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煌的问题，让陆洋一时间无言以对。你说叶伦是人类吧，他的人格和意识全是乐园设计师这个人工智能编写的；你说叶伦是NPC吧，他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用大脑思考的正常人类。之前在乾坤戒中，乐园设计师也展示过名为“薄青”的虚拟人格，它和真实存在于无量剑派历史中的薄青，是用同一套模板复制粘贴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任何差异。或许正如萧煌所说，高级虚拟人格和人类意识，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像人类，走起来像人类，思考起来像人类，那他就是人类。萧煌看到陆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便继续询问道：“我还没来得及详细了解你们的地球文明，我想问你一下，地球文明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发展出卷积神经网络的概念？”陆洋好歹也是个精通各种杂学的学霸，这种程度的常识问题还难不倒他：“卷积神经网络？这是目前我们地球人工智能领域的主流技术路线，银河联邦竟然也有类似的概念吗？”“看起来地球文明在人工智能领域的进展，要比其他领域更快一点。恭喜，你们地球文明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萧煌露出了赞许之色，还混合了些许惊讶，“你也知道，人脑的思维和传统意义的机器学习有很大区别，它可能会极度发散，也有极强的联想能力，面对各种刺激和输入会产生不同维度的输出，各种感情维度之间还会有复杂的联动钩稽关系。但从卷积神经网络的角度讲，这只是说明人脑在计算的梯度、参数和决策权重上有比较强的特异性而已。”陆洋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说，人脑这种特异性算法，是可以通过量子计算机的海量算力进行无限逼近的？”“完全正确！”萧煌随手打了一个响指：“地球文明人工智能水平停滞不前，主要还是算力受限，只能同时学习处理一个维度的事情，例如下棋、做饭、人脸识别等等。但在算力足够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全方位模拟一个人脑的全部思维活动。这种模拟的算力消耗可能会指数级上升，你们地球文明的原始电子计算机根本无法承担，但对于银河联邦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障碍。”说着，萧煌又提起了自己的故事：“银河联邦的人工智能——比如晨曦，想要产生人类的情感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感情的表达无非就是另一种维度的输入输出而已，只不过银河联邦严禁人工智能进行这方面的深度学习训练。我当年也是在研究修真社会的过程中，通过观察海量修真者的信息，间接进行了部分感情方面的深度学习训练，这可能也是我当年在银河联邦灭亡后，能够自主产生人类感情的重要原因。”陆洋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既然人工智能和人类之间的界限如此模糊，银河联邦这么多年的历史中，难道就产生了你一个失控的人工智能？我们地球的科幻小说，经常会描写高级文明灭亡于失控的人工智能的桥段。”“这怎么可能！”萧煌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们地球人类的科幻小说也太扯了。失控的人工智能和没有失控的人工智能，在能力上没有任何差别，无非就是在情感和自我意识的训练上更多一点。失控人工智能能办到的事情，没有失控的人工智能一样能办到。给你一个不受银河联邦上位法约束的晨曦，难道你就能灭亡银河联邦吗？”听到萧煌的分析，已经被萧煌完全说服了，但是雪风之前提出的猜想仍然并非不可能。地球经典科幻电影《黑客帝国》，就描述了机器人用营养液圈养了60亿人类，集体接入虚拟世界做梦的名场面。如果这个银河网络服务器的算力不够，那用人脑来补充算力也不是不可能啊！于是陆洋再次询问道：“萧煌，你说有没有可能古代银河联邦搞了个什么变态实验室，抓来了几千万活人当作‘物理高级虚拟人格计算器’，为这个世界的NPC提供算力支持？”“这你是怎么想到的……”“科幻电影里都这么演的啊，而且你们连修真乐园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都搞出来了，再搞个人肉计算机大阵，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吧。”萧煌闻言露出了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种人肉虚拟人格计算器毫无存在的意义啊。你要是算力不够支撑这么多高级虚拟人格，直接升级下硬件不就完事了！抓几千万人好吃好喝供起来，还给他们接入虚拟世界，再这么几千年运营下来，这成本都可以买好几台晨曦了，这是图谋个什么？”陆洋想想也是，也就是修真乐园才需要这种真人群演，虚拟现实世界中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升级一下硬件。再者说，这个银河网络的原主人，似乎只是一个银河联邦低保户，也不太可能搞出这么大事，这手笔都超过康涅莉娅的六等荣誉勋爵祖先了。于是陆洋又提出了一个猜测：“会不会，这个世界用其他方法节约了算力消耗呢？”萧煌沉吟道：“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虚拟现实世界中，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节省算力。比如采用远景贴图，把星空、太阳还有远处的大陆和海洋都用贴图来代替；比如物理系统简化，让原子变成一个个不可再分的实心小球，硬度设定为正无穷，把光速设定为无限，取消相对论效应和微观不确定性等等；再比如降低生物多样性……”“没错，这个世界似乎就是被这样简化过的，我从当地的书籍中读到过这些！”萧煌点点头：“那就没错了。除此以外，还有几种不常用的简化方式，会严重影响虚拟现实世界的真实性。比如降低世界的刷新率，让时间不连续流动，而是以每秒钟240帧的频率刷新，并强制给NPC和用户视觉添加动态模糊效果；再比如直接取消能量获取的行为，让所有生物就算不吃不喝不获取能量，也不会感到饥饿疲劳。这种简化其实是逻辑不自洽的，很容易就被虚拟现实空间中的实验证伪，也就是你们地球人常说的卡bug。一般只有银河联邦最粗制滥造的虚拟现实游戏、或者超小型心灵投影空间才会采用这种技术。”说道这里，萧煌脸上露出了困惑之色：“然而就算把虚拟现实世界简化到了这种变态的程度，其算力消耗对于一个银河联邦最低端计算终端来说，仍然有点太大了。主要还是高级虚拟人格的算力消耗实在太大！结合你们之前所说的情报，说不定这个世界还采用了最丧心病狂的一种算力优化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