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太后吃了几口菜,便放下筷子道,“本来皇帝带你们出来为的是乐呵,可要你们三个有身子的来给我站规矩,我可就不落忍了。今儿个咱们不论规矩,你们也坐下来一起用。这才是一家子的样子。再者也免得皇帝替你们担心,进也进不好。”
皇后瞧了一眼贵妃,应了道“皇額涅心疼我们,我只瞧着贵妃身子最重,也怕站不住。”那边已经另收了一张小桌子出来,皇宫规矩大,太后赐膳,只能站着用,要赐座,也不能跟太后跟皇帝同桌,得另抬一张桌子。
皇帝瞧着人扶了贵妃坐下,这才道,“这是皇額涅心细,朕在額涅这里也得守规矩,你们该谢谢額涅。”方坐下的三个人忙又起身,墩身行礼。
那边大黄总管早给升平署示了意,游湖时的清雅曲子就变了。遥遥十数丈外一窝子瓢扇扇都是升平署的乐人,这会子热闹非凡,管弦翻飞,珠玉落盘,太后主子的正餐,须得如此,才显得兴隆昌盛。
一会儿用完了膳,菜式又流水一样,从两船间的翘板上依次撤下去。有些太后过目没动过的,大黄总管便悄悄传到陪船上,给嫔妃们用。
热闹完了,湖中的曲调又悠扬起来。
慈宁宫的人都眼疾手快,撤膳桌只是片刻之间,舱板上立时干干净净。太后不喜饭菜的味道,就有几个太监抬了满斗的果子来,放在了一侧,果香流溢,整个龙舟上都是清甜的味道。
大黄总管笑嘻嘻的弓腰上来,请太后跟皇帝到船头瞧景儿。皇帝是陪客,扭头瞧太后,太后已经起身,“这帮猴崽子,又弄出什么新鲜玩意儿呢?”皇后已经笑盈盈过来,扶着太后往舷边走。太后边走边道,“法师呢,怎么不见,快去请。”立时便有人去了。
每年游湖都是一样的玩法,赏赏湖色,观了西堤六桥,依旧回到湖心,用膳听曲。往北远眺排云殿,东边是知春亭,清风徐来,花木葱茏。
只是今年是游春,春色这会子是够的,只是湖色里单少了荷花。别说荷花了,荷叶也还未发出来,只偶尔有一只露出的尖尖角。缺了赏荷,似乎总有些不得意。大黄总管知道太后的心思,便撺掇着要弄些新玩意儿讨太后高兴。太后呢,也听到些风声,乐得让他们折腾,不去过问。
这会子要揭盖子了,自然也赏大黄总管一个面子。皇帝不知道这些,瞧太后兴致极高,也迎合着到了船头。反正这趟出来是为着她高兴。
涵虚堂跟云辉玉宇牌楼间隔着一大片水。龙舟停在涵虚堂前面,坐南向北,天气朗晴,御宇澄清,瓦蓝瓦蓝的空里浮了几朵云彩。云彩下连佛香阁都瞧着真真的。
正左右张望呢,没料到湖心里忽的窜起了一片水柱,涟漪片片向龙舟涌来。太后惊了一跳,紧握着一旁皇后的手。那片涟漪并不减势,直往船头而来。
“皇額涅瞧,水下面好像有东西。”皇后用手指着水道。
众人都往前凑去,太后跟帝后站在船头最前面,隔了几个太监宫女,便是宁嫔她们。贵妃也好奇,本懒怠动,可听了有新鲜玩意儿也忍不住过来凑趣。
明心师太还是安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垂目饮茶。见小双来叫素格,笑了笑对她道,“阿弥陀佛,你自去吧。贫尼不惯热闹,就不瞧了。”
素格也是爱玩闹的,这会儿大家已是都凑趣往前面去瞧,宫里头什么时候能赶上这样的热闹?应了一声便被小双拽着也往前面去了。
刚赶到舷边,就见从水里猛的直直的跳出了四五个鲛人,鲛人身着鱼衣,身姿灵巧,从水里纵起,四散往东南西北没入水中。水面散落水花一片,只一片碧痕,顷刻之间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恍然是一朵烟花刚刚绽放。
素来宫里的过节花样也不少,冰嬉,傩舞,兽戏都见过,水里的还是头一回。这回是特特从南边水师里调来的人,他们本就是浪里白条,弄起水花来便让这些旱鸭子们惊呆了。
更多的鲛人围了过来,人多,搅起来的浪也多,鲛人们水下水上钻来跳去,看得人眼花。
忽的,一个连着一个,鲛人们从水里冒出,竟然叠起了罗汉!最中间的一个下面似有人托着,盘腿捏诀,俨然一尊坐佛。下面众鲛人如扇面撒开,手拉手,散成单腿独立的罗汉来!刚刚罗汉叠好,身后就喷起了水花,水花喷薄而出,冲天后四散溅落,远远瞧着,水里像是佛光普照。
太后礼佛的人,见了这样忙念佛号,拉着皇帝道,“知道我信佛菩萨,他们偏就做了水罗汉,我也不知该不该赏他们了!”皇帝道,“难为他们的一片心思,朕瞧该赏。”
话音没落,那中间的坐佛突的跃了起来,也不知他手里划拉的是什么,一道焰火冲天而起,水光山色间腾起五彩的火焰来,恍若仙境。
太后乐得抚掌,“这番心思真不小,该赏!”
那水里叠的罗汉听大黄总管大叫“赏”,各自单手捏印,似乎在谢赏。
宁嫔的声音在素格前面响起,“谁想出来的法子,也亏他怎么想的,为了讨太后欢心,真是下了功夫。”
一旁的贵妃瞧的惊心动魄,这番动静太大了,直怕吓着肚里的孩子。听了宁嫔的话道,“就是太闹腾了。”宁嫔抿嘴一笑,“贵主怕什么,您肚里是龙脉,要连这个都吓着了,将来可怎么替万岁爷骑马打仗呢?”
贵妃听了心里就不高兴,这个宁嫔,才进宫就这样嚣张,从来不把自己放眼里,她就算得宠,也不必这么嘴尖牙利,再说,她居然敢拿龙胎取笑。摆了脸便回头准备要教训她几句——宁嫔在后宫可不怎么得人心,就是自己那会儿得宠的那样儿,也没敢在后宫处处树敌。也是自己太软弱了,从来不肯摆出贵妃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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