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许家二老打发走后的第二天,许砾从乡下回来了。
只是让石锦绣惊讶的是,他像搬家似的,大大小小的包袱堆了整整一马车。
“你这是做什么?”石锦绣就不解地看着他。
“没干什么!就是不想同他们一块住了。”许砾像赌气似地说着,自己则一趟又一趟地将马车上的包袱往自己所住的那间小屋里搬。
门房里的张氏夫妇见他一个人搬得可怜,便叫了儿子小山来帮他。
“可你这么做,你爹娘会怎么想?”石锦绣却拉住了许砾。
“我为何要管他们怎么想?他们不也没有替我想么?”许砾的眼眶红红的,心中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村里流言刚起的时候,我便同他们说不要相信,没想他们却把我反锁在屋内,还跑到京城来找姐的麻烦!”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许砾负气地胡乱擦了一把,转身又去马车上搬东西。
看着他那有些消瘦的背影,石锦绣突然意识到平日里看似成熟稳重的许砾其实也还只是个内心敏感的少年。
上一次府试的失利,让许砾急需找到什么来证明自己,所以他干什么事才会那样的全情投入。
正是瞧见了他的这一点,石锦绣才在钱财上不想让这个少年吃亏,没想反倒替他惹出了这一身的麻烦。
“行了,这里的事你都交给小山吧,姐带你去下馆子!”石锦绣就同许砾笑着,拖着他去了春熙楼。
因石锦绣曾跟着宇文炎来过这春熙楼,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不但开了春熙楼里最好的厢房,还亲自给他们二人斟茶倒水。
早在年前,他就听闻庆德帝给宇文炎赐了婚,指的是长兴侯府石家的姑娘,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眼前的这一位。
因此,掌柜的就试探性地问“石姑娘,今日想用些什么菜?”
“今日就只有我们二人,掌柜的看着办吧!”石锦绣也没有多想,而是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把碎银子,搁在了八仙桌上。
许砾一瞧那把碎银子,至少有四五两,便忙道“姐!咱们吃不了那么多,别太破费了!”
这春熙楼的掌柜正在一旁猜测着石锦绣与这少年的关系,还想着要不要使人去给宇文炎大人报个信,可这一声“姐”,顿时让他释然。
原来是宇文大人的小舅子!
“得嘞!我这就给您配菜去!”生怕石锦绣会反悔,那掌柜的就赶紧扫了桌上银子,笑眯眯地走了。
见屋里没了旁人,石锦绣便开导起许砾“我知道你心里憋了气,很不好受,可有些事,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许砾默默地听着,低着头,并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觉着我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认为我是在劝你大度。”石锦绣便微微一笑,“可,并不是。”
果然,许砾诧异地抬头,一脸不解地看向了石锦绣。
“我从不劝人大度,因为我觉得所谓的大度,那只是一种无能的退让。”石锦绣的脸上就出现了阴鹜之色,“遇到不公的事,要么无能地受着,要么就狠狠地回敬回去。”
许砾就张了张嘴,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石锦绣瞧着,却是会心一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石锦绣就揶揄他,“你想说那是你的父母,你的兄长,你不能对他们做什么,可你别忘了,你可以用自己的未来向他们证明,你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不堪的少年。”
“或者,咱们换句话说,都说‘清者自清’,咱们没必要为了这些莫须有的事,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石锦绣就一脸正色地看向许砾,“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值得为这些事情去分神。”
“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许砾就好似茅塞顿开,然后他像发愿似地道“我会帮你管好馨香阁的!”
石锦绣听着却捶了他一记爆栗。
“你别忘了,读书才是你的正事!”她就提醒着他,“别忘了,我们之前可是说好的,若是因为帮我管馨香阁的事而耽误了你读书,我是随时都可以叫停的!”
“姐,你放心,误不了的!”许砾就同石锦绣拍着胸脯道。
“到底误没误,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没想他就听得石锦绣缓缓道,“倒是石楠帮你求了个在国子监里旁听的机会,要不要去,就全看你自己了。”
去国子监里读书!
“可我只是个童生……”许砾自然是想去,可他又替自己童生的身份感到担忧。
“所以只是旁听!”石锦绣就很是慎重地同他道,“可我觉得,即便是旁听,那也是听两榜进士们给你们讲经,总比外面书馆里那些连举人都考不上的秀才们要强。”
“我去!”许砾就迫不及待地应着,“只是这样一来,馨香阁那边……”
“馨香阁的事,我自己会管。”石锦绣就混不在意地同他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能为了我的事,而耽误了你的前程,你知道么?”
许砾就默默地点了点头,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镇抚司内,宇文炎则在提审着被羽林卫带回来的王太医。
“宇文大人,只要你能保住我一家老小的性命,我便愿意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戴着手铐和脚镣的王太医,就同宇文炎讨价还价。
“你以为你还有得选?”宇文炎却看着他冷笑。
“怎么没有?”王太医却同宇文炎嬉皮笑脸,“我昨天想了一整夜,是我学艺不精才让你们抓住了我的痛脚,这个我认了!可如果我不开口,你们就只能治我的罪,却治不了指使我的那人。”
“我知道,我要是死了,那是死有余辜,没人会替我可怜,可我身后那人却不一样。”
“她一计不成,定会再生一计,一日防贼易,日日防贼难,不把她揪出来,恐怕三皇子妃这辈子都会有安生日子过!”
王太医的话说得很是随意,可宇文炎却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
“我应了你!”宇文炎也知道,庆德帝将这件案子交给他来查,定是想要他一查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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