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院的其中一间厢房里,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一道佝偻的背影映在窗户纸上。
郁舒宁走到门口,微微抬手示意,秦婉萍立刻会意,转身去了院子门口守着。
郁舒宁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那道人影立刻起身,下跪行礼,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太后娘娘。”
“齐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郁舒宁赶紧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齐晋。
齐晋站起身,深深的打量着郁舒宁,良久,才开口问道,“这几年,你过得可还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就那样吧。你呢?这些年过得可好?”
“好,挺好的,如今立儿也成家立业了,我也就每天在家饴含抱孙。”
“那便是再好不过。”郁舒宁的语气淡淡的,眼里一闪而逝一抹失落。
想当年,她还未进宫之前,也是个鲜衣怒马,恣意妄为的爽朗女子。
身为裕亲王府的大小姐,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时常女扮男装出门游玩。
有一次她又偷溜出门,正好在街上遇到一个男人在赌场输了钱,硬是用自己的妻子抵债,他的妻子,抵死不从,他便当街虐打他的妻子。
她实在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那个男人。
那日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也出手了,此人便是齐晋。
赌场的人见人财两空,便派人当街追打他们两人。
那一架,他们两人从街头打到了街尾,幸得巡城的士兵路过,才替他们解了围。
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朋友。
初相识时,她并没有道明身份,一直以男儿家的模样和齐晋称兄道弟。
那一段时光,应该是她这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齐晋为人正直,又饱读诗书,虽是武将,言谈举止又温文尔雅。
他们两人日日相约,每日不是饮茶便是游湖,或是一起参加京城之中的诗会。每每都是齐晋拔得头筹。
谁人没有年少时,那时候的她情窦初开,心里想着怎么和齐晋道明自己的身份。
说来也是凑巧,当时正好是皇室一年一度的蹴鞠大赛。
那一日,她换回了女装,以女儿家的模样去了赛场。
她永远记得那日,他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眼睛都快看直了。
就在他们二人互相道明就心意,齐晋准备前来下聘的时候,她接到了皇上的圣旨。
那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待她哭累了,齐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齐晋当夜偷溜进了裕亲王府。
他问她,可愿放弃一切,随他浪迹天涯。
那日的月色太美,气氛太好,她应下了。
正当他们二人打定了主意,准备一起私奔的时候,北方起了战事,齐晋身为神武大将军,被圣上点名带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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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她没有在渡口等到齐晋,她失魂落魄的回了裕亲王府,才知道他领兵出征了。
家国天下,她不怪他。没有了国何来家。
待他凯旋而归的时候,他们一个成了战功赫赫的威武大将军,一个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时也命也,自那以后,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彼此,将这份悸动的心深埋在心底。
再回首,一切往事仿佛就在昨日,那么清晰,历历在目。
“太后娘娘今日约老臣前来,可是为了皇上的事?”
“齐晋,我儿他被软禁了,我需要你帮我。”郁舒宁直接唤了他的名字,如同当年那般。
齐晋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泪光,“舒宁,你原谅我了?”
从她当上皇后的那一日起,她便再也不肯唤他的名字,从来都是守礼的唤他齐将军。
郁舒宁淡淡的微微一笑,“你又有何错,身为武将,保家卫国是你的责任,若是当年我们真的一走了之,万一北方被敌国攻破,山河若破,我们这一生都将活在愧疚和自责之中。”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恨,恨我当时为什么不努力的争取一番,也许,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郁舒宁的声音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她极力的隐忍着,眼中却是涌起一层水汽。
“对不起,舒宁,我若是早一天来下聘,我们……我们也许不会走到如今的田地。”
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悔,如果当年,他们道明心意的那天,他立马去裕亲王府提亲,后面的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齐晋,一切都过去了,这些年,你也帮了我们母子不少,若不是你,应儿的皇位不会坐的这么稳。”她心里何尝不清楚,每每有外敌来犯,他总是主动请缨,率兵出征,他是用自己的命守护着她和她的儿子。
“舒宁,说到底还是我食言了,我,我心中有悔。你那般恣意洒脱的性子,却被困在了皇宫那座无形的牢笼中。这一困便是一生。”
他的眼前浮现出她纵马狂奔的场景,那么英姿飒爽,那么明媚耀眼。
“都过去了,不是吗?而今我们二人都已是暮年,你还在,便是我最大的欣慰。”
前尘往事,她早就放下了,她如今求得,不过是他安好。
“舒宁,皇上的处境我已知晓,你放心,这事我会帮你,你也不用担心,万事有我。”
郁舒宁的眼眶蓦然一红,她抬起头望向齐晋。
她依稀记得,当年他也曾对她这般说过。
郁舒宁笑了,如同当年一般,笑得那么明媚耀眼。
“齐晋,皇上并不在乾清宫,我目前还不知道他被软禁在哪,三日后,我们再约在此处,到时候,我们再详谈营救之法。”
“好,我回去之后自会调兵遣将,静待时机。宫里的禁卫军如今被三皇子的人掌控着,我明日便去找找那些老家伙。”
“三日后,我们互换消息,局时,我会让立儿领兵,配合你行动。”
“好。”郁舒宁站起身,又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推门出去了。
她离开不久之后,齐晋吹灭了房里的蜡烛,悄悄的离开的那间农家小院。
破旧的小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仿佛从来没人来过般。
回去的路上,秦婉萍一直握着郁舒宁的手,而她静静地靠在她的肩头,脸上早就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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