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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光荣的铁路工作人员

    曾几何时,在铁路的北侧,每相隔两公里多了一座小屋,是用来看路护路的。

    看路护路自然需要人手,在用人方面,热电厂保卫科领导对此进行了考虑,本着“本地自治”的原则,小屋座落在哪个村庄的地面上,便由哪个村庄出人看守,一座小屋需要两个看守人员。

    这可是个增加就业的好机会。

    当消息在党委和村委领导间酝酿,仍未传出去之前,张九泰便拟了一份“铁路看守人员名单”,交给了两委进行讨论,说是讨论,其实就是让大家过过目。

    在党委中,村会计张俞然因有两个儿子张钧明和张钧陶在侧,便似握着两张王牌,底气十足,实力雄厚,在村民眼中,犹如你握着两把闪着寒光的尖刀,而我赤手空拳,震慑力巨大,所以张九泰必须将名单首先递到他的手中。

    张九泰拟的名单很巧妙,张俞然扫了一眼,首先看到了他的亲哥张越然的名字,接下来是张祖华、张九泰的亲二哥张九熙、吴夯共四人。

    张俞然飞速扫一眼名单后,之前脸上由严肃和猜疑挤出的眉川瞬间铺平下来,唇角漾起春风轻抚碧水般的微纹,接着那微纹很快被抿平了,依旧严肃而淡然道:“书记说了就算,我没什么意见,也没建议。”

    其他领导班子也浏览一下,同意了书记拟定的名单,毫无异议,一致说:“嗯,都是属于穷苦而无能力但有资格的老人,我们没意见,也没建议。”他们明白,张越然的资格在张俞然;张祖华的资格在于是前任书记,并且他还是张九泰的狗腿子;张九熙的资格在于书记张九泰;而吴夯的资格则在于……

    吴夯显然没有什么资格,他比张祖华、张越然、张九熙有能力得多,富裕得多,并且他没有当过村领导,也没有一个当村领导的好哥哥。

    他是没有,但他儿子有。

    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吴建经,二儿子吴建纶,都有能耐。吴建纶的本事张小强亲眼见过,那是因为他常跟张大强、张洪海、窦峰和张天津去废弃的磕头机上卸废铁,今天卸一块,明天锯一张,卸得不亦乐乎,都是些磕头机上的毛边铁和下脚料,有一天再去卸时,他们愕然发现整个磕头机消失了,不存在了,只留了一座钢筋水泥的底盘,化成水气蒸发了。

    后来张小强去后湾玩,在铁路与村庄之间的空地打造的麦场内,见证了一个黑幕交易。

    张小强藏在一棵榆树和草垛的阴影里,远远瞧见吴建纶站在空空的麦场中,焦急地望着横穿铁路的一个路口等待着。不一会儿驶来一辆带着起吊机的卡车,在吴建纶地指挥下,靠近了一处草垛。在司机操作起吊机时,吴建纶三下两下拨开草垛,露出了掩藏着的磕头机巨大厚重的机翅、驴头和支架。

    司机和吴建伦缚上钢丝绳,将机翅、驴头和支架一一吊上卡车,卡车将走时,从横穿铁路的路口上驶来一辆自行车,那辆自行车径直驶向卡车,在一旁支了下来。

    “好哇!吴建纶,你在干么,这回可让我抓着了。”那人显然认识吴建纶,浑不似威吓正在实施犯罪的恶人一般凌厉和直接,倒仿佛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请一个面相憨厚的小伙子给旁边的老太太让座位。

    吴建纶显然吃了一惊,抬头一看认识,便问:“是你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说呢?哪里有犯罪行为我就出现在哪里!”

    “你散伙吧!谁不知道谁呀,你还唬我。过会儿再跟你说。”吴建纶说着,示意卡车司机踩油门离开,卡车隆隆启动了,冒着黑烟驶过麦场,驶上了横穿铁路的小路。

    由于重载,卡车并不快,那人迟疑着却未上前阻拦,回头对摘手套的吴建纶说:“我现在是综治办的,你以为我跟你闹玩儿呢,我有这个!”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亮晶晶的手铐。

    “去!收起你那破玩意儿,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别跟我来这一套!”岂知吴建纶对那副手铐毫不在意,催促那人又掖回腰间,然后摆了摆手离开了,不一会儿隐入了村庄街巷。

    那人摇摇头,怔怔地望了半天,然后骑上自行车离开了麦场。

    看着放肆的吴建纶和无奈的综治办那人,莫名叹了口气,曾读过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吴夯的大儿子吴建经起先做木匠,手艺很好,后来被他麦弟招了去一块干装饰,不几年功夫竟做得风生水起,盖了村里第一座砖瓦到顶的房子。倘若说张光军家是第一家引进拖拉机的,吴建经便是第一个靠手工走出乡村的人,由此开了对外做工打工的先河。

    吴建经跟着表弟做的是大型的装饰工作,多是政府办公楼或银行企业,每次完工后都有剩料,在一次完工后吴建经派人将剩料拉到了张九泰家,亲自设计和带人施工,为他家的五间房从上到下实施了时下流行的装饰,令张九泰家焕然一新。

    所以,吴夯出现在“铁路看守人员名单”内,并使人意外。至少村领导都知晓张九泰和吴建经的关系,彼此心照不宣。

    既然大家都同意,便挨个去落实,张俞然迈着稳重的步伐去找他亲哥张越然,张九泰去了他二哥张九熙家后,接着便来到张祖华家,向张祖华表达了他的意思。张祖华听后一片惘然。

    “难道,看了铁路从此就是电厂的职工了么?”张祖华问。

    “不是,五叔,你想哪去了,就是个铁路保安,连保安都不能算,就是个看屋子的,除了由电厂发钱,甚至跟电厂没关系。钱少,却轻省,相当于白捡钱。两个人轮流看,一人看一星期,耽误不了干农活。”张九泰解释道。

    “那……要是铁路上的部件被偷了咋办?”张祖华又问。

    “你傻啊,五叔,能看住屋子就不错了,还能护铁路啊!就起个震慑作用,防小偷不防大贼……话说回来,铁路是国家财产,谁敢偷啊。”

    迟疑了好久,又跟张小强娘呛了一顿之后,张祖华终于答应下来。张九泰走后,张祖华仔细想一下,觉得自己仿佛真成了一名光荣的铁路工作人员。

    “呵,五叔啊,听说你成了一名光荣的铁路工作人员?”张祖华上任之后,他看铁路小屋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见到他,不无羡慕眼红地打趣道。

    “哪儿是哪儿啊,哪是铁路工作人员,我就是热电厂养的一条狗哇。”张祖华内心得意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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