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王府中的人本就正为没能保护好主子,和没能将人及时找回的事情自责着,此时自然不会有丝毫反抗,今上有令,立刻便有人自觉上前,人刚刚躺到钉板上,锋利的钢钉立刻一个个嵌入身体之中,虽然只有寸许长,却足够在不伤及性命的前提下让人吃尽苦头,十丈长的钉板滚下来,身上已经没了一块好肉,即便有再好的功夫,再深的内力,受过再严苛的训练,也丢了半条命。
可饶是如此,煜王府的人仍旧是义无反顾,从头到尾哼都没哼一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禁军首领田殇看他们如此,心中赞许的同时,也很无奈。
其实,谁都知道,既然对方有能力悄无声息将一代战王煜王殿下偷出王府,就不会是寻常之人,此事十有**怪不到这些人身上,可同样为人手下,换位思考下来,若今上在皇宫重重守卫之下被人悄无声息偷得无影无踪,那他怕会惭愧地恨不能自刎以谢罪了,如此惩戒一番,反倒能多少减轻一些他们心中的自责,不然若是将来煜王被找回来,发现自己的手下都一个个的自刎了,怕是他的心情也不会很美好。
不得不说,今上对自家皇弟,还真称得上是用心良苦
众人自觉地排着队,甚至还迫切地有些前赴后继的味道,生生将排在队伍前半部分的泠鸢挤到了队伍的最末尾,泠鸢自然看得出他们对自己的保护,可他不需要,哪怕被挤到最后,仍在老老实实地等着,直将那些想要逮到空隙让他蒙混过关的众人急红了眼。
公子,不可!一个比泠鸢足足高了一头的青年不着痕迹地想将人往身后藏。
泠鸢眨眨眼,轻叹一声:元状,放手。
且先不说他根本不想躲,就算是想,众人十丈钉板滚下来,都是一身孔洞,血染长衣,到时他一个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也会显得十分打眼,皇宫禁军皆是从今上亲兵手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根本不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些不高明的小动作。
元状现在很想哭:可是,若王爷知道公子今日受了这种罪,会心疼的,还有今
公子是千金之躯,岂能轻易损伤?
放手。泠鸢冷声打断他的后半句,元状,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公子!元状妥协,属下替你还不成么?
不成。泠鸢看着元状,神情严肃,二十丈钉板,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也比属下眼睁睁看着主子受苦要强!元状的态度很坚定。
同王府之中的其他人不同,在主子还没来到煜王府之前,他就一直追随左右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事实上他也做得很好,除去去年那一件事,他因着要处理主子另外交代的任务暂时离开了主子身边,让主子落入了歹人之手,并因此吃了不少的苦,从那一件事之后,他便立誓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主子一根汗毛,哪怕是今上御令也不行。
到底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泠鸢难得好生劝道:反之亦然,我又怎能眼睁睁看你代我受过?
可这是钉板,若损伤了主子的身体,留下了明显的痕迹,您日后还如何回去
泠鸢皱起眉头:元状,我说过,我不会回去。
元状眼睛一转,变了策略:那若您将来成亲,身上伤痕狰狞,吓到了夫人怎么办?
泠鸢嘴角一抽:你想多了!
不多,一点也不多,主子难得生了一副好相貌,若是见泠鸢态度有了一丝松动,元状正想再接再励一番,就被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了。
嘿!那边的干啥呢?受刑还有空闲聊,嫌钉板不够长是不是?
说话的是田殇身后的人,这一支禁军的队长,那膀大腰圆五大三粗的模样,同于武将而言稍显文气的田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元状福至心灵,趁机抢在泠鸢之前开口道:不是,是卑职发现此人并非煜王府之人,正在劝说他离开,可他不知为何竟然不走
不是煜王府的人?
田殇心神一凛,朝这边走了过来,方才人多,他也未曾细心留意,这一走进才发现,被元状指出来的泠鸢同其他人相比,确实年轻许多,虽然身上也有属于武者的气势,但显然,这是个没怎么吃过苦的,从头到脚细皮嫩肉,样貌也是一顶一的俊,且身上还有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高贵,一看就不是会屈居人下之人。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少年好像有哪里让他觉得很熟悉,可他们今天分明只是初见。
泠鸢自然看出了田殇眼中的打量,心中暗怪了一句元状多事,便不慌不忙地朝着田殇一拱手:卑职
鸢儿。
轻轻淡淡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打断了泠鸢的未尽之言,众人下意识抬眼看去,就见曾在宫宴之上以平民之身坐于煜王身旁的锦云公子一身青衣自天际踏步而来,就如话本子里写的那些修道之人一般,仙风道骨,清雅出尘,落地的动作更显从容闲适,几乎一瞬间抚平了这方院中所有人波澜起伏的情绪。
锦云不识田殇,也不知他身份,便只是象征性地对他微微颔首,便笔直走向因他的出现而情绪显出动摇的泠鸢,然后毫无征兆地一把打在他的头上,向来温和的声音之中第一次带了一些别的情绪,似是不悦,也似斥责:你为何每次离家出走都要来叨扰王爷?
