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山,残败的七星镖局。
五娘甄不背上包袱,跨过倒塌的门墙,一手轻轻落在门口被砸去半边脑袋的石狮子上来回摩挲,回头望去,一片断壁残垣里搭了几个临时的棚子,竟是无人前来相送。
五娘甄不踏上下山的石板路,远处山坡上的皮易侠和赵其良远远望去,见五娘甄不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之下,皮易侠才出声道:“希望五娘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赵其良不语,眼中也闪过一丝落寞。
良久,赵其良有些不甘心,忽然问道:“三哥,你说大哥他们还会回来吗?”
依旧书生模样的皮易侠嘴角一扯,舔了舔嘴唇,手里拿着那被烧去半截的蒲扇,望向百废待兴的七星镖局,轻声说道:“会的!大哥他们会回来的!”
赵其良眼中朦胧,即便自己心里是清楚的,但还是想留着那么点希望。
皮易侠耸了耸鼻子,与赵其良说道:“六弟,以后我们二人要将七星镖局重建起来,让大哥他们不管走到哪里,要是听见镖局重新起来了,必然会回来的!”
赵其良苦笑着点点头,说道:“三哥,我们从先哪里下手?”
皮易侠望着天,看向北边,笑着说道:“先将北边那块空地建个园子吧,好让大哥他们回来也能赏赏景!”
恍惚间一阵风吹过,山坡上的两人心里一紧,也不知道这风会给两人带来些什么,两人不约而同朝一片破败的镖局望去,或许是一个更好的七星镖局吧!
下山路上的五娘甄不心中惆怅不已,脚下走得飘飘忽忽,只觉浑身都有些难受却又没地方发泄,不由得想要骂人。行至半途,前面一位青年斜躺在旁边土坡上,一身葛布青衫,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上下摆动,一顶草帽盖住了上半脸面容,单脚撑地,另一只脚则是踩在土坡之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乡谣。
五娘甄不看都没看一眼,便径直走了过去,不料走了一会,这青年又出现在自己前面土坡上,依旧是刚才的姿势,没有一丝变化,五娘甄不心中狐疑,却也没想去管,只是脚下步子愈发快了起来。
临近山脚,当那青年再度出现之时,五娘甄不毫无迟疑的抽出随身所挂柳刀,对那青年喊道:“你是何人?为何要三番五次阻我去路?”
那青年没有任何回应,仿若只是一个玩笑一般,五娘甄不用刀尖指着那一动不动的青年,脚下挪步,慢慢朝山下靠去,待离那青年数丈远之后,一声收刀入鞘,便朝山下快速奔走而去。
五娘甄不刚走出百十步,却又见一名高大青年背对自己,挡在大路中间,那微微露出来的狗尾巴草让五娘甄不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骂道:“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是看老娘好欺负是么?你没打听过老娘是谁?还是想在茅坑边上打地铺,找死么?”
那高大青年转过身来,草帽戴在脑袋上,轻声念道:“七星镖局,五娘甄不,果真是名不虚传!”
“既然你听过老娘的名头还不快些让开道路!再不停劝阻,就休怪我无情了”五娘作势就要拔刀。
那高大的奇怪青年,双手一摊,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说道:“五娘莫急,吾奉命前来寻你,并无恶意,你先听吾跟你说说可好?”
五娘眼中怒气汹涌,疑心不减,右手紧握刀柄绕着这青年走了一圈,待走到青年身后,才出声道:“那你先说来听听!”
那高大青年清了清嗓子,先是自我介绍:“吾名若信,自西明洲而来。”
“那你找我干什么?”五娘不耐烦的打断道。
“五娘你是否有一张青色的残破书页?而你恰好还能读懂?”
五娘甄不下意识就要点点头,但不等落下,又急忙摇头,高声说道:“你问这干什么?”
若信一笑,歪头吐出嘴中狗尾巴草,说道:“吾之职责就是将这世间有缘得到这青色书页的人带去西明洲。”
“去西明洲干什么?”
“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这是一番你想都想不到的造化!”
