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松竹堂里的焦虑,石锦绣的心情却是好得不得了。
她原本以为要让大家熟知慕年华还需要些时日,可因为蔡襄儿这一番魔性的操作,相信慕年华很快就会在京城风靡开来。
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改变原来手工出香的计划,需要找一家制香坊来替她制香。
可据石锦绣所知,京城里的那些制香坊要么是李家所开,要么就是有李家的入股,被李家所控,让他们帮忙制香,她是一万个放心不下的。
“就为了这事?”叶大太太在知晓此事后,就同石锦绣笑道,“其实咱们叶家也有自己的制香坊,只是这些年走了不少人,留下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工匠,你要信得过他们,倒是可以把这制香的活交给他们去做。”
石锦绣这才想起来,叶家确实有家制香坊,只是在她的梦境中,李家接手了叶家的馨香阁后,嫌弃那些工匠年纪大手脚慢,将他们全都轰了出去。
“不知能否请福馨姐带我去瞧上一瞧?”石锦绣便问。
福馨是叶大太太在闺中的字,二人相熟之后,石锦绣便开始称叶大太太为福馨姐。
叶大太太自是甘之如饴,也就在街上叫了辆青帷小油车,去往永盛门外的叶家制香坊。
京城的永盛门,是一道分水岭,门内是内城,居住的都是久居京城的达官显贵,门外是外城,安置的多半都是后来迁至京城的人,当然也不乏在外城修建新府邸的皇子们,至于外城之外,聚集的就是些连城都入不了的人。
相对于内城的井然有序,外城则显得拥挤凌乱了许多,不少地方都是用破木板子临时搭起来的住所,满地都是脏脏的积水和淤泥,不乏三教九流的人在这儿吆喝着出没。各家的门前还生着炉子,光屁股的孩子就在这些炉子间追来打去,惹得屋里的妇人不断地叫骂。
油帷小车就从这些人之间穿行而过,因为路面的高低不平,使得小车总在左右颠簸。
叶大太太就很不好意思地看向了石锦绣“内城的房租太贵了,我们只得将制香坊迁至了外城……”
石锦绣表示理解地笑了笑。
待小车穿过了那片杂居的群房后,就在一个土堆的小院前停了下来。
叶大太太在付了车资后,便推了小院虚掩着的院门。
院子里并没有人,各种制香的工具随意散落在院子里,东一件、西一件,显然是很久都没有开过工了。
“有人在吗?”叶大太太带着石锦绣站在院子里,朝着黑咕隆咚的屋里喊了一声。
“有的!有的!”一个很是沙哑的声音应着,很快就出来了一个披着土黄色粗布衣服头发胡子皆已花白的老人家。
那老人家显然是跑得很急,一只脚上有鞋,另一只脚上没有,穿着的那只鞋还是个倒的。
“东家?”见到叶大太太,那老人家显得很是吃惊,“您今日怎么过来了?”
这两年馨香阁的生意不景气,制香坊这边也跟着停了工,那些年轻力壮的工匠陆续被人挖走,剩下几个年老体弱的无处去,留在这混吃等死。
“这一位是郑老伯。”叶大太太也就为石锦绣介绍,“自他祖父那一辈就开始在叶家的制香坊里制香了,他不识字,可记心却是极好,听过一次的香方都能记在脑海里,而且只要有他在,咱们这个制香坊不管停工多久都随时可以再开起来。”
石锦绣一听就来了兴致,便将制慕年华的香方随口报了出来“不知我刚才所报的香方,郑老伯可能制成香?”
郑老汉皱了眉,捻着胡子抬头看天,好半晌才同石锦绣道“刚才姑娘所报方子里的‘十里香’是什么?老汉儿痴长了几十岁,竟从未听闻过这一味香料。”
石锦绣听了就哈哈笑“这个老伯您不用管,到时候我自会使人送过来,您就说这味香能不能制吧!”
“可以一试!”因为想着人是东家带过来的,郑老汉便以为对方是来制私香的。
“需要几日?”石锦绣就笑盈盈地问。
郑老汉想了想,很是谨慎地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原料到齐后,三天!”
“那我明日就使人将香料送来!”石锦绣一听便知郑老汉不是夸夸其谈之辈,但行不行,还是得看最后制出的香才知道。
从叶家的制香坊出来后,石锦绣却意外地瞧见路旁不少的宅子都关着门板贴出了“吉屋出售/出租”的红纸,一条街瞧上去就显得特别的萧条。
再回想起来时路上经过的那片杂居的群房,她就一阵恍惚。
梦境中的永盛门外好似不是这番光景。
因为朝廷不许胡商在内城居住,因此他们就只得租住在了外城,而这永盛门外又通通州码头,渐渐的就成了胡商们的聚集地,东西虽卖得杂,可也能淘到不少新奇的好东西。
可眼下的情景和她梦境里的,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难道是她的梦境出了偏差?
“这些房主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周围住的人鱼龙混杂,自己住着不放心,赁给别人又租不起高价!”叶大太太就看了眼石锦绣所瞧的方向,感慨道,“导致这边的宅子,有钱的不想买,想买的没有钱,以至于这些宅子的售价是一降再降,可依旧无人问津。”
一降再降都无人问津?
石锦绣就越发诧异了。
这儿可是京城的地界,怎么可能会有卖不出去的宅子?
“你还别不信。”一看石锦绣的神情,叶大太太就苦笑,“我可是听闻那边的一座二进宅院已经降到四百两银子了。”
这么便宜!
不管在石锦绣的梦境还是认知中,京城都不可能买到这么便宜的房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石锦绣就越发觉得迷糊了。
可一想到自己还要去刘记香铺采购制香的香料,并没有太多时间留在这儿磨叽,便同叶大太太告辞,叫了辆青帷小油车往西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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