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官不防有人偷施暗袭,给瓦片刚好掷中头顶。
瓦片虽轻,但经沈依玲盛怒之下掷出,又加之从高处骤然坠下之力,其势劲疾,锐不可挡。要不是那将官有银盔护顶,只怕早就被当场砸昏了过去。
饶是如此,那将官亦犹似遭受当头棒击,直震得头晕目眩。瓦片碎裂,溅了他一头一脸的尘灰。
那将官大怒,拔刀狂呼:“贼女休走,吃我一刀。“扬刀追出院来。
沈依玲一击成功,便不恋战,飘身落于院外,望醉仙楼方向疾奔而去。
沈依玲在醉仙楼见了陆并和霍玉萍,刚把震远镖局内所见情形说与二人知晓,那将官便已带人追到。
一场恶战,双方众寡悬殊,三人终是不敌,陆并右臂不慎被金刀划伤,挂了彩。幸得完颜复一旁拔刀相助,这才奋力打倒数名官兵,冲开一条血路,跳下了醉仙楼,得以逃脱。
三人这下惹恼了官兵,知道官府绝不肯就此善罢甘休,一定会冠以乱党之名,满城大肆搜捕。便不敢再在城中逗留,一直逃至临安城外的西湖北山方才住足。
经过这一番折腾,霍玉萍伤势明显加重,已不能再行赶路。三人便择道上山,来到一个去处。
只见一座貌相庄严、森然肃穆的庙宇映入眼帘。庙门上方匾额上书有“褒忠衍福禅寺“几个大字。
陆并道:″这里是鄂王岳飞祭祀庙堂。咱们就姑且在此歇息两日,料来官兵不会搜捕来此。“
沈依玲眉头一蹙,想到女孩儿家家,在庙堂之中出入起居多有不便,但转头瞧了瞧妹妹霍玉萍,见她脸色惨白,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想想又别无他法,无奈之下只得依言允了。
三人进了庙门,走过一方天井,来到大殿之前,只见檐下又挂着一块书有“心昭天日“的巨形匾额,字迹苍劲有力,凛然有威。
这时,大殿中转出一名庙祝,道:″三位可是前来烧香?“
那庙祝是一位五十余岁的婆婆,生得慈眉善目。脸上虽有些许皱纹,略具苍桑,但肤白似雪、容颜姣好,一看便知年轻之时,亦必是位闭月羞花的美人。
陆并浮想联篇,一时间竟然瞧得呆了,忘记了答话。
霍玉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又不便发作,只得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陆并一惊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一笑,道:我妹……妹子有恙在身,想借贵寺小憩两日,届时一并算些香油钱与你。“
那庙祝道:“无妨。“将三人让进殿去,并备下斋饭,给他们分别安置了厢房歇息。
三人各怀心思,并且心情抑郁,哪有心情吃斋?又加之一日奔波,甚感身疲力乏。天还未黑,沈依玲便陪着霍玉萍先行睡了。
陆并独自转出厢房,进了大殿。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大宋声名显著、耀古烁今的民族英雄神像。
只见这樽宋鄂王岳飞神像,身高约五米,坐姿端正,着一身紫云飞龙蟒袍,臂露金甲。一对丹凤眼俊目横眉,不怒自威,颔下美髯飘飘,神韵飘逸非常。神像后上方高悬“还我河山“的横幅巨匾,足有气吞山河之状。大殿左右两壁则各悬一匾,上书“碧血丹心“和″浩气长存″。
陆并忍不住瞧得热血上涌,暗叹英雄已矣,河山齐喑,随口吟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是当年岳武穆岳飞的一首词。吟罢,只觉余音绕梁,意犹未尽,便又吟道: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这却是岳飞的另一首
从这两首词中可见一代英雄立誓恢复河山、忧国忧民的拳拳赤子之心。
只可惜岳武穆壮志未酬,便即冤死狱中,空留千古遗恨。如今大宋河山不在,不知英雄泉下有知,可否泪流?
正自扼腕嗟叹,只听身后一人道:“小施主既然叹息英灵,感念先烈,想必也是心怀热血,痛悔山河破碎、民俎换姓易主……未请教小施主尊姓贵名,该怎生称呼?
陆并一惊回头,原来是那老年庙祝。便道:″不敢!在下免贵姓陆单名一个并字,适才见鄂王神韵,余风犹存,忍不住心有感触,便即胡言乱语,口吐不敬……庙堂庄严,多有叨扰,还请师父莫怪!
庙祝道:“无妨!原来是陆小施主。老身失敬!“停了一停,又道:″我观那位女施主神色有异,想是伤得不轻,倒底是怎生回事?“
陆并甚觉讶异。他们自进入这″褒忠衍福禅寺“以来,只说霍玉萍身体抱恙,并未道明原因,不知道这庙祝婆婆从何得知霍玉萍是有伤在身?看来这庙祝婆婆定非凡人,瞧她一脸慈蔼,也不像是坏人,若是一味搪塞,怕是瞒她不过?反倒显得自己疑神疑鬼,不够光明磊落。当下便以实言相告。
庙祝婆婆听他说完,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说不清是喜是忧,道:“原来如此!这么说震远镖局只逃出了你们仨?那……霍震山霍总镖头……也殉难了?“
陆并听她言下之意似乎认识自己师父,便道:″师父下落不明,我们也不得而知……怎么?婆婆与师父相熟?“
庙祝婆婆叹息了一声,似乎心中有所失落,也或许是替震远镖局满门惋惜。没有立即回答陆并的话,只是重复问了一句:″你说你姓陆名并?“
陆并点了点头,道:″是!“
庙祝婆婆又道:″这是你的真名?确定你是姓陆而不是姓赵?”
陆并一愕,不明其意,他记不起十岁以前的事,也不知自己父母是谁?至于自己是不是果真姓陆名并,自是无从得知。见庙祝婆婆如此一问,心中便没了主意,不置可否地答道:“师父师娘都如此唤我……自然就是了……“
庙祝婆婆奇奇怪怪地道:″是就好、是就好……活着就好……早些安歇了吧。“口中说着,迳自转入了后堂。
陆并眼望她的背影,心道:“这婆婆好生奇怪,为什么要说我姓赵?我伯伯人唤陆秀夫,身为侄儿,我不姓陆又姓甚么?跟姓赵的又怎扯得上关系?我瞧是这婆婆长伴忠魂,一生孤独,老糊涂了吧?″
眼见天黑,困意渐浓,便也转入后堂厢房之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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