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十方一声惊叫,从床上坐起身来,才发觉竟是一场噩梦。
他急忙揉了揉脑袋,见头还完好的长在脖子上,这才松了口气,又觉得浑身黏兮兮的,原来早出了一身冷汗。
“这梦好真实啊,就跟当年我从黄觉寺逃出来的时候,昏倒在河边,梦到自己从鱼肚子拿出一把小剑,把一个好像皇上的人给刺死的梦是一模一样,甚至都能感受到死亡时的剧痛。”
不过既然是梦,十方也就没多在意,下床转身到了里间,那是一件沐室,便脱了衣服,将整个身子泡进沐池之中。
被温热的水一泡,十方这才觉得神经舒缓了不少,但一瞅那只有一角染紫的六魂幡,又不觉有些发愣。
“听诹取说,献祭不同的魂魄,六魂幡会有不同的颜色变化,不过好像只有黑红黄绿白五种,可并没有紫色啊,为何这幡一角却变成了紫色呢?”
正当十方疑惑之时,就听外面有下人问道:“原来公子已经起来了?不知公子要不要命人来伺候洗漱呢?”
十方急忙回道:“不必了,我自己就行了。”
“谨遵公子吩咐,另外回禀公子一声,秦先生已经在花厅恭候多时了,只是方才见十公子未起,便吩咐下来,不准打扰。”
十方一听秦牧就有点头疼,但也只能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见秦先生。”
等那下人走了,十方这才赶紧起身,穿好衣服,直奔前面花厅去见秦牧。
等到了花厅,十方就愣了,原来花厅里不光秦牧,丹杏也在,正和秦牧一同饮茶呢。
只不过,丹杏此刻身上穿的并不是之前那件杏红色的薄纱衣,而是一套白色的文生公子衫,一头黑发也束了起来,用一条青丝扎紧,手中还把玩着一把金骨折扇,看着就如同一个俊美无比的书生公子一般。
丹杏见十方出来,脸上登时显出喜悦之色,只不过却是规规矩矩站起身,抱拳握扇冲着十方一躬身,同时说道:“属下拜见大人。”
虽然丹杏有意粗着嗓子说话,但依旧悦耳动听,再加上这幅文质彬彬的打扮以及莫名其妙的话语,整个把十方给看傻眼了。
丹杏见十方整个人呆住了,才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这才用本来声音问道:“你看我这身打扮,像不像衙门里的师爷?”
十方依旧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傻傻问道:“师爷?什么师爷?”
这时秦牧也起身冲十方施礼,但嘴里也说道:“下官见过正卿大人。”
“下官?”十方可更懵了,“什么大人?”
秦牧这才一脸恭敬说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一早,世子已禀明王爷千岁,本是想让杏仙子来查办钱塘小儿失踪一案,但王爷却觉得杏仙子身份尊贵,不宜和钱塘府衙那些下人交涉,又听世子和下官说,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十公子协助,便破例下旨加封公子为王府正卿,全权督办此案。”
十方一听更傻眼了,好半天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王,王府正卿?”
秦牧又说道:“虽说朝廷正卿是从三品俸禄,但因为大人是王爷加封,故按照法例,要降为正四品俸禄,而下官只官居王府谏议大夫,领正五品俸禄,自然也是大人的下属。”
丹杏见十方此刻手不是手,眼不是眼,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一般,呆若木鸡,本来还想着跟秦牧学着打打官腔,必定极有趣味,但一看十方是真反应不过来了,这才冲秦牧说道:“先生你就别难为他了,你看都把他给吓呆了。”
秦牧听丹杏这般一说,似乎也有些忍俊不禁,更是强忍着正色说道:“如此,那下官就不用正卿大人的称呼了,只称呼大人吧。”
“等会儿!”十方这才晕头转向地问了一句:“你们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是个四品的大官了?”
丹杏本来就是硬憋着没笑出来,此刻一看十方的神情,是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咯咯地娇笑不停,同时说道:“没错,你现在可是能和钱塘知府平起平坐的朝廷四品大员了,而我,就扮做大人你的师爷,好辅佐大人,查办此案。”
秦牧也说道:“大人不必惊讶,只因那钱塘知府并非王爷心腹,王爷担心他会从中作梗,故而才破例提拔大人,只不过,大人如今还只能算代正卿之职,知钱塘府事,可没有官印,只有等吏部正式批文下来,公子才算朝廷正式授印的四品官员,不过在下已经派人去知会钱塘知府了,此案由公子全权处理,只要与案情相关,整个钱塘府衙就可由公子调遣。”
十方听秦牧这般一说,是好容易缓过神来,也明白了为何东南王要把自己一下子提到四品大官是为了什么,不过心里也清楚,这也就是为了让自己去查案而已,到时候真给不给这四品官,恐怕还两说呢,毕竟,没有大印,谁会认你这朝廷命官呢?
因而十方也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还是王爷千岁思虑周全,如果那钱塘知府当真暗中阻扰,的确是难办的很,这么说,我这小叫花子如今也当了四品大官,一步升天了?”
丹杏一听却是啐道:“你现在可是堂堂四品正卿,怎么还满嘴胡说八道,那叫一步登天,什么升天不升天的,看你说的多不吉利。”
十方脸也忍不住一红,心说就我这满肚子草包,就算当了大官,恐怕少不了要丢人现眼,却弄的连说话都要瞻前顾后,这当官可真是不自在,还是早早救回碧桃和阿丑,而后老子就立刻告老还乡吧。
不过他也知道,这也是为了给查案提供方便,因而也就说道:“那好吧,我就当几天这什么王府正卿,知钱塘府事的大官吧,对了,杏儿,你不是跟世子去见王妃了吗?怎么没去吗?”
