?”太子胤礽手持着白子,朝着胤禟笑盈盈的说道。
“……骑马也没趣!”
“晚上咱们办个篝火晚会做烧烤怎么样?”胤礽笑眯眯的继续出主意。
“……可是现在无聊啊!”胤禟气恼的嘀咕着。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直行驶平稳的四轮马车骤然变得颠簸起伏,除去固定在车厢里的桌椅外,软垫子和纸笔疯狂摇晃起来,就连黑白棋子也噼里啪啦的落下,滚得满车厢都是。
三个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给惊住,不得不双手紧紧抓住两边的护栏。要不是没有听见惊呼声也没有从琉璃窗看到什么不一样的动静,胤禟三个还以为是有刺客劫匪来袭了。
好不容易坐稳了身体,四阿哥胤禛探头往外看:“这是出了什么事?”
“回禀四阿哥。”内大臣佟国维驾马从前方赶到车厢旁。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水泥路目前只铺设到这里,后头的路都是山路。”
四阿哥胤禛微微一怔。
他低头一看,和佟国维说得一样,马车底下的道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碎石子和黄泥铺设的旧路。随着一行车马驶过,扑面而来的灰尘让胤禛禁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他急急关上窗户。
三人面面相觑,好半响胤禟才小声嘀咕:“在草原的时候咱们可没有这般的感受?”
“是啊……”
“草原那里地势平坦,四轮马车行驶起来自然也要平稳许多。”太子胤礽沉声回答。
至于这里的野山林地?自然是很难和草原相提并论。三人登时叫苦不迭,偏偏身旁还有侍卫官兵车马跟随,三人也只能由着马车慢悠悠的摇着晃着来到头一天驻扎的驿站。
直到踩在平稳的地面上,胤禟才彻底松了口气。他捂住隐隐作痛的屁股,只觉得比起汗阿玛一顿痛揍都不妨多让了。可以说打从四轮马车造出来以后,胤禟就没有再感受过这般痛不欲生的折磨!
他往来时的方向看去。
看不到尽头的黄泥石子路让胤禟握紧拳头:“今天这封信就写修路这件事。”
这四轮马车推广不起来。
要他说这该死的道路就是第一原因!
胤禟被折腾得面色青白,身娇玉贵的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又能好到哪里去?两人万万没有想到迎接他们的第一击居然会是修建了一般还未完成的道路。
“这里不过离京城三日的距离罢了,这里的道路还没有修建完成?”
迎接的县官面色一白。
他长得富态敦实,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庞,只一双眼睛显的浑浊了些。听着九阿哥略带不满的斥责声,他的腰连连弯倒:“这里山野偏地,刁民繁多,多是氏族连居,下官几番趋使他们修建道路也被刁难,还有人故意在途中破坏……”
“要是真有刁民也应该尽快查——呜呜!”胤禟话还没说话,瓜尔佳侍卫就面无表情的将小主子的嘴堵住——这是太子殿下示意的。
太子胤礽微微皱眉,他不愿当庭广众说这些事,喊着人打算进去再详细询问。偏偏县官以为太子殿下为自己解围,带着一丝兴奋一丝雀跃开口:“下官正有祥瑞要上贡给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一观!”
祥瑞?
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和胤禟心头同时一震。太子胤礽按捺住心中惊骇,脸上带笑:“哦?还有此事?倒是呈上来让孤看一看。”
胤禟也不挣扎着。
他颇为好奇地注视着这名县官的一举一动。胖乎乎的县官应声的同时,一名县丞双手捧着托盘匆匆上前,掀开红盖布露出的是纹金黑漆匣子。
县官将匣子高举过头,恭恭敬敬的送到李元亮的手边。
李元亮打开匣子。
他只看了一眼便瞳孔地震,李元亮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和不可置信,紧接着他双手捧起匣子急急送至太子胤礽面前:“主子请看。”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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