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引人入睡。</p>
白苏仰着头东倒西歪地打盹儿，憋着气的时候还会时不时传来鼾声。</p>
天青老人认命地把白苏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叹息一声：“就算是神医，打盹儿的时候也没啥仙气可言。”</p>
一旁祁曜身子坐得笔直、浑身僵硬，他根本不敢说话，怕吵醒肩头熟睡的凤轻彤。</p>
如墨的眸子深沉地望着凤轻彤。</p>
她一向防备心重，睡梦里都双手抱臂、秀眉微蹙。</p>
真想光明正大站在她身畔保护她啊。</p>
祁曜身子僵硬、心思活泛，恨不能一双眼珠子都粘在小女人的睡颜上。</p>
天青老人对祁曜的痴汉样儿相当无语：“祁后生，你这样可不行，以后妥妥的‘妻管严’啊。”</p>
“以后？”祁曜轻嗤一声。</p>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以后。</p>
蓦然，祁曜和天青老人都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动静，由远及近而来，正在不断地欺近马车。</p>
天青老人掀开帘子一瞧，好么，是五皇子府的护卫兵，应该是先行一步打探消息去的。</p>
“老五不是半个月之后才出发吗？”</p>
“提前了。”祁曜哑声道。</p>
他遗憾地动了动肩，该走了。不能让五皇子的人发觉他跟穆王府的人在一处。</p>
几乎在同一时刻，凤轻彤醒了。</p>
“我睡着了。”素裳少女揉了揉眼睛，她也听到了外间的动静。</p>
天青老人解释两句，凤轻彤略显遗憾地对祁曜道：“你得走了。”</p>
好好的旅程，唉。</p>
英俊冷冽的男子神色不改，离了车厢，悄然落入树枝之上，吹响口哨。</p>
黑色的高头大马从林子里钻出来，见到自家主人高兴地打了个响鼻。</p>
祁曜翻身上马，隐入林中。</p>
凤轻彤收回视线，把窗帘子合上，有些懊恼方才不该睡着。</p>
不然还能跟祁曜多说两句话。</p>
“哎，哎，祁曜人呢？”</p>
祁曜前脚刚走，白苏后脚就醒了。他本能地抹了一把嘴角，确保自己没流口水，出言讥讽道：“刚才还说保护你呢，怎么就没影儿了？”</p>
白苏轻嗤一声，抬起娇气的兰花指悄然从怀里摸出香料盒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p>
突然，白苏肩头中了个石子，痛得他险些栽倒跪在马车上。</p>
若非天青老人反应快扶了这忘年交一把，白苏可能得磕掉俩门牙。</p>
“你这点子水平，就别招惹祁后生了。他在暗处跟着咱们呢。”</p>
天青老人嗤笑一声，抓了一把瓜子递给白苏：“来来，嗑点瓜子压压惊。”</p>
凤轻彤眼底满是笑意，祁曜是在告诉她，他一直都在吗？</p>
心头骤然一惊，凤轻彤蓦然触到了心底最不愿触碰的情感。</p>
她刚才脑子里想了些啥？</p>
跟祁曜多待一会儿、同祁曜多说两句话、知道祁曜在身边守护就莫名开心。</p>
“这……这可糟了。”素白的手攥紧了衣摆搓来搓去，凤轻彤比任何时候都了然。</p>
是心动的滋味啊！</p>
“是糟了。祁曜那狗东西若是受伤了，老子坚决不医！”</p>
“不行。”漂亮的凤眸微眯，凤轻彤敲了敲白苏怀里的香料：“必须医，不然我就把你的宝贝都丢了。”</p>
白苏一噎，他立刻护住心口的香料。</p>
“我的香料招谁惹谁了……”</p>
一行人浑然没有去漠北办事的自觉，更像出门郊游，可行程却不满。</p>
为了能赶在五皇子凤玚前面抵达漠北，白天九叔等人快马加鞭赶路，夜间凤轻彤被天青老人提溜起来习武。</p>
越向北行周遭的城池越少，气候越冷寒，连树木都跟着变少，荒芜得紧。</p>
九月初的漠北堪比十一月京城的气候，寒风跟刀子似得往脸上刮。</p>
凤轻彤不缺银子，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和小伙伴，将马车铺得厚实绵软，白日里补眠才更舒适。</p>
游山玩水是天青老人的强项。一路上他老人家循着年轻踏过的足迹，倚仗着乖徒弟的银钱吃吃喝喝，连肚皮都圆了一圈儿。</p>
众人抵达漠北城已经是十日后，五皇子的大队伍距离他们相距四五日的脚程。</p>
铸刀的话，这几日差不多够了。</p>
“哇，漠北城好热闹啊！”</p>
一只胖嘟嘟的手掀开帘子，玲珑大饼似得脸将不大的车窗挡得严严实实。</p>
“奴婢还以为这里会跟前面几处城池一样荒芜，没啥意思。”</p>
自打进入漠北境内，凤轻彤一行就没碰见过啥像样的落脚点。</p>
“嗨，你这丫头就不懂了吧。漠北城没被凤朝招安的时候，那就跟凤朝的京城一样，是国都。其他的小镇子能跟漠北城比吗？”</p>
天青老人笑眯了眼，脑海里已经开始点菜谱。</p>
这漠北城又大又繁华，关键是那烤全羊……</p>
他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已经开始计划怎么坑乖徒儿手里的银钱好让自己大快朵颐了。</p>
众人在漠北城最大的客栈落脚，大手笔地包了整整十日的上房。</p>
凤轻彤等不及明日，刚一放下行李就拉着天青老人去寻“老铁头”。</p>
老铁头是漠北城最有名的铁匠。</p>
跟他铸造武器手艺一样有名的，是老铁头的怪脾气。</p>
“待会小老儿说话你别插嘴，他那个古怪脾气生气起来，八竿子都打不出个屁来了。”</p>
天青老人一边说，一边引着凤轻彤往城东走。</p>
凤轻彤连连点头，她不懂铸刀，想要复原父王的青锋刀，还得指望老铁匠。</p>
这“老铁头”听着就靠谱。</p>
师徒二人来到一处破旧的小屋前，屋门口挂着个满是破洞的招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匠”字。</p>
“老铁头，开门！”天青老人也不客气，一边敲门一边叫唤。</p>
漠北风沙大，天青老人又有些用力过猛，门板晃动扬起一大片尘土，凤轻彤本能地往后躲了躲。</p>
“师父，你确定是这儿？”就冲这结灰的程度，只怕屋内主人许久不在家了。</p>
“怪事儿，他不爱出门的。”天青老人不信邪，又敲了几声，还是没人应。</p>
“难道真是小老儿记错了？”</p>
不应该，定然是老铁头出了什么事。</p>
“小老儿寻个人问问。”</p>
天青老人往前头走，凤轻彤扭脸四处看了看，发现前后挨着的这几家铺子，都没人在家。</p>
她心底隐隐有了猜测。</p>
所有铁匠都被招募走了，那应该是城主府行事了吧？</p>
碍于天青老人说了让凤轻彤别插话，她默默地走到师父身边。</p>
“夫人，你可知老铁头去哪了？”</p>
“什么‘老铁头’？”布衫妇人警惕地盯着天青老人，一眼就瞧出他不是漠北人：“我不认识。”</p>
天青老人一脸无奈地指了指老铁头家，“就是那家的铁匠。”</p>
“哦，他被叫去城主府了，说是弄什么铁什么玩意儿？”布衫妇人一脸疑惑，还想从天青老人嘴里得出答案似得。</p>
额，漂亮的丹凤眼染上几分戏谑。</p>
毫不知情的师父被人反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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