丹杏却伸手指指天上的太阳,说道:“你看都什么时候了,我早就见过王妃了,本来王妃还打算要留我一起用膳,但我心急,就辞了,只让司徒哥哥留下来陪王妃,便急匆匆就来找你,哪知你还呼呼大睡呢,我就只能和秦先生一起等你了。”
十方一看天早过了午时,也不禁一脸尴尬,又冲秦牧问道:“先生,那涌金门是否已经开了?”
“回大人话,涌金门午时已经开了。”秦牧也不知道是故意调侃的还是真心实意,却还是称呼十方为大人。
十方一听,也顾不上细问丹杏见王妃如何,便急忙说道:“那我现在就去往钱塘府衙,看看是否真是同一个真凶。”
丹杏也早等得急了,这就要和十方一起下山,但却听秦牧又说道:“大人和仙子如今可不必再走涌金门,既绕远,闲杂人等也多,仙子可凭灵福女王的群芳令,从清波门出入半山,就不必再过西子湖了。”
“清波门?十方倒是一愣。
丹杏却一拉十方,同时说道:“秦先生方才已经跟我说了,就别耽误时间,路上我再给你解释。”说着,就拉着十方辞别秦牧,出了东南王府。
二人也没乘辇,丹杏带着十方直奔东南山路一路下山,路上听丹杏说,十方这才明白,原来钱塘府靠着西子湖畔有三座城门,从北到南分别是钱塘门,涌金门和清波门。
钱塘门是东南王或者京城有什么皇亲国戚来了,就从钱塘门进出,涌金门才是供一般人进出的。
而清波门就在灵隐南边的山脚下,从灵隐山下来,可不必再坐船过西子湖,就能从清波门直接进入钱塘府,本是单独供半山之主进出的城门。
如今丹杏拿着灵福女王的群芳令,半山皆要听命,故而就能从清波门进出,那比走涌金门足足省下一个时辰的时间。
本来十方一看已经过了午时,已然心急不已,因为他除了想去钱塘府衙看验尸体外,还惦记着要去往艮山门内找寻韩颜臣和红玉,尤其更要问问诹取,看他知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有什么奇人异士,在无法使用五行之术的前提下,还能做出这等奇案。
如此一来,那时间可就十分紧迫了,不过听丹杏说能省下来一个时辰,十方也略有宽心,尤其此刻见丹杏扮做个师爷模样,因而一边走,又忍不住好奇问道:“杏儿,你不是因身有火毒,只能穿薄纱衣吗?如今这一身,你能受得了吗?”
丹杏一听,便回道:“这套衣服是冰蚕丝做的,是爹爹寻遍天下六国,才找来了足够的冰蚕丝,做了两套我能穿的衣服,这是其中一套,因为我一个女孩儿家,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因而就做了这套男装,只不过虽然是冰蚕丝,但我也不能经常穿,否则体内火气散不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爹爹费心得来的冰蚕丝给烧了,因而平日里我也从没穿过,只不过秦先生说,在参选万花会前,我最好不要泄露身份,否则其他四王很可能就会有所准备,到时要是一旦点不中头名魁状元,恐怕就很难平安救回碧桃了。”
虽然十方心说恐怕那四王早就知道了,但心中依旧是既感动又不忍,便说道:“杏儿,等救回碧桃妹妹,我就陪你走遍整个天下,寻访名医,说什么也要把你身上的火毒给治好,而且,说不定,碧桃妹妹她就能帮你驱除掉火毒。”
丹杏本来一听十方说今后要陪自己走遍全天下,心中登时生出无限向往,但又听十方说碧桃可能就能治好自己,登时语气不悦地说道:“太一道精通医术之人无数,尤其是我师叔云鼎真人,就连宫廷太医署都治不好的病,他老人家都是手到病除,难道碧桃妹妹还能比我师叔的医术还高明吗?”
虽然丹杏也听十方说了,碧桃有一双回春之手,但心里却暗暗念道,就算碧桃能治,我也不会让她治的,不然,我以后在她面前,哪还能抬得起头来?
不过十方哪知道丹杏的心思,一听丹杏突然语气不善,也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只好说道:“那不管如何,我必定要想办法治好你的火毒,否则,否则……”
丹杏一听十方欲言又止,也忍不住问道:“否则什么?”
十方这才笑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否则真有一天我们要拜天地了,我这边十字披红,你那边也不能一身纱衣或者这一套男人打扮去给咱娘奉茶吧。”
丹杏听十方这话一说,瞬间羞的是满面通红,忍不住啐道:“美得你,谁说要跟你拜……拜……哎呀,你讨厌死了。”
虽然丹杏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暗暗念道:“其实还有另一套冰蚕衣,就是红袖礼衣,是爹爹早给我预备好的大婚礼服,只是这话我又如何能说的出口啊。”
十方也知道丹杏脸皮薄,因而话也就点到为止,便又问道:“杏儿,那你去见东南王妃,她对你如何啊?”
其实在十方心里,如果没有碧桃被劫这件事,那丹杏去见东南王妃恐怕就能成了他最担心的事了。
因而这时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哪知丹杏听十方这么一问,脸上却露出一副极为古怪的神情,但转瞬间杏眼一亮,伸手从怀中掏出个奇怪的东西出来,放在十方眼前一晃,说道:“你知道这是件什么宝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