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公讪讪一笑，龙子龙孙的事儿他一个奴才是不敢插话评价的，乖觉地托着拂尘出宫去寻五皇子殿下才是正经。</p>
“皇上断了药脾气竟如此暴躁，着实吓人……”</p>
出宫后，宋公公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小声嘟哝了两句。</p>
他身旁跟着个小徒弟，竖着耳朵也没听着自家师父念叨了个啥，只得加快脚步跟上。</p>
宋公公来到五皇子府邸时，听闻五皇子殿下还没起身，吓得身子都跟着颤了颤。</p>
“奴才的好殿下啊，您可行行好吧！皇上正寻您哪！”宋公公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拽住五皇子床畔的帷帐便将皇上急着寻药的事儿说了。</p>
五皇子一听，当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p>
机会来了。</p>
英俊的五殿下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揉了揉眼，勉强压下上翘的嘴角，“药是有的。只不过……父皇是不是用得太多了些？”</p>
“奴才也劝过了，可皇上不听啊！这些日子可没少为了此事发怒。五殿下您就赶紧去献药吧，别再惹皇上生气了。”</p>
这趟差事，宋公公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来。可圣上一意孤行的时候，谁敢触碰逆鳞？</p>
五皇子凤玚眼神微颤，低声说道：“丹药原是太子皇兄准备，想为父皇养护身子的。正好府中有些存量，本殿下这就取来，宋公公莫慌。”</p>
“哎，那就有劳殿下了！太子殿下当真仁孝啊！”</p>
宋公公一听丹药就在五皇子府上，心头稍松。</p>
五皇子凤玚装模作样地到里间，拿了一个十分精美的锦盒，里面躺着此前刚让那老道做好的金丹。</p>
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锦盒盖上。</p>
出了里间，五皇子凤玚潇洒爽朗地笑着道：“宋公公你看，这不是药丸吗！别慌，本殿下这就随你入宫。”</p>
“哎，哎！殿下救了老奴一命啊！”宋公公忙不迭笑着讨好，心道皇上吃不着丹药是会砍人脑袋的。</p>
他一把岁数了，就想安度晚年，不想死于非命。</p>
宋公公及五皇子凤玚急急赶往宫中。正值皇帝咳得满面通红，脸色难看得紧。</p>
“皇上啊，奴才回来了！”</p>
“儿臣参见父皇，送药来迟，还请父皇见谅。”五皇子凤玚低着头，口吻紧张，明显十分在意皇帝的身体。</p>
皇帝咳得快憋死了，哪有嘴跟儿子寒暄，抬手示意二人赶紧给他喂丹药。</p>
“父皇！”</p>
药在嘴边，五皇子凤玚突然出声打断，皇帝不悦地瞪他。</p>
又作甚？</p>
“父皇，那制药的大师说了，这丹药不可多吃，只有在万分惊险的时候才能少量服用。父皇用得太频繁了恐怕不好。不如叫御医……”</p>
五皇子凤玚话没说完，一盏茶水直直泼了过来，皇帝脸色更加难看，龙目迸射着寒光，恨不能杀了这个不孝的混账！</p>
“皇上吃药吧，吃药！”宋公公忙不迭打圆场，赶紧让人奉上新茶，伺候圣上将丹药服下。</p>
五皇子凤玚见状，那一腔“表孝心”的话就没说下去。</p>
只要父皇记得他阻拦过就行了。</p>
皇帝吃下一片丹药，整个人脸色以极快的速度转变得红润起来。</p>
“叫什么御医，你瞧朕现在还用得着寻御医么？！动作那么慢，莫不是爬进宫的！”皇帝缓过劲儿了，说话中气十足。</p>
“父皇吉人天相、洪福齐天，自然不需要找御医了。”</p>
五皇子凤玚尴尬地笑了笑，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皇帝的眼里满是孺慕之情。</p>
皇帝觉得舒坦了，微微直起身子准备继续批奏折，压根没搭理老五的意思。</p>
“儿臣告退，”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五皇子凤玚识趣行礼走人。</p>