泠鸢被打懵了,听了他的话就更懵了:先
闲什么?该收拾的草药还没弄完,你还敢说自己闲,谁给你的胆子?锦云瞪他,那温润的面容染了些许怒意之后,竟显出了几分雌雄莫辨的艳丽。
我
不许顶嘴!丝毫不留情面地将泠鸢的话堵了回去,锦云再次转头,不着痕迹将泠鸢挡在身后的同时,对着田殇歉意轻笑,犬子无状,还请大人海涵。
元状:
煜王府的其他众人:
天,他们听到了什么?锦云先生这么猛的吗?
可你这么年轻俊美,哪里像当爹的啊喂!
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泠鸢摸了摸鼻子,总算明白了锦云想要做什么,虽然对于他这一声‘犬子’敬谢不敏,不过此情此景之下,比起元状所说的代他受过,显然锦云的办法更好,于是他便配合地接了话:我分明什么也没做
嗯,他是真的什么也没做,就在这里站了半天。
锦云回头,目光凌厉地瞪他一眼:闭嘴。
于是泠鸢很老实地不再多言,那乖觉的模样还真有一点偷懒落跑被亲爹抓住后的局促与心虚。
元状总算在泠鸢这番操作之中回过神来,然后就乐了,很配合地走到锦云面前,帮忙演戏:先生可算来了,您若再不来,令公子就要被卑职连累去滚钉板了,偏偏他又是个不听劝的,若真让他在这里遭了如此大罪,可真就是卑职的罪过了。
钉板?锦云眉头动了动,这才顺着元状所指看向那已经被鲜血染的通红的钉板,当下目光一凛,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滚钉板?
是卑职保护王爷不利,这是卑职应受的惩罚。元状很自觉,认错的态度诚意十足。
锦云又看向田殇:你们呢?也是过来受刑的?不过我好像没在王府见过你们
卑职是禁卫军统领田殇,此次带禁军过来,是传今上御令,并监察他们受刑的。田殇解释道,虽然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可想到这些人的处境和钉板的残酷,他总觉得自己这话怎么说都会透出他的心虚。
锦云的眉头顿时狠狠皱起:可王爷失踪,责任并非是他们失职,王爷不会乐见他们如此受过的。
田殇轻叹一声,表示自己也很无奈:今上御令,卑职职责所在,先生便不要插手了。
也对,毕竟是皇室内务,即便我与煜王交好,也不便多说什么。锦云自觉失言,再次歉疚地拱了拱手,如此,我便不在这里打扰诸位执行公务了,不过,犬子
既然令公子并非煜王府的人,先生自然可以带走,请。田殇不疑有他,礼貌地侧身相请。
锦云感激地笑了笑:多谢大人体恤。鸢儿,走了。
哦
说完,两个人便直接运起轻功,顺着锦云来时的方向,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元状看着自家主子安然离开,一颗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哪怕接下来就轮到他来滚钉板,脸上仍是忍不住笑容,却是不知,在离开田殇等人的视线之后,泠鸢便在一处无人的屋檐之上停了下来,神情隐忍地回头看向那个院子的方向。
你再看也是无用,走吧,去我那里。
泠鸢双拳握紧:虽然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我不需要。
他不想做逃兵
这本就是无妄之灾,能逃一个是一个,你和王爷培养出来的属下,你应该清楚他们的能力,那钉板他们受得住,回头我会配一些上好的金疮药给你,保证他们用完之后能够恢复如初,不会损伤根本,也不会留下半点疤痕,比起他们,现在你更该担心的是无痕。不同于刚刚的惺惺作态,说到煜王之时,锦云的语气难得有了真实的沉重,我已查到,无痕是自己离开的王府,有人约了他秘密见面,他是在赶往见面地点的途中,被一伙神秘人偷袭,这才失去了踪迹,天知道那些人将他活捉是想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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