“我。。。你。。。”五娘甄不正欲拒绝,却被眼前背对自己的若信一挥手间,直接莫名其妙的击晕了过去,若信随即唤出一艘木舟,将晕倒的五娘抱起,放置其上,随即驾驭木舟冲天而起,带起风声呼啸。
落霞洲曲池灵金矿场。
曲池是落霞洲一不知名小镇,周边都是深山老林,与外交际极为不便,外人难以找到进山的路,再者山路崎岖,往往出个山就要一两天,因此这里的本土乡民基本上也不去外头,在这小镇中仅靠着身边千里山林便可自给自足。
离曲池小镇百里开外的一处山沟里,荆棘刺树横生,表面看似并无什么异样,就像寻常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一般,可那法阵上时不时荡开的波纹却又显得没那么简单。这时不时的波纹是有人在进出这法阵时所激发,若撇开这道门法阵之后,里头便大有文章,不过寻常山民来此只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绕出去,没有丝毫可能察觉到这几步外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法阵之内,灵气氤氲,一片极大的矿场映入眼帘,不断七彩光芒从各处矿洞之中喷薄而出,落在半空久久不散,凝成彩霞。离矿洞正对五十步远处有数个底座埋于地下,高出半身的三足青铜熔鼎,鼎身铭刻饕餮纹,浮有神光,熔鼎底部有这炽热的地火在熊熊燃烧,在不断将鼎中的灵金原矿化成“水”,然后最上层纯化的“水”会顺着鼎身边的一道小口流淌出去,经过一道“水”渠,去往不远处的一处门窗紧闭,却又有敲击声不停的石制大殿中。
矿场另一边空地围有法器锁链建造的拘束法阵,法阵当中用林木搭建了不少高低错序的工棚,可见一列列手脚均戴镣铐,瘦弱不堪的矿民,正拎着锄头和簸箕从棚中缓缓走出来,待走过一小段寂静无语的石路之后,最后依次走进那彩霞喷薄的矿洞之中。
与此同时,还有正从一旁矿洞中出来的矿民,大都是脚下虚浮蹭地,手提肩扛的簸箕里均装有些大大小小泛着光彩的灵金,矿民排着队走到一处固定的熔鼎旁,将簸箕中的灵金毫无保留的倒入其中,再经过一旁凶神恶煞的黑衣守卫手中一颗拳头大小的无色宝石上下一照,无任何异常才得以回到木棚中休息片刻。
就在一切如常间,突然有一位鹿首人身的矿民经过这守卫之时,眼中来回闪动,待守卫手持那宝石一照之际,连忙抬头装作看向远处,但是那宝石依旧泛出蒙蒙荧光,顿时这矿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吐人言,大声求饶道:“大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黑衣守卫直接反手一巴掌扇在这鹿脸上,顿时鹿首矿民便摔将出去,那头上原本就残缺的鹿角此刻更是直接磕断了去,只剩下了根部,有血迹从中不停渗出,随即流到脸庞之上,但这矿民却顾不上这么多,急忙爬起身来,五体投地跪了下来,头颅不停磕在岩石路上,“嘣嘣!”作响。
黑衣守卫闷声道:“交出来!”
“大人!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交出来!!!”黑衣守卫取下腰间法鞭,掷地一甩,惊悚之声响彻矿场。
那跪着的矿民害怕至极,只得咬牙忍着痛撕开自己侧腹的一块毛皮,将藏于毛皮下的一小块带着血迹的灵金取了出来,那守卫接过灵金看都不看,随手就扔进了熔鼎中,然后手一挥,有两个青衣束发的低等守卫便上前将这矿民一把钳住,解去手脚镣铐之后,一把就甩进了最近的熔鼎之中,一阵不间断嘶吼哀嚎于鼎中响起,在化作一缕青烟之后又恢复了安静,那熔鼎之中的灵金便带着一旁矿民一双双惊惧的眼流向远处。
不过那工棚高处的亦有数个矿民,冷眼盯着这一切。
从卧虎山离开的溪落将陆骁放在梅花灵枝那交错树干处,任其倒在一旁,凭借本能抓住枝干,自己则仍是站立在梅花灵枝最前端,衣袂飘飘间,英气盎然。
待来到这曲池矿场,溪落手中闪现一块灵金令牌,是水玄宗秘法所制,令牌耀目一闪,溪落即驾驭梅花灵枝毫无阻碍了穿过法阵屏障,瞬息之后,法阵上的波纹也消失不见。
溪落过处,矿场守卫均面露微笑,眼露崇敬之色,但那些矿民却是头都不敢抬,若是一旦被守卫看见,便是大不敬,又要遭那守卫法鞭斥打,一顿下来,不死也难活。
进入矿场溪落眼神不移,径直去往与矿场一山之隔的一处休息居所,其中有数座庭院,草木丰盛,鸟语花香,与那矿场之中截然不同。
落地时,陆骁才悠悠醒转,恍若做梦,待见到一旁走过的溪落,急忙问道:“师侄姐姐,我弟弟怎么样了?”
溪落头都不回,但有声音传来:“他没死,被人救走了。”
陆骁扶着额头,坐了起来,还没坐舒坦,屁股底下的梅花灵枝却倏忽之间消失不见,陆骁落得个屁股击地,不过陆骁瞬间蹲伏起身式施展而出,一把站了起来,忧心忡忡的看着这周围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