临出御书房前，他听到身后宋公公笑着夸奖“太子仁孝，实乃明主”云云。</p>
嘴角微扬，五皇子凤玚望着这片蔚蓝的天空。</p>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p>
宋公公这份人情，他凤玚记下了。</p>
……</p>
京城城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扶着自己的拐杖，随着几个乞儿不远不近地往京城里走。</p>
他模样面生，被守城的戍卫拦住：“干什么的？”</p>
“我，我……官爷，我饿了好多天了，求你让我进城讨口饭吃吧？”</p>
此人正是从江南一路行来的闫宏，曾经的太子府兵副统领。</p>
闫宏在江南收到消息，太子大限将至，现在是揭穿私运真相的最好时机。</p>
想给枉死的兄弟们报仇，就入京告御状，揭穿太子、禀告那十万两黄金的实情。</p>
沿途，闫宏按照那神秘人的指示，先顺利地拿着路引经过几座城池，又在距离京城最近的地方丢掉了衣裳、鞋子和路引，把自己搞得越狼狈越好。</p>
在距离京城、距离太子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闫宏成功把自己混成了一个乞丐。</p>
结果，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路引进不了城。</p>
“没有路引不得入京。”戍卫说出一个并不陌生的答案，让闫宏倍感绝望。</p>
完了。</p>
“哎，让他随我入京吧。”城门另一侧走来几个男子，看上去颇有些眼熟。</p>
闫宏定睛一瞧，嘿？这不是护送他去江南后，又偷偷没了影儿的“严肃”嘛！</p>
“这位兄台认识我？”</p>
穆王府副统领严铮故意装腔作势，斜睨闫宏一眼：“还挺狗腿子的嘛。一听说本大爷能带你入城，你就来讨好我了？”</p>
“不，不认识……认错人了。”闫宏下意识地反口。</p>
这厮装相必有猫腻，做戏做全套吧。</p>
严铮和几个兄弟对视一眼，“那你就随我进去，不要乱走。”</p>
闫宏无一不应。</p>
“官爷放心，此人我定会看好了，等他讨着饭菜，本统领就亲自押人出京。”</p>
那戍卫仍旧一脸怀疑，严铮无奈掏出一块令牌，那戍卫瞟了一眼之后总算不再多嘴，乖乖放行。</p>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闫宏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紧跟着严铮等人进城。</p>
“兄台，最近太子殿下复位，圣上龙体不健，故而城中一直戒严着，对往来之人查访较为苛刻，你多当心些。”</p>
严铮三两句话交代了如今的形势，眼角的余光还不住地偷瞄闫宏。</p>
太子重新掌权了？这算什么好时机！</p>
闫宏神色一凛，本能地收紧了肩膀，仿佛悄然等待突袭的豹子。</p>
“嗨，我同你说这些作甚。”严铮哈哈一笑，也不嫌闫宏的身上都是泥土，笑着揽住他的肩膀道：“相逢即是有缘，走！我请你喝酒！”</p>
这狗怂还敢提喝酒！</p>
若不是之前这个什么“严肃”用这招诓骗了闫宏，说不准闫宏今日也落不到上京告御状的地步。</p>
他红着眼想拒绝，肚子却诚实地传来响如雷鸣的叫声。</p>
“如此……多谢大人了。”</p>
罢了，为了活下来的妻儿，闫宏忍了！</p>
严铮给了哥儿几个一个眼神，其中一人趁着街巷热闹纷繁，悄然走向跟几人不同的方向，偷偷回穆王府报信儿。</p>
穆王府，凤三郡主院落。</p>
慵懒的素裳少女一只腿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正把玩着毛笔，桌上字条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墨渍还没完全干透。</p>
“三小姐，闫统领入京了。”玲珑匆匆跑进来报信儿。</p>
“引他惊动宁府。”</p>
素白的手运内力送去一张字条，上面清晰地写着一个人名：</p>
左都御史，宁敬元。</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