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下村三郎左卫门的,忠右卫门并不认识,但是绪方洪庵既然是这个人的保人,或者说推荐人,忠右卫门到是乐意瞧一瞧的。
“这份卷子怎么判的?”忠右卫门坐到了水野忠精的身旁。
看了一遍,还好,起码不是后世里搞的尽是杀人放火那一套的“皇国史观”。政治上面的态度起码是端正的,回答的也很平实。而且卷子上面还备注了这小子学习了兰医,也就是所谓的西方近代医学。
特长不是非常罕见或者亟需的,可是也是特长。如果卷子答得还行的话,未必不能选中,拨给一个御家人。
“尚在两可之间。”水野忠精抬头看了看名字,既没有什么热情,也不显得排斥。
可能真就是如果有名额,那就录了,如果没有名额,那么下科再来便是。放下卷子,忠右卫门不大可能会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绪方洪庵也没有来请托的人出头。
索性又拿起了一份卷子,这份卷子距离水野忠精稍远,显然就不是可取可不取的那一类,而是基本没希望的那一类了。
佐贺藩士江藤胤光长男!
恩?刚刚那个是下村三郎左卫门五男,根本没有继承家业的可能,那自然是要自己出来混一个前途的,怎么这个长男也跑来参加考试?
再往下看,忠右卫门感觉颇为稀奇,这人居然是“脱藩”来考!
好家伙,若是在二百年前,一个武士要是敢于随意的脱藩,被下达天下追杀令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也就是现在了,诸藩都嫌弃自己养活的武士太多,巴不得你们脱藩呢。
但是咱们之前讲过的,佐贺藩和萨摩藩或者萩藩不同,佐贺藩进行了成功的藩政改革,已经脱离了旧有的知行模式,现在不仅能够养活旧有的武士,甚至有余力登用新武士。
可惜了,考卷上的履历只写了脱藩,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事实上是因为他那个担任着郡目付的老子江藤胤光被认定为怠慢懈职,然后问罪,判了解除职务,且永久蛰居的处分。于是瞬间家道中落,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与其在家饿死,不如出门搏一把!
反正家名还没有被剥夺,他老爹顶着江藤家的名头在佐贺混着,他作为家里的长男直接放弃继承权,来考幕府的御家人。如果佐贺藩那边最后能够获得宽恕,他还有弟弟叫做江藤源作,还有个外甥叫做江藤源九郎,家门继承无虞。
等等!
忠右卫门看完他那份其实还挺有想法的答卷,写着幕府一定要开发虾夷地方,充实北方边境,防止露西亚南窥。以及建设海军,开国通商,恩养人才等内容。脑子里似乎捉住了什么东西,但是还差那么一点点。
“这份卷子哪里不妥?”把名字上写着的江藤恒太郎胤雄投给水野忠精瞧了一眼。
“有点才情,但是恃才傲物,以为幕府上下无人,直言英雄尽在草莽,过于放肆!”对着这份卷子,水野忠精毫不遮掩的流露出了不满。
恃才傲物……
明白了,这小子特么的应该是江藤新平,尊攘志士里面跳的最欢快的那一拨,号称“维新十杰”,日后新政府的初代司法卿。若是历史不做改变,1874年江藤新平会先于西乡隆盛在佐贺起兵叛乱,失败后被捕并处死,枭首示众。
维新功臣里面,死的最惨的,大约就是这个人了。杀他的还偏偏就是他一心想要尊戴的王,无话可说。
“唔……”忠右卫门听了水野忠精的话,一时间有些犹豫。
这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但是脾气也是极臭,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碰上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大久保利通,两个脾气都臭的人在一块儿,肯定是处不了的。结果自然就是不欢而散,且江藤新平玩阴谋心计还玩不过大久保利通,这为他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另外就是这人和西乡隆盛是积极的征韩论者,主张国内有矛盾就外导。老百姓饿死算求,封建势力反扑我也不管,我只要在外面取得了大胜,携大胜之威,国内的任何事我都能够摆平的。
唔……
恐怕这不是天真,而是骨子里就是个好斗分子。
“有才学我也不录,你别开这个口。”见到忠右卫门拿着江藤新平的卷子,沉吟不已,水野忠精直接开口。
“省得,我都省得。”忠右卫门点头。
零零散散的又看了一堆卷子,认识的人仅有江藤新平一人而已,或者即使忠右卫门认识,因为名字的不同,一时间也没有想起来。
到是看到一份萩藩出身的卷子的时候,有些好奇,这人的履历上写的居然是萩藩藩士李家氏,李家隆彦。
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点稀奇,这个李家氏的主家在毛利家居然有五百石的俸禄,简直不可思议,须知毛利氏明面可只有三十几万石而已。类似于口羽氏,口羽通良之后,也是五百石。又比如儿玉氏,就是那个小早川水军的大将儿玉氏的一支,给的是六百八十三石。
而这所谓的李家氏居然是朝鲜两班名门羽溪李氏出身,始祖乃是朝鲜国全罗道兵马节度使李福男,其子李圣贤被日军俘虏,然后就成了毛利家的家臣,改名为李家元宥,如今已经开枝散叶,成了毛利氏的上士一家。
真是平时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呢,忠右卫门看罢,不再纠结什么的。只是任水野忠精自行判卷,并不做什么额外的要求。
转身出了门,忠右卫门立刻叫来黑川庆德,把江藤胤雄的名字一笔一划的写了下来,令他立刻去把这人给“请”过来。不是“抓”嗷,是“请”。要是抓的话,忠右卫门直接行文去江户南町奉行所,方便的很。
现在咱是想见见这人到底如何,要是可以一用,还则罢了。若是此人坚定的心怀尊攘倒幕之心,那么就没办法了,慈眉菩萨亦有金刚怒目之相。
说不得一刀砍了,捆上麻袋丢进江户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