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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

    墨庭尧说出答案之后,夏云曦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若不是墨云舒生前的助理忽然打来电话,两个还不知道会相对沉默到什么时候。

    来人似乎早有准备。

    书房里,文件摆放地分明,书架上面某一层用小帘子遮盖着,此刻也被人完完全全打开了。

    一堆文件,还有一封信,被助理郑重其事地交给两个人。

    “二少爷之前交代我,说您二位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就让我带你们过来。”

    他把一个小钥匙放在两人面前。

    “我只是做了这些,其他一概不知,您……请您节哀吧。”

    助理没什么劝的,说完就退了出去,走前还不忘体贴的帮忙关上门。

    房间安静得可怕。

    信纸抽出,第一行字就抓住了墨庭尧的眼球。

    亲爱的哥哥:

    如果有一天你看见这个,那我大概是不在了,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又说不出口,只好用这种方式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夏云曦没走,她手里是另一样东西,每看一页,就让她双手止不住颤抖。

    一张,一张……

    图片、文字,被埋葬的真相和真心都浮出水面,针针入骨。

    那些背后的推手都有了结果,那点黑暗的心思终于见了光,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随着主人出现,又入土。

    墨庭尧忍了那么久。

    在弟弟挟持孩子的时候他忍住了,目睹弟弟死亡的时候他忍住了,可在这一刻,这个从来傲骨铮铮的男人,抱着信纸潸然泪下。

    若不是死亡,他永远不会知道原来弟弟早就暗藏死志,也不会知道……那时候自己作为继承人获得的关注那样亮,以至于掩盖了弟弟的光芒。

    泪雨滂沱下,他忽然想起来刚刚坐轮椅的那段时间,墨云舒总是不喜欢别人跟在他身边。

    不喜欢有人和他说话,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家里所有人。

    自己那些小心翼翼都没逃过墨云舒的眼睛,愧疚和逃避交织在一起构成的复杂感情给予他的,原来都是压力。

    如果还有机会,墨庭尧很想回到那时候,赶走墨云舒身边所有人,嘲笑的、同情的……告诉他不要怕,我们都爱你。

    可一切都晚了。

    “云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墨庭尧手指收紧。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一个人走了?”

    夏云曦抹干净眼泪,坐在了他身边。

    “可能云舒觉得孤独了,所以想让我们也知道这样的滋味。”

    她轻轻往旁边靠了靠,这一次没有依偎这墨庭尧,而是伸手抱住了他。

    时隔多年的道歉跟着真相一同到来,不知算不算太晚。

    “庭尧,对不起。”

    ……

    因为火灾,墨庭尧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轮椅,不仅视线矮了一大截,行动也颇为不方便。

    不知道第几次赶走想要给自己推轮椅的助理,墨庭尧尝试着自己向前,可总是歪歪扭扭,叫人心烦。

    “你说墨总这是干什么呢?非要自己推轮椅。”

    “可能就是不喜欢我们看见这个样子吧……别议论了赶紧走吧,奖金还要不要了?”

    艰难地将轮椅移进了办公室里,墨庭尧望着桌子上的东西走神。

    原来坐轮椅是这样的感觉。

    难怪云舒一直都不喜欢。

    “墨总?您在里面吗?”有人敲门。

    “进来。”

    秘书推开门,看见比正常情况下矮了一大截是墨庭尧,心里第不知多少次涌上别扭感,连忙撇开脑袋。

    “墨总,夏小姐过来找您。”

    “直接让她进来。”

    墨云舒离开之前,把公司给了夏云曦作为补偿,夏云曦觉得受之不妥,准备转给墨庭尧。

    “不用叫,我已经过来了。”

    夏云曦大步走进,看着秘书,“可以麻烦你出去一下吗?”

    办公室门被关上。

    只有两个人,夏云曦自觉找了个椅子坐下,丢开无所谓的形象。

    “你想好了吗?东西都准备好了,只要你签字就行。”

    “云舒给你的,你留下就行。”

    “没必要,反正留在我这和给你也没什么区别。”

    夏云曦今天过来,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公司的事情。

    离那场火灾过去,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墨庭尧还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多月,留下来的时间寥寥无几。

    而他们两个的事情,还没有处理。

    “什么意思?”墨庭尧不解。

    “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孩子的爹。”

    夏云曦本来是想说“要不然我们复婚吧那就是共同财产了”,未免吓到墨庭尧,还是硬生生改了口。

    到头来,是墨云舒用自己的命换来他们的和解。

    当初因为他分开,如今又因为他释然,说起来也是讽刺。

    墨庭尧默然。

    是啊,还有孩子。

    “你是为了孩子,才继续和我纠缠不清吗?”墨庭尧慢慢道。

    “其实没有必要,孩子我不会不管,你要是喜欢上了别人,也可以告诉我。”

    “你说真的?”夏云曦眯起眼睛。

    “就算我喜欢别人,和别人结婚生孩子也没有关系?”

    这个男人口是心非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报团取暖吗?这人怎么还上赶着把自己往外推?

    “你可想好了再回答。”夏云曦盯着他,“云舒还看着你呢。”

    墨庭尧抬头,两人对视了两秒。

    情绪翻涌着,晦暗不明。

    墨庭尧看了半天,咬住牙关,僵持之间忽然一伸手,把面前的人拉进自己怀里。

    没有过分的旖旎,只是一个拥抱,只有一个拥抱。

    夏云曦笑笑又叹口气,用一种保护的姿态回抱了回去。

    过了半年后,墨庭尧终于能下地了。

    强撑着要面子,他死活不肯拄拐杖,只肯要夏云曦扶着,跌跌撞撞往前走。

    他们停在一个墓碑前。

    石碑上是熟悉的照片和名字,那里的墨云舒没有悲伤,笑容温暖而真诚。

    墨庭尧费力蹲下来,用手在碑铭边缘擦了擦。

    “云舒……”他顿了下,“我来看你了。”

    然后无话。

    夏云曦陪着他,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顺便在脸颊上吻了吻。

    “没事的,云舒说,他原谅你了。”

    墨庭尧亲昵地用额头碰碰夏云曦,苦笑着摇摇头。

    墨云舒永远不会说出原谅。

    可就在夏云曦说完这句话,本来一片寂静的墓园忽然来了一阵大风,树木沙沙作响,叶子旋转着落下。

    有一片轻轻吻在夏云曦方才吻过的地方,落在他们面前,无声无息。

    夏云曦愣了一下,又哭又笑,“你看,他原谅你了。”

    墨庭尧眼眶通红,哽咽无语。

    斯人已逝,可有人还在。

    而孤独的人即便离开,也给了他最用力的温柔,擦去心中最后的褶皱。

    微风过时,我原谅你。

    过去被埋藏在这里,温柔注